看到祁信脸上悲愤交加,刘骥生怕他一时冲动回去对抗锦衣卫。
厂卫的绝对权威在大明二百多年的历史中早已深入人心,无论是他这个还在苦读求取功名的书生,还是沈周那样的地方知府,一旦李培恩决心撕破脸皮,一样能在众人面前将他们逮捕。
面对这样的情况,刘骥连忙开口安慰:"贤弟,你先冷静,可能是厂卫那边有所误解。"
"我这就陪你一起去解释清楚,确保厂卫了解真相。"
说完,刘骥领着祁信赶往祁府,一群乡绅紧跟其后,声势浩大,甚至盖过了前来祁府的锦衣卫。
刚到祁府门口,刘骥就觉察出异样。
厂卫一贯霸道,决定抓谁就一定要抓到。但今天,方泽的手下却反常地只守住祁府门口,没有大肆搜捕。
这一举动也让过往的民众纷纷聚在祁府周围,窃窃私语,围观事态发展。
刘骥穿过围观的人群,心中疑窦丛生。
耳边传来周围人群激烈的争论:
“依我看,祁家这宗谋害亲属的罪名恐怕是板上钉钉了。其他人暂且不论,祁家老太爷这次恐怕难以逃脱。”
“老李四,你这话纯粹是胡说八道!祁老太爷可是饱读诗书的长者!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保全家中女子的名誉,才让她们自行了断。你这个一字不识的乡巴佬,怎敢质疑祁老太爷的决定?”
被当众指责的李老四毫不示弱,立即反驳:
“王秀才,你在这里酸什么?读了圣贤书就能强迫女儿儿媳寻死吗?你也是读过书的,昨晚怎么没把你的婆娘女儿全都推到井里去?”
王秀才被李老四的质问气得脸色苍白,手指着他,嘴唇颤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这时,另一位身穿短褂的老农插话:
“这件事,可不能轻易下定论。祁家祖上有三座贞节牌坊,担忧家中的妻子女儿被进城的难民玷污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谁能料到,这些难民进城后,除了抢粮食,别的坏事都没做。”
老农的话一出,众人的话题瞬间转移,纷纷议论起昨天哪些人家遭了殃,损失了多少粮食。
总之,昨晚难民并未骚扰普通百姓。
他们抢的只是富裕人家的粮仓。
因此,城里的居民对难民并无太多反感。
换位思考,如果他们昨天在城外,得知赈灾的常平仓被毁,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都是为了生存,又没有其他恶劣行为。
这其实符合大多数百姓朴素的价值观。
而此刻,刘骥顾不上这些。
他走到领头的锦衣卫面前,自我介绍:
“我是同知府事刘骥,昨晚沈知府已被你们锦衣卫拘捕,如今常州府的事务由我接管。”
“祁府今日正在办理丧事,不知厂卫登门有何要务!”
锦衣卫的地位摆在那里,即使是八品或九品的队长,
刘骥身为正五品官员,也只能客气应对。
即便如此,如果对方抛出一句“厂卫执行公务,无关人员回避”,他也只能默默承受。
不过今天,令他稍感意外的是,眼前的锦衣卫似乎相当通情达理,不仅举手示意算是行礼,还耐心解释:
“主要是我们的百户方大人,早上听说祁府发生了严重的家庭惨案,命令我们前来查明真相。”
"当前祁府正沉浸在哀悼之中,所以我们没有贸然闯入,只在门前静候祁老爷的出现,以便一同前往百户所。"
"既然刘大人亲临,并对此事关心,还望您能代为转达,催促祁老爷速速出门与我们会面,我们也好完成任务回去交差。"
这位和颜悦色的锦衣卫说到这里,短暂的沉默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继续对刘骥说:
"刘大人深知锦衣卫的规矩,既然百户大人有令,我们必须带回此人。如果祁老爷执意避而不见,非要让我们不得不进入府邸搜捕,恐怕面子上就不太好看了吧。"
刘骥闻言,制止了欲开口的祁信,恭敬地拱手回应:"请各位稍安勿躁,本官立刻派人传递讯息。"
说完,刘骥将祁信拉到一旁,低声告诉他:
"今日之事背后必有隐情,否则锦衣卫绝不会因举办丧事为由,而不进入你府邸捉人。"
"至于府内的应对策略,我尚无定论,但我建议你向祁老爷详细讲述外面的情况,你们二人共同商议。"
"我怀疑锦衣卫有意守在府门,目的是让更多人知晓此事,因此他们未必会强行入府。"
"其余的,你们父子俩仔细斟酌吧。"
刘骥说完,推着祁信进入了祁府。他自己则坚决不愿踏入那里。
毕竟,昨晚四十多位女性亲属刚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虽熟读圣贤之书,但想起此事仍感寒意四溢。
刘骥不禁暗想,事情发展至此,责任无法归咎于他人。
祁府内的男人们,包括祁老爷子在内,心肠未免太过坚硬。
数十条鲜活的生命,她们是夫、女、媳,竟在一夜间被逼上了绝路。
无论谁听到这事,都会心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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