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恩在门口怔了片刻,把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
进入餐厅,接续秋月的话题:
“这种事,你们和秋菊商量就好,不用问我。”
秋雨撅起嘴,摇头道:“那怎么行?祭祖可是大事,当然得你自己决定。”
在后世,许多传统习俗已不再那么受重视。
在大明,许多富裕的乡绅家族都有自己的祠堂,供奉祖先。
祠堂内,香火终年不断,还有专人守护。
而李培恩出身贫寒,从未遵循此规。
就连节日祭祖,也与寻常百姓家无异。
只需提前备好饭菜酒水,摆设桌椅碗筷。
就算是邀请祖先共享了一顿饭。
尽管他当前的地位要求他在这样的节日设立专门的祭坛,供奉香烛和祭品,以免失礼于人。然而,李培恩对此事始终一无所知。因此,直至祭祀祖先的时刻临近,秋月才想起提及此事。“那你们自行决定吧,我的意思是尽量别搞得过于繁琐。”李培恩说着,又叹了口气,“看看城外的难民,活人在新年都难以果腹,逝者又何需讲究这些呢。”
提到此,李培恩心中也感到了一丝沉重。根据他有限的历史知识,他知道明朝的末年,自然灾害和人为祸患似乎逐年加剧。未来,连年夜饭都吃不饱的人只会增多。听到李培恩的话,秋月本欲反驳,但看到他凝重的表情,她不由自主地选择了沉默。
自从李培恩穿越而来,已过去二十多天。其他人或许尚未察觉,但作为他的亲近之人,秋月和秋菊姐妹已经感觉到李培恩的微妙变化。以前,李培恩对他们虽友善,却仅止于此。如今,他对她们的平等对待则大为不同。此外,李培恩以前鲜少离开府邸,大多时间悠闲度日,命令方泽四处敛财。近来,秋月和秋菊几乎没见过他在府中久留,家中的事务也逐渐交给她们姐妹打理。
这些变化,她们都看在眼里,有时会觉得难以置信。直到今天,秋月看到李培恩谈及难民时的忧虑神情,才真正理解了他的转变。他不再是那个一心敛财的小太监,而是一个关心贫苦大众的小官员。见秋月也陷入沉思,李培恩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好了,别想太多,就算世道艰难,至少我们过得还不错。”“快去厨房叫张婉儿和秋菊出来,今天早点吃饭,吃完去看人家放烟火。”
所谓放烟火,即这个时代放烟花的方式,因装在小盒子里,挂在高竹竿上,故被称为放盒子。“糖瓜祭灶,新年已至。女儿要花,儿子要鞭炮。”这句俗语描绘了新年的热闹场景。
秋月年纪尚幼,对烟火的诱惑既畏惧又痴迷。
于是,李培恩的一番劝说轻易地打动了她,她迅速跑向厨房,找来另外两位伙伴。
当围着围裙的张婉儿和秋菊被秋月拽出来时,她们只能匆忙协助将供奉祖先的米饭和酒水摆设于桌案。
接着,秋菊从餐厅侧室的一个小竹篮里取出一串约莫一米长的爆竹——此时,它仍被称为爆竹,由纸筒、麻绳和火药串联而成。
看到秋月眼中闪烁的期待,秋菊不耐烦地递给她一根点燃的香,说:“好吧好吧,你来点燃吧。”
秋月满心欢喜地接过香,跑到一旁的火盆边点燃。
随后,她跟随秋雨来到餐厅外的小庭院。
待秋菊小心翼翼地安置好爆竹,退回到餐厅门口。
秋月像个小贼,轻手轻脚地远远避开,尝试用香点燃爆竹。
然而,尝试数次,麻绳引线始终未能点燃。
目睹秋月那既害怕又焦急的样子,门口的李培恩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笑声让秋月脸庞微红,她拿着香跑回来,责备似的把香塞给李培恩,娇憨地说:
“一直点不着,我害怕了,先生您来点吧……”
李培恩接过香,哭笑不得,走近爆竹,先吹旺香火。
接着,他瞄准爆竹的麻绳引线,点燃它。
直到确认麻绳已被点燃,李培恩才快步回到三位女子身边。
随着“嘶嘶”声响起,这条在李培恩眼中朴素的爆竹,在浓烈的青烟中,爆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爆竹燃尽,李培恩等人返回餐厅准备就座。
今天这顿团圆饭,只有他们四人享用。
实际上,府邸中除了他们四人,还有李德和车夫。
不过,按照当时的礼节,男仆不得踏入后院。
因此,他们只得分开用餐。
张婉儿的烹饪技艺确实出色。
只是,由于祭祀耽误了一些时间,满桌的团圆饭略显凉意,稍微影响了口感。
不过,得益于菜肴丰富,李培恩一行人依然大快朵颐。
就连秋月,到最后也不顾形象地揉着肚子,抱怨吃得过饱。
这让李培恩不禁笑着问她,是不是张婉儿平日没让她吃饱饭。
这话逗得正在收拾餐桌的张婉儿也是一阵抗议。
她直截了当地说,平时最爱偷吃的就是秋月这小姑娘。
在如此和睦的气氛中,三位女子愉快地清理了餐桌。
在秋月的不断催促下,李培恩带着前院的车夫和李德,一同兴致勃勃地筹备观赏今晚常州府的烟火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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