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相信,若棺木在通往坟地的路上掉落,将会招致诸多不祥之事。
村中本就迷信,如今出了这等事,更让所有人惶恐不安。
但这并非无端猜测。
在物资匮乏的岁月,许多家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那时饿死之人不在少数。
刘家有个寡妇,丈夫参军后据说牺牲了。
留下她孤身一人,后来被村里的几个男子侵犯,自此精神失常。
不到一年,她穿着婚礼的红衣自缢身亡。
村里请来下葬的人,那时候还不称为抬棺匠,而是称为八仙。
寡妇含冤而死,心中有恨无法释怀。
抬棺之时,棺木重量骤增。
老一辈说,当时那棺木仿佛重达千斤。
那些八仙难以支撑,棺木未到墓地就已落地。
随后,村里接连发生诡异之事。
八仙悉数意外丧生,而侵犯寡妇的男子也相继暴毙。
此事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村中对此忌惮不已。
很长一段时间,连八仙这一行当的人都难以寻觅。
此刻。
我才发现,棺木盖在颤动的瞬间露出了一掌大小的缝隙。
陆盈盈的双眼透过缝隙,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空洞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怨念。
"棺木盖移位了!"
我毫不犹豫地大声呼喊。
送葬队伍见状,吓得瘫坐在地。
"啊——!"
领头的男子面色苍白,如同受惊的犬只,拖着兄弟们狼狈逃窜。
在抬棺匠的行规中,一旦抬起棺木就不能落地,到达墓地后,若钉子未牢固,棺木板移位,尸身暴露在外,预示着将有死亡降临。
悉悉索索的响动,愈演愈烈,声源难以辨识。
村民们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情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我独自留在原地。
我并非不愿逃跑,而是身体仿佛被冻住,无法移动半分。
我目睹了十几只乌鸦同时飞到我的头顶。
村里的乌鸦凶悍无比,会攻击人,曾有小孩因此受伤。恐惧让我僵立,生怕引起乌鸦的注意,遭受攻击。
老一辈常言,乌鸦聚集于死者周围,预示着不祥之兆。
传说,人若带着怨气离世,乌鸦属阴,那些污秽之物最爱附身,故逝者的魂魄会依附于乌鸦。
平日乌鸦鲜少露面,这次却反常至极。
乌鸦入村,必有灾祸降临,不是死亡就是灾难。
我吓得魂不守舍,尿意涌上,几乎无法忍耐。
祖父闻讯赶来,匆忙脱下外衣,罩在我头上。
“九娃,别乱跑,这种事你凑什么热闹!走!快跟我离开!”
祖父责备着,不容分说地拽着我离去。
我们祖孙狼狈地逃离了墓地。
回到家中,见乌鸦未追来,我才松了口气。
“爷爷,今天……”
我刚想开口。
祖父脸色一沉,严厉地说:“我都清楚了,臭小子,你是嫌命太长吗?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这么多年来,我警告你上百次,你体质阴寒,最容易吸引不干净的东西,远离死者之地,你怎么就是不听!”
祖父虽然责骂,但我能看出他的焦急,平日他从不舍得这样对我发火。
“我知道了,您别生气。”
我低头轻语,像个犯错的孩子。
祖父气势强大,连村里凶狠的屠夫我都不惧,唯独畏惧祖父。
“你别跟laozi装无辜,你以为laozi不了解你对那女娃的心思!”
“人有人的世界,鬼有鬼的领域,你们本是殊途,牵挂一个亡者有何意义?难道你想娶她为妻吗?”
闻言,我羞愧地低下头。
实话讲,我确实有此想法。
因为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气质迥异于村里的悍妇。
她的羞涩与小心翼翼,深深地打动了我。
“现在好了,她含恨而终,咽不下这口气,必定要大闹一场。你这个傻小子做了伴郎,她开棺时肯定记住了你的模样,再加上乌鸦落在你头上,她肯定会找你报仇!”
祖父气得跺脚,我是家中独子,一直备受呵护,面对这种情况,他无计可施。
“爷爷,我会死吗?”
此刻,我对陆莹莹的情感已被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
“人犹如一盏烛,肩头三处火焰,唯有接地气,才能让火苗熊熊燃烧。你被欲望蒙蔽,‘色’字头上一把剑,已削弱了火光,再加上那只乌鸦在你头顶盘旋,恐怕火焰早已熄灭。”
“锅空骂夫,灯枯油尽。”
“说的就是你。”
“油尽灯枯,生命也就走到尽头。”
“人逝如烛灭。”
“你认为自己还能活吗?”
爷爷面带忧郁,默默地看着我,让我心头一震。
难道爷爷的意思是我必死无疑?
说完,他往烟斗里添了些烟草,紧锁眉头,狠狠抽了几口。
“看来,只有上山一途。”
爷爷骤然神色严峻,对我说道。
“上山?我不去!”
我怔住了,爷爷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吗?
我虽不算聪明,但也不是愚笨之人!
村里人谁不清楚山上的故事?
战乱时期,山贼横行,多少无辜村民惨遭屠戮。
尸横遍野,残肢断骸,都被埋在山上,成了一个乱葬岗。
那里无人敢涉足,据说每隔几天,就能听见山上传来交谈声。
即便在白天,也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荒凉的乱葬岗,空无一物,竟然会有对话声。
除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还能是什么呢?
“去还是不去,你没有选择!如果你不想死,明早跟我上山!”
爷爷呵斥一声,语气坚定,我明白我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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