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旧阴沉。漫天的飞雪,将一切掩盖。
从云岚阁离开后,岑思卿便疾步回到了荣和宫。
推开宫门,只见卫凌峰和素荷正站在院内。
两人看到岑思卿,先前焦虑的脸上露出喜悦之色。但随即又再次紧张了起来,只因见到岑思卿走了几步,便踉跄着摔倒在地。二人赶忙将岑思卿搀扶回了寝殿。
卫凌峰察觉到了岑思卿的伤势,关心地询问道:“殿下,您的伤口...”
岑思卿微微摇了摇头,额角渗出冷汗,费力地说道:“没事,刚才自己不小心弄的。”说完,他瞥了一眼一旁的素荷,亦是有意在提醒卫凌峰。
但一旁的素荷,却将视线落在了岑思卿的衣袖上。
岑思卿也察觉到了素荷姑姑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赫然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撕去了一角。岑思卿倒吸一口气,不知该作何解释。
“殿下,今日大雪盈尺湿了您的衣袜。”素荷平静的上前说道:“奴婢为殿下更衣,莫被寒气入了体,开春容易害病。”
岑思卿沉默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卫凌峰,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于是,岑思卿也点头同意了。
更衣完毕,素荷又为岑思卿包扎好了伤口,始终未发一言,未有任何的疑问。
卫凌峰站在外殿等候,只闻外面大雪折枝,其余一切寂静无声。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素荷将岑思卿换下的衣物收好,说道:“殿下,奴婢这就去为您清洗衣物。一会儿,奴婢会吩咐厨房给您熬碗姜汤,您且先休息着。”说完,便合门退下。
岑思卿来到外殿,看到卫凌峰的那一刻,他终于放下了所有戒备地坐了下来。但待岑思卿抬首,卫凌峰却从他的眼中窥见了一丝惊恐之色。
“殿下,五皇子可有对您不利?”卫凌峰立刻关心地询问道。
从岑思卿的眼神中,卫凌峰以为自己猜到了分毫,却未料岑思卿开口道:“岑逸安...死了。”
卫凌峰大惊,立刻屈身细问道:“五殿下....怎会如此?可是遭人暗算了?”
岑思卿听着卫凌峰的询问,不停地摇头。他试图平稳住自己的呼吸,整理好自己的思路,才用颤抖的双唇回答道:“岑逸安,看到我杀了兰英。”
卫凌峰一时哑然,但又觉得不可置信的问道:“殿下,您可确定?”
岑思卿默默点头,身体止不住的开始微微发抖。
“所以,您...杀了他?”卫凌峰看着岑思卿,小心地问道。
岑思卿先是点头,继而又迅速摇了摇头。
“殿下,到底发生了何事?”卫凌峰急切的询问着。
岑思卿闭上双眼,他不敢再看卫凌峰的眼睛。思索片刻,终于将今晨与五皇子会面的全部过程一一告知了卫凌峰。
“事到如今,我已没有选择。但,我没有杀他。”岑思卿眼眉流露出一层伤感,道:“...我只是..没有选择救他。”
* * *
此刻,福宁宫内已乱作一团。
五皇子的寝殿内,被焦急的御医们占满。外殿皇后闭目居高而坐,面色凝重;而顺妃内心愁云满布,焦躁地踱着步子。殿内还有几名哭泣的奴才和宫婢跪在地上。
“怎会出这样的事?”顺妃一边哭着责备下人,一边双手焦躁的握在一起,掌心已经被汗水浸湿。
“五殿下今早来了兴致,说想独自登高看雪,不准奴才们跟随...”一个太监带着哭腔说道。
顺妃一掌狠狠地扇向这名回话的太监,怨恨的大声怒斥说道:“不让你们跟着,就不跟了?五殿下若是救不回来了,我让你们所有人陪葬!”说完,瘫坐在了一侧,掩面痛哭。
皇后觉得顺妃的话触了霉头,于是开口道:“好了,这人也找回来了,御医们也在救治,说什么丧气话。”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通传道:“圣上驾临。”
皇后领着顺妃接驾,皇帝却没有理会,径直入殿直接问道:“逸安现在如何了?”
皇后正欲回答,顺妃却先一步跪在了皇帝面前,一阵悲切地哭诉。
皇后心有不悦,出言制止道:“顺妃,注意你的仪态。”顺妃只好抽泣着作罢,一边抹着泪一边将手松开了皇帝的手。
随后,皇后叹了口气,蹙眉走到皇帝身边,语带忧虑地对皇帝说道:“圣上莫着急,御医们还在救治,相信逸安吉人自有天相。”
皇帝突然指着跪着的一个奴才,问道:“如实招来,为何五皇子今日会从云岚阁上跌落?”
奴才吓得浑身发抖,将之前告诉顺妃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然后急忙求饶:“求圣上饶命。求圣上饶命!”
皇帝听完,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叹息:“这么大的雪,五殿下独自外出,你们这帮奴才居然没有一个跟随。就算他这么说了,你们也不能听之任之!”说罢,皇帝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
众奴才跪地不敢出声。
“可有看到逸安与何人一起?”皇帝又问道。
奴才们趴在地上摇头,不敢回话。
“那现场呢?可有发现什么?”皇帝一再焦急的追问。
一个太监颤颤巍巍的回话道:“今日雪大,找到五殿下的时候,周围除了散落的栏杆,再无其他。”
“废物!”皇帝怒喝道,然后来回在屋内踱步,继而突然站稳,又问道:“可在云岚阁四周看了?还有云岚阁内部,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今日风雪太大,奴才们已经仔细查看了云岚阁内外,未发现任何异常。”太监小心翼翼地回答。
虽已是大寒,但殿内的气氛焦灼,众人皆已满身细汗。
这时,魏御医走了过来。
顺妃见到魏太医,立刻起身,眼中充满恳切的望向他。她有心想上前询问,却又害怕得只是将手中的丝帕握得更紧了。
“快说,逸安如何了?”皇帝立刻问道。
魏御医答道:“回圣上,五皇子伤势严重,右腿腿骨有多处断裂,后脑也有摔伤导致的淤血,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
顺妃听言,只觉得头晕脚软,整个人几乎昏厥过去,重重地跌坐在地。
“什么时候能醒来?”皇后从旁问话道。
“这...微臣说不准。”魏御医谨慎地说道:“五皇子脑后的伤,乃是从高处坠落所致的重伤,颅内的淤血面积较大,估计需要些时日方可消散。”
“可有什么法子能快速治愈?”皇帝深知颅内积血无法在短时间内康复,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问了出来。
果然,魏御医摇头道:“只能待其自行慢慢消散,若欲从速,则恐将危及性命。”
皇帝听后默然,长叹一口气。皇后也不敢多言,只是偷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个宫女。
那宫女也微微抬头,也与皇后对视了一眼,随后又急忙低下了头。宫女不知,自己刚才将五皇子手中握着的东西交给皇后,到底是对还是错?她也猜不透,为何皇后要嘱咐自己千万不要将此事告知任何人?亦不知,此举是否能保住自己一命?
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皆不敢出声,气氛紧张得几乎让人窒息
良久,皇帝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殿内,然后下令:“将这群奴才,全部杖毙。”
* * *
翌日。
风雪呼啸了整夜,如今终于停歇。一缕晨曦拨开云层,倾洒而下。
岑思卿几乎一夜未曾合眼,黎明之际便换好衣衫,坐在外殿,等待卫凌峰打探的消息。
终于,殿门被推开,朝霞之下,卫凌峰逆着晨光走进殿内。他径直来到岑思卿身旁,神情严肃。
岑思卿心头一紧,却听卫凌峰在他耳畔轻声告知:“五殿下,还活着。”
岑思卿双眼不自觉地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卫凌峰,以为卫凌峰只是为了安慰而欺骗他。岑思卿清楚记得自己松开岑逸安手的那瞬间,亲眼看着他身若秋叶般的坠向地面,那轰然的闷响证明命运未曾对他手下留情。
然而,卫凌峰却坚称岑逸安还活着。一时间,岑思卿不知是自己会错了意,还是卫凌峰说错了话?
“怎么可能?”岑思卿诧异地望着卫凌峰。
卫凌峰将打探到的消息,一字不差的说与岑思卿。
“你可曾听闻宫中有何传言?说岑逸安昨日在云岚阁与何人为伴?”岑思卿焦急地追问。
卫凌峰摇头道:“未曾听闻任何传言,只知五皇子独自登云岚阁赏雪。可惜云岚阁年久失修,栏杆早已腐朽不堪,导致五皇子不慎跌落。”
“只是如此?”岑思卿依旧不敢相信的再次求证道:“你可向福宁宫的人打听过了?”
“无需如此,殿下。”卫凌峰肯定的说道:“福宁宫的所有下人,皆已伏诛。”
岑思卿听言,瞳孔微颤。但转念间,他眼底的雾气开始慢慢散去,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到了门边。岑思卿知道,云岚阁位置偏僻,若非五皇子的近侍,风雪之中又岂会有他人前往?
思虑间,岑思卿伸手推开门扇,阳光瞬时洒满殿内。
暴雪初晴,天空异常湛蓝。
沐浴阳光之下,岑思卿眼眉闪动,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心中也渐渐平复下来。于是,他对卫凌峰说道:“此事还需静候时日,你且代我继续打探。”
卫凌峰躬身领命。
然而,待卫凌峰抬眼望向岑思卿时,却发现,昨日被撕毁的衣袖,今日却已完好无缺。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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