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满眼悲痛地看向对面的年轻男子,却连质问的语气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单纯天真,温许满怀恶意地笑了笑,他翘着一条腿坐在桌子上,悠闲地将装有银子的荷包抛弃再接住,那张秀气漂亮的精致面容一半隐在阴影里,有如恶魔一般。
“为何?自然是为了银子啊。“
“你知道吗?当初赵蒙知道我差点要了他妹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和你一样不可置信。”
“他以前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兄弟,可真当我们有机会成为真正的亲人时,他翻起脸来倒是比谁都快。你也一样,我只不过是想请你去花楼玩一玩而已,哪个男人不逛花楼,屁大点的事,你却眼睁睁看着刘席水和赵蒙把我往死里打。”
言及此,温许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浓稠的怨恨,只是很快便被压了下去,他抛了抛手里的荷包,兴致缺缺地说道。
“你们这些自诩正义善良的伪君子总是这样,跟你们做朋友就得装得和你们一样虚伪,实在是没意思,不如银子来得实在。”
梁仲辉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附和道:“这小贱种确实很有钱,他那姘头之前去渝州做生意,肯定赚了不少,可惜老子对银子不感兴趣,不然一定要拿这小贱种的命敲那小娘们一笔。”
“是吗?那我吃亏了,这荷包里最多十两。”
温许有些遗憾地说道。
“不是姘头……”
少年脸色煞白,声音打着颤,看得出来他很害怕,但他还是鼓足勇气开口反驳:“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姘头。”
闻言,温许忍不住笑出声,而梁仲辉直接一巴掌甩在了季怀幽脸上,语气里满怀恨意:“那你知道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现在在哪儿吗?她跑了!就因为你这该死的贱种,老子坐了三年的牢,结果那个臭娘们带着老子不满周岁的儿子跑了!”
“砰!”
这一巴掌使了十成的力,致使少年连人带椅子倒向一侧,他白皙清俊的左脸迅速肿了起来,浮现出五个青紫的指印。
梁仲辉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心中分外畅快,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他俯下身,用力扯住他的头发,近距离欣赏少年痛苦的表情,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求我啊季隐之!只要你跪在地上求饶,我就把你放了怎么样?”
“就像当初你在我家求学时那样,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求我给你饭吃,哭啊!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哭的吗?给我哭听见没有!”
“……”
季怀幽忍受着加诸在身上的拳脚和谩骂,瞳孔因恐惧止不住剧烈收缩,却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四年前,每日的学习必然伴随着尖锐的打骂,单薄的衣衫下遍布淤青,每次杨喜云来看他都会心疼地念叨着又瘦了,甚至不止一次说过要把他接回家去。
可那时的他太过年少,也不知道在和谁较劲,死心眼地觉得夫子不喜爱他是因为自己太过愚笨,于是便卯足了劲学,就算是饿着肚子也要坚持背书,心想一定要考中秀才让夫子刮目相看,可后来他才知道,怀着那种想法的自己有多可笑。
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憎恨着梁仲辉,更恨当初那个愚蠢的自己。
如果时光倒流……他一定会亲手宰了这个老东西!
幸好……幸好,现在也不算太晚。
深夜,陆北依和林佑娘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贵人!贵人快开门啊!季公子出事了!”
狗娃边拍门边声嘶力竭地朝里面喊道。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匆匆穿好衣衫,连长发都没来得及束的女子出现在门口,还不等对方开口质问,狗娃立马焦急地说道:“贵人,季公子被姓温的和姓梁的绑架了!”
“什么?”
这一夜的县衙亦是灯火通明,有一个小乞丐冲了进来,嘴里喊着“大人救命”,值班的衙役询问过后才得知有一位县学学子被人绑架了。
常飞旺听到消息当即就慌了,只要和县学学子沾边的,不管是否和隐之有关,他都不能坐视不管。
“属下愿领此事,为大人分忧!”
刚被人从床上薅起来的县太爷睡眼朦胧地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扔了一块牌子下去,哈欠连天地说道:“去吧,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学子安全。”
“是!”
在另一边的茅草屋里,温许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皱着眉头啧了一声,不赞同地看向梁仲辉,“你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梁仲辉拿脚踢了踢少年的肩膀,不屑地笑了一声,“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贱骨头死了正好……你怎么还不走?难不成还惦记着回去找你那婊子娘不成?”
”城门卯时才开,现在刚过子时,早着呢。”
他似乎完全不介意梁仲辉对自己母亲的侮辱,听着这话甚至还笑了一下,他慢慢踱步过来,蹲下身去看季怀幽布满青紫的脸,有些遗憾地说道:“赵蒙总说我是一条狗,我倒是真想看看平日里温润如玉的云州神童像狗一样跪地求饶的模样,想来一定比我求赵蒙的时候有趣多了,只是可惜……”
“打了这么久,咱们的神童连个声都没出,实在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梁仲辉本就因为季怀幽不肯出声而窝了一肚子的火,温许这么一说更令他直接暴走,怒骂一声贱种,再次对少年拳打脚踢了起来。
温许乐见其成,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只是他看着一会儿就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梁仲辉怎么不动了?
“梁夫子这是打累了?怎么还停下了?”
下一刻,梁仲辉高大的身体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腹部鲜血汩汩,他瞪着铜铃一样的双眼,染血的手指颤颤巍巍指向一边,似乎是想骂什么,结果一张口就有血涌出来,不过几息时间便断了气。
而那原本该是奄奄一息少年不知何时挣开了绳子,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此刻那双向来温润清澈的眼睛中满是阴鸷森冷,温许被那目光注视着,不禁浑身发冷,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季隐之,你竟敢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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