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滚烫的吻落下,季怀幽不自觉地蜷缩手指,却又被女子无比强势地一一捋直,然后将下巴放了上去。
“怀幽,我今天见到他了。”
“谁?”
“三皇子,萧广陵。”
在女子下巴上轻轻勾挠的手指一顿,季怀幽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起来。
“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大人物?”
陆北依闭上眼睛,声音里透着几分厌倦,“他是特意来杀我的,带了好多的人……但我们谈过之后,他又改了主意,放我离开了。”
“我猜测,杀人是宫里那位贵妃娘娘的主意,萧广陵本就并无此意,收起手来自然不难。他深受那位贵妃娘娘的影响,心思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又有所不同。钝刀子剐肉才是他的风格,那种将一个人的意志和信念一点点摧毁的快感,才是他最享受的……”
“别说了!”
季怀幽态度强硬地打断她魔怔般的自言自语,突然蹲下身,用温暖的掌心捧起女子的脸颊,满含心疼地看着那双失了神采的眼睛。
“我不想听你回忆他的事。你只要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闻言,女子缓缓眨了眨眼睛,漆黑的双眸恢复清明,勾着唇角轻轻一笑,眉宇间的阴郁顿时一扫而空。
她抬起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尖,语气异常冷静:“养好身子,好好读书……考举人,中状元,当大官,进内阁,和我一起弄死他。”
“好。媳妇儿,你给我五年时间……不!三年!我会取代卢牧斋,成为大景最年轻的内阁首辅,我会保护你……只要有我在,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帝,没人能动你一根汗毛。”
“媳妇儿,你信我。”
学而优则仕,忠君报国,乃天下读书人之终生信仰。
而眼前之人竟是违背了自己一直恪守的信念,只为护自己周全……
陆北依的眼睛渐渐变得湿润,眼底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一样,“我信你,夫君。”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季怀幽还沉浸在誓死保护媳妇儿的热血激荡中无法自拔,闻言忙不迭的点头,无比深情地回答:“你说。”
陆北依:“我想问夫君……方才你拒绝了提前圆房的建议,是不想,还是不会?”
“……”
一秒,两秒,三秒……
少年俊美的面容一点点染上绯红,他腾地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混账东西,今晚就在这儿睡,不准回房”,随后一甩衣袖,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女子不怀好意的笑声,“那可不成……夫君,记得洗干净在被窝里等我!”
季怀幽被门槛绊了一下,扶住墙站稳身形后,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死军痞”,枉他为她着急上火,她居然还有心思捉弄自己!
调戏完自家小夫君的某人心情大好,再提起笔继续写信的时候,心中也全然没了之前的烦躁,一字一句,尽显冷静睿智。
“……是故,烦请诸君即可着手清查身边心腹,此举不为夺嫡,只为自保。陛下春秋鼎盛,我等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效忠……”
景仁帝打的一手好算盘,拿叶家人的忠诚和四大家族的势力当彩头,他把玉安王送到边关,让她看到其仁善的一面,他想让自己心甘情愿地选玉安王,她偏不选!
待贾而沽,严阵以待。
这是她从萧广陵身上学到的。
——
景仁四十年,仲夏五月,陛下有诏,封三皇子萧广陵为元王,赐封地雍州八郡。
此时的御书房内,有两人正因这道诏书争执不下。
“陛下明知道昭阳天军的驻地就在雍州,为何还要将雍州八郡赐给元王?您这么做,岂不是刻意挑起两位王爷之间的矛盾?”
“没这么严重凭楼,你冷静一点……”
“臣冷静不了!”
这是叶凭楼第一次用这种质问的语气同对面之人说话,因为他不相信自己效忠的一国之君会做出这种事情。
“臣是不是早就和您说过,您属意谁就立谁为太子,若两位皇子中没有令您满意的,您完全可以选择再要一位皇子……”
“再要一位皇子?”
景仁帝掩着唇闷声咳了几声,喘着粗气,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向叶凭楼,“然后他就会像当年的朕一样,尚在襁褓之时就被册立为太子,毫无自保能力,却拥有一个疾病缠身的父皇和两个如狼似虎的兄长?”
“凭楼,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朕早就过够了,更不想让它在朕的儿子身上重演。”
叶凭楼依旧满腔愤怒:“可陛下如今的所作所为,乃是逼着两位王爷自相残杀,殊不知要比先帝残忍千百倍。”
这句话似乎触碰到了景仁帝的逆鳞,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抓起御案上的一只白玉笔海就扔了过去,口不择言道:“叶凭楼!别忘了你的身份!以下犯上,朕现在就能让人把你拖出去斩了!”
叶凭楼没躲,挺直身板立在那里,任由那只笔海砸在自己的额角,然后掉落在地碎掉。
一声玉器碎裂的声音过后,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其实在笔海脱手的那一刻景仁帝就后悔了,直到看到殷红的鲜血从男子的额头淌下,他才慌了神,“凭楼……”
他撑着桌案站起身,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就见对方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就算陛下要斩臣,有些话臣也要说,陛下此举,乃是置我大景江山百姓于不顾,求陛下收回成命。”
伸出去的手缓缓收回。景仁帝垂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语气冷静道:“好,那你告诉朕应该怎么做?”
叶凭楼:“陛下可以立三皇子为储君。”
“不妥。广陵生性多疑,手段毒辣,若他为储君,久安将无任何存活的可能。”
“玉安王宅心仁厚,其为储君,陛下之忧愁,尽可迎刃而解。”
“久安确实仁厚,也是真的把广陵当哥哥”,景仁帝缓缓说道,面上的神情却越来越令叶凭楼觉得心惊。
“但凭楼你,会替他杀了广陵。”
这一刻,叶凭楼忽然觉得浑身发寒,他抬头直视景仁帝那双因为病痛而深深凹陷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臣不会。”
“你会的”,景仁帝忽然笑了一下,笑意半分未达眼底,“就像当初你替朕杀了三哥和六哥那样。因为他在你心里,本就是个该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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