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依往旁边瞥了一眼:“邱太医神医妙手,陛下已经全然好了。他也想念娘做的松鼠鳜鱼,说是御厨做得不合胃口。”
林佑娘立马心疼了,“我听说宫里新来的御厨是渝州来的,渝州菜重辣,陛下定是吃不惯的……”
她好像真的很关心宫里那位,甚至想从酒楼挑两个徒弟送进宫。
男人垂下头去玩念念的头发,脸上已然没了笑容,唯余一片阴沉。
见刺激得差不多了,陆北依收了神通,随口应了林佑娘一句,说起了正事。
半刻钟后,陆北依在男人的搀扶下回到房间。
季怀幽嘲讽道:“听说陆首领现在统领叶家军,兵权在手,竟还愿意屈居人下,你对萧广陵还真是情深义重。”
陆北依端起茶盏润了润唇,声音平淡:“大人何处此言?难道在大人心中,只有萧广陵才配坐在那个位子上吗?”
季怀幽不解:“什么意思?”
陆北依偏头看他,唇角扬起一抹讥讽:“我和娘说一句陛下,就将大人气得口不择言,可见对他情深义重的人不是我,而是大人。”
“再者,我有着前世的记忆,如今手握兵权,大人为什么觉得我还会给萧广陵卖命?我有那么贱吗?”
“没有,我不是……”
在女子嘲弄的目光下,季怀幽猛地抿紧唇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了。
“所以你口中的陛下是谁?”
陆北依直接回答:“昔日的玉安王。萧广陵谋逆,已经死了。”
“玉安王?”
男人轻嗤一声,语气轻蔑又不可置信,“居然是那个懦弱的可怜蛋?他怎么可能争得过萧广陵那条毒蛇?”
一句话骂了两位皇帝,真不愧是你季首辅。
陆北依抿唇未答,随后便听到对方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道:“不过有你这个叶家当家人辅佐,那个位置上就算是坐条狗都没关系。”
这句话骂的太脏了,陆北依听不下去,不由皱起眉头,“陛下正直温良,乃是不可多得的明君,还请大人说话放尊重些。”
正直温良,这居然是夸一个帝王的词,真是倒反天罡呐。
不过令男人诧异的事另外一件事,“你怎么不问我是如何得知你和叶家关系的?”
陆北依懒得惯着他:“大人想说可以直接说,北依洗耳恭听。”
“不,我不想说了。”
他的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看着她的眼神哀怨又执着,令她心软了一瞬,可说出来的话依旧冷硬平淡。
“那便不说了。大人若是累了可以去榻上歇一会儿,午膳过后我们便启程前往青桐山。”
她方才在前厅和林佑娘她们说的就是此事。
季怀幽不明白,“为什么?我就待在这儿不行吗?你也看到了,我会一点易容术,不会让人认出来的。”
陆北依将一盏温茶喝完,抬眸看向他,眼神莫名含着几分锐利,像是要透过这具与爱人一模一样的躯体看到他的灵魂一般。
“大人手段了得,技艺精湛。但于我而言,认不出来才是最大的麻烦。”
“他是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哪怕是来自前世的你。”
“所以大人,省省吧。”
无可替代是吗?还真是令人嫉妒啊。
在陆北依看不到的角度,男人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刺进血肉内,掌心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我明白了。”
他或许是真的想通了,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反倒是陆北依有意无意地提起与前世不一样的事情,他偶尔回应一两声,倒也不算尴尬无趣。
从京城到青桐山的路程需要一天一夜,因为陆北依怀有身孕的缘故,速度放慢,行了三天两夜。
期间两次住客栈,他们都住同一间房,正因此,季怀幽才知道女子非要离家的真正缘故。
后半夜,只穿着中衣、墨发披散的男子黑着脸跪在床上,给女子揉抽了筋的腿,陆北依抚着腹部靠在床头,额头上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如纸。
之前他听阿来用羡慕感慨的语气说起“交感”一事时,心中只觉荒诞,可现在,他只恨这样荒诞的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
“原来你当时说的无可替代是这个意思。”
“跟这没关系,大人莫要多想。”
陆北依深深吸气,从怀里摸出一个玉色的瓷瓶,单手拨开软塞,倒了两粒朱红色的药丸送进口中。
季怀幽下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转身回去递到她手边,阴郁的双眸深处潜藏着担忧,“要不然明日多歇一日?让你那小徒弟去请个郎中过来,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心里有数,大人不必忧心。”
这种情况以前也出现过,她问过方太医,与孕反应没关系,乃是般若明魂诀的缘故,内力的聚集和消散都是一个细水长流的过程,有一些痛楚也再正常不过。
这件事她从未向季怀幽提及,而今也不必对眼前之人解释什么。
“陆北依……”
“大人快去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难得露了一个笑容,脸上的气血恢复了几分。
男人眼中的情绪阴晴不定,最终没有说什么,起身拧了一方帕子,为她擦拭了手脚和脸颊,扶着她躺下,掩好被角,随后走回窗边的软塌。
陆北依盯着那削瘦的背影看了好久,眼神有些复杂。
次日清晨,两人刚从客栈出来,南鹤便迎了上来,神色肃穆道:“师父,鱼上钩了。”
女子眼中划过一抹嗜血的红,声音冷肃,含着杀意,“告诉景十,收网的时候挑着点地方,莫要惊扰百姓。”
“南鹤明白。”
少年走后,两人上了另外一辆马车,车夫是一个五官平平的中年男子,两手的虎口处有着厚厚的刀茧。
出了城,驶在空旷的官道上,车轮碾着路面发出声响,像是某种危险来临的预兆。
今日的陆北依话不多,双手置在膝头,目光时不时瞥向窗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马车驶到一段山路时,变故突生。
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忽然出现,将马车围住。
为首那人高喝一声“下车”,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
马车内,陆北依从暗格内拿出了两把火铳,给对面递了一把,挑眉问道:“会用吗?”
男人眼神阴郁,没有回话。
陆北依会错了意,“不会也拿着,待会儿躲我身后,要是有人从背后偷袭,你就瞄着脑袋砸,这玩意儿是铁的,扔得准的话,够呛能活。”
“……”
拿他当傻子哄吗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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