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儿,这是改变主意了?”
“不是,我是想请二哥把大哥叫来,我有事要拜托他。”
云氏知道女儿一向最喜欢粘她大哥,两兄妹感情深厚,笑着应了。
“廷佑快去。”
反倒是易廷佑一脸不悦,“阿颜有什么事拜托我不是也一样。”
连大哥的醋都吃,易卿颜莞尔。这二哥心性倒不坏,就是被忽视惯了,难免有些爱出风头博关注。
“一样自然是一样。我是请大哥帮我写一封信给爹爹。二哥你可愿意帮忙?”
话音刚落,易廷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今年已经十岁,可那字写得跟螃蟹从泥眼子里爬出来的足迹似的,没法看。
他们易家从曾曾祖父那一代开始便读书传家。祖父易九鸣是当今天子太傅,致仕后创办白鹿书院。大伯易贤林是前朝状元,曾经的翰林院学士,他爹才华虽不出众,好歹中过举人。
只是他爹并未选择出仕,倒是经商攒了一大份家业。自他爹这一支开始变歪后,歪到他这里都不成样了。幸好有大哥撑着,三岁断文识字,五岁出口成章,今年十三岁正准备明年秋闱,白鹿书院妥妥的明星人物。
“我这就去叫大哥过来。”易廷佑逃似的跑了出去。
云氏瞧着一双儿女打趣,摇了摇头,笑出声。
易廷洲捧着笔墨纸砚走进营帐时,云氏正哄着易卿颜玩闹,久违的温馨画面让他有些动容。
“母亲。”
两人齐齐看过来,看着已长成翩翩少年郎的长子,云氏满目慈爱。
“快过来,你妹妹寻你呢。”
“阿颜,可好些了?”
“大哥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廷洲,拔营的事可有安排下去?”
“已经安排妥当,即刻即可返家。”
云氏想到自己账中还有些物件没收拾,起身,“娘先去收拾一下,你陪着妹妹说说话,可别让她累着了。”
“母亲,请放心。”
云氏一走,易廷洲摊开纸笔,开始专注地研墨。
易卿颜盯着他的侧颜出神。这一个个怎么都跟吃了美颜相机似的,这颜值太能扛了。
“你盯了半天,我脸上有何不妥?”
易卿颜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我这趟有些奇遇,大哥可想听?”
瞧她一本正经的神情,易廷洲手未停,缓缓滑动墨条。
“二弟说你急着叫我来,想给父亲写信。怎么现在又不急了?”
“当然急,可我说的奇遇,跟这封信有关系。”
易廷洲停下研磨的手,微笑,“洗耳恭听。”
“我掉落悬崖,是深山里的一头大狼救了我。这事你也听王福说了吧。”
提起这,易廷洲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在返程路上,王福就将易卿颜如何掉崖如何获救给众人复述了一遍。昨晚的遭遇更是讲得绘声绘色,听得易廷洲心头发紧。
“我没跟人说的是,期间我还做了一个梦,易家的老祖宗告诉我,大狼是他召来的。”
没办法她人微言轻,只能借易家老祖宗托梦,搞搞封建迷信这一套了。
瞧她煞有其事的样子,易廷洲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子不语乱奇怪神。那只是个梦。”
就知道易廷洲不好忽悠。
易卿颜有理有据道:“大狼特意来救我就说明这并不只是一个梦那么简单。而且老祖宗还告诉我一件事。”
易廷洲无奈笑笑,重新拾起墨条。
“叫我告诉爹爹,县衙转让的那座银矿山不能买,是祸害,会祸及子孙。”
这下易廷洲笑不出来了。前几日,他无意间听父亲和母亲说起买山改风水的事。那时山匪收了赎金出逃,易卿颜生死不明。
“是你二哥同你说的?
“都说了是老祖宗告诉我的。这么说来,果然有这事?我就知道老祖宗没骗我。”
易廷洲沉默了。
他是个读书人,神鬼上的事,本是不大信的,可易卿颜言之凿凿,又让他很犹豫。
“爹爹这么急回去,可是为了矿山的事?”
“确实为了矿山的事。”
此前,易贤沐对这座矿山并无购买的心思,他一个生意人买一座无用的山,那不是嫌钱多得发慌嘛。
那日,易贤沐交了赎金,没见到易卿颜,山匪拿着一车金子先跑了。他派人找遍了整个山头都没见到易卿颜的踪迹。
后来云崆县有名的风水大师薛先生为易贤沐指点迷津,说易卿颜在大茂岭深处。
薛先生不仅指明了易卿颜所在方位,还说易家祖坟后有一个空壳。没了靠山又聚集了晦气,易家风水遭到破坏,易卿颜才会遭此劫难。若是不将这空壳子填满,往后易氏家族怕是要多灾多难。
而这空壳子就是这座被挖空的银矿山。
“听老祖宗的总不会错。赶紧派人,说不定还能将爹爹拦下。”
易廷洲觉得这事荒诞离奇又无法辩驳。阿颜与狼为伴独自在深山过了四日。若不是祖宗保佑,他也想不出是什么让一个幼童在虎狼肆虐的老林里存活下来。
易廷洲不再迟疑,将易卿颜所说的一一写在纸上。
“你先歇着,大哥亲自去送。”
剩下的一行人从营地出发,天黑才到临近的村庄。本想在庄上过一夜,奈何易卿颜又哭又闹,非要急着赶回去见她爹,吵得人没法,不得不连夜坐了马车往云崆县城赶。
车厢内的云氏一脸疲惫,怀里紧紧抱着易卿颜,不敢合眼。
“夫人,您先歇一歇,让婢女抱着小姐吧。”兰草看着自家夫人憔悴不堪的面容,心疼不已。
易卿颜早坐不住了,急忙提议,“娘,阿颜自己坐,不用抱。”
云氏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
“娘不困。抱着你,娘心里才踏实。”
云氏面对失而复得的小女儿,恨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易卿颜无奈,扒拉着要起来,“娘,我想如厕。”
除了睡得多,小孩子属相都属水母的,尿奇多又兜不住。
云氏赶忙叫停马车。
马车一停,云氏就想下,易卿颜小手一背,“我长大了,不要娘跟着。”
小女儿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自己,云氏笑,“好,颜儿是大姑娘了,娘不跟着。”
“有我陪着小姐,夫人放心。”兰草率先下车。
广袤的旷野见不到一丝光亮,只有头顶的月光如水般撒下来。
兰草举着火把,在平坦处支了帷帐,帷帐内放了一只小小的恭桶。
在野外上个厕所也如此讲究,易卿颜算是长见识了。
刚蹲下,兰草惊恐的叫声吓得她把尿了半道的尿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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