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容玦一见她起来,隐隐有些懊恼。她睡眠本就浅,定是方才说话吵到她。
“既然已经起来,不如陪我用完早膳再睡。”
软榻旁放了一只小泥炉,正汩汩冒着蒸汽。
他将温在上面的蒸笼打开,几碟精致的小菜一一摆上矮几。
易卿颜难受了一晚上并没什么胃口,但一想到皇甫容玦陪了她整整一晚未合眼,此时面色又有些憔悴,还是伸手接了他递过来的小米粥。
她低着头,捏着白瓷勺,在小米粥里搅了搅,突然问道:“善宏为何要杀你?”
她想弄清楚皇甫容玦对自己的身世到底知道多少。
皇甫容玦见她只动了动勺子并不十分想吃,夹了一筷子小菜放进她碗里。
“配着菜,试试。”
易卿颜顺从了吃了一口,倒不难下咽。
皇甫容玦看着她喝了一口,唇线勾了勾,反问道:“你为何那么肯定,这些杀手此行的目的是我?”
易卿颜手一顿,有些心虚,抬眸看他。
“不是你 ,总不至于杀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官家小姐。我可没你那么大本事,连赤羽的皇族也敢招惹。”
他和别国势力没有任何往来,更遑论二十几年前就断交的赤羽国。
几个月前,皇甫容玦探察到一股赤羽的势力在京城各处蛰伏,因并不妨碍他,故没怎么放心上。
此次黑凤岭之行,正式和宴七百撕破脸,连带着这股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事情如此之巧,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
更让人意外的是,牵扯的居然是赤羽皇室,这关系就很微妙。
难不成赤羽皇族和宴七百暗中有来往,杀他是受宴七百委托。
但转念联想到未死的永和公主,国君魃的反常,皇甫容玦想到了一个更为荒诞的可能性。
他的身世之谜或许和永和公主有关。
脑子里思绪万千,手却未停,他又在她的小碟子里放了一个水晶饺。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你安心用膳,好好将身子养好,不要烦心这些琐事。”
易卿颜看了看那只饺子蹙眉,提不起一点兴趣。
皇甫容玦以为易卿颜在担心他的安危,心里十分好受,又给她夹了点小菜。
“再试试这个,若还是不爱吃,我叫厨房的人给你换换口味。”
易卿颜身体疲乏,心里又藏着事,根本没什么食欲。
思虑再三,她说道:“自从你告诉我,你不是宴七百的亲外孙开始,我一直想问你,你可知真正的皇甫容玦是谁?”
没想到易卿颜会将话题突然引到这个问题上,皇甫容玦一时愣住。
易卿颜若是知道真相,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陪在他身边,毕竟那是她最敬爱的大哥。
在没明确易卿颜的心意之前,他绝不会挑明这层关系,让易廷洲有机可乘。
他放下筷子,神色认真,“只要他安分过他的日子,是谁并不重要。”
“可若他不安分,想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呢?”
“属于他的位置?”皇甫容玦面色阴沉,扔下一句话,“谁也别想在我这里找到什么位置。”
易卿颜握着勺子的手骨节发白。
易廷洲似乎已着手开始谋划,这两个人争个你死我活是迟早的事。
两败俱伤的局面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既然他们都喜欢权利,若是皇甫容玦知道自己出身赤羽皇室,极可能就是那个通过血脉测试,最有资格继任赤羽国君的人,是不是就会放下对宁王这个位置的执念。
她想赌一把。
“我第一次进宫,就在宫中迷了路。”
皇甫容玦不明所以望向她,“你想说什么?”
“想跟你讲讲我的一桩奇遇。”
“我路过冷宫门外,遇到了一位寻找小主子的嬷嬷。她说话带着很重的南方口音,很自责自己把小主子弄丢了。”
皇甫容玦面色未变,静静听她讲。
“她说她家小主子不过是个不到百天的婴儿,定是敏妃派人偷走了她家小主子。”
她的视线落在了皇甫容玦的脸上,继续道:“你知道,能叫敏妃的,只有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宴敏,你的母妃。”
皇甫容玦眸光闪动,望向易卿颜,“所以,你早知道,我是谁?”
易卿颜放下勺子,盯着他的眼睛。
“不。冷宫里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是藏在阴暗角落发霉,见不得人的秘辛。我哪里有空去了解这些。直到你告诉我,你不是敏妃的孩子,我才意识到,你或许就是那位嬷嬷丢失的小主子。”
皇甫容玦神情越来越冷。
“那嬷嬷的主子是谁?”
易卿颜直言道:“赤羽的永和公主。”
从她嘴里听到这个答案,皇甫容玦有种拨开云雾之感,丝毫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为何选择现在告诉我?”
告诉他这些,除了有自己的私心,她同时希望皇甫容玦能对赤羽的暗杀引起足够重视。
易卿颜淡淡开口,“将对手放到明面上,你才能看得更清楚,更好地施展手脚。”
船顺着淮水,在日落之时,驶入了东海。
易卿颜自和皇甫容玦用了早膳之后,足足睡了一个白天,直到晚膳时间才醒来。
她一推开门,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靠坐在门口。
“氓奴,你守在门口做什么?”
早上见了善吉便猜到,定是皇甫容玦安排人将他们俩接上船。
“保护主人。”
易卿颜打发他,“在这里很安全,你先去用膳吧。”
氓奴一根筋,执意跟着他。
没法,只能任由这个像山一样高大的家伙,跟着她四下里晃。
易卿颜下楼找了一圈不见皇甫容玦的身影,拉住一个侍从问道:“王爷在哪?”
“王爷下船了,说是去办点事。”
易卿颜一惊,“何时下的船?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侍从摇了摇头。
易卿颜心跳如急鼓,拽住侍从的衣领,命令道:“快带我去驾驶室,停船靠岸!”
要是没及时吃上药丸,被那些杀手先找到,他可就真的死透了。
“易小姐,请稍安勿躁。”
一个穿褐色短衫的侍从匆忙进来,拱手道:“小的方净,是船上的管事。王爷知道你不见他定会着急,已经交代下去。只要船继续往南行驶,主子定会平安归来。”
“还请易小姐,万不要再出欢喜阁,耐心等主子回来。
易卿颜自知失态,收敛起不安的神情。
“无论何时,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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