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的意思,本来想客气一下,让张承业自己忙去。
而张承业自己也有些郁闷:自己的身份,明明是河东监军,却被大王派去干这种事。监军,那可是晋王的同僚啊!怎能让我引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而且还是你儿子抢来的,去见你的夫人?
真把我当成王府管家,还是当成你的宦官?
只是想了又想,如今不在河东当宦官,难道去朱梁?先不说自己与朱梁势不两立,绝不可能伺候他,就说性命安全吧,那朱全忠杀宦官可是杀上瘾的!这条老命,留在河东还能活下去。
面子?那是啥?
咱就做晋王的宦官好了。
将来李亚子要真当了晋王,咱接着给他干活。
说来说去,这老命不是更重要吗?
所以张承业还是坚持引路,带着李存勖和侯都都前往后院。
两位夫人正在一起闲话呢,听见勖儿来了,都把眼光看了过去。正奇怪勖儿怎么领来个陌生女子呢,但是看见张承业也来了,刘夫人心里就有些明白了。
大王好像是告诉自己,对这个女人,还要顾忌到流霜殿那个主,不能过于亲热。
虽然大王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但刘夫人听勖儿介绍了侯氏之后,马上按照自己的猜想,淡淡笑了笑。
“勖儿这回打了个大胜仗,真该恭喜你。只是你夺回潞州也罢了,怎么连潞州的女人,都没放过啊?你这刮地皮,可真是挖地三尺了。”
有了刘夫人做样子,曹夫人也就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就是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娘子,你就把人家抢过来了?你还真是出息啊。”
侯都都感觉两位夫人并不是那么友好。也难怪,初见面嘛。但是自己必须毕恭毕敬回答。
“回禀两位夫人,妾本是梁国符道昭妻室,官人抗拒天兵被杀,妾随了李三郎,来到此地。”
看侯都都这么老实,人也长的漂亮,曹夫人先放下了戒备心理。
“过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哎呀,姐姐你看,勖儿抢来的这个,可是个美人儿啊,多俊。”
侯都都连忙跑到曹夫人面前,让她仔细打量自己。听见曹夫人夸奖,心里踏实了些。
见曹夫人夸奖,刘夫人也就随口夸了两句。
李存勖不乐意了。
“你们不问问,我怎么打下的夹寨吗?”
真实用意,却是想让侯都都趁机表功,加强她的印象分。
曹夫人并不配合儿子。
“你要有事你先走吧,把这小娘子留在我这里,跟我说会儿话。”
刘夫人笑了。
“是啊,打仗,那是你们男人爱干的事,我们知道你打赢了,人没事,那就行啦。还有啊,就是下回打仗,小心点儿。”
还想在两位娘亲面前好好吹牛,显摆一下。没想到她们居然不关心。
不过也好,她们现在对侯都都,好像感觉不错。
带着张承业离开后院,说自己还有事,就直接去找父王了。
用兵打仗,还是跟父王比较好探讨。
陀贺殿里,父王不在。随意溜达,看见案头上的一份文书,拿起来浏览两句,马上吓了一跳。
那个一直与大唐为敌的南诏,灭亡了!
啊?大仇人死了?怎么死的?
公文里说的很细致,想必是一位饱学之士的大作。
原来南诏有一个叫做郑买嗣的权臣,趁国君隆舜出巡之机,竟然派人在善阐城杀死国王,另立隆舜之子舜化贞为南诏国君。最近又杀死了舜化贞,族灭南诏宗室八百多人,自己来做皇帝,改国号为“大长和”。
读完公文,李存勖愣了一会儿,心里好像有了一个想法。正在发呆的时候,父王回来了。
看见儿子在沉思,李克用很开心。
嗯,胜不骄败不馁,是个将才。
“怎地,勖儿,还在想潞州?”
猛然惊醒,赶紧回答父王。
“父王,孩儿刚刚看了这份公文,说是南诏灭亡了。”
李克用瞟了一眼公文,公文他早就看过了,因为与河东无关,所以没有多想。现在却可以借机教育儿子两句。
“这个南诏,一直跟大唐为敌。现在啊,被权臣所灭,也没人帮它撑腰!所以,勖儿,人活在世上,一定要有自己的好兄弟啊。兄弟之间,意气相投,你才不会孤立。”
听着父王的教训,感觉跟自己的想法不在一个频道。
当然,要转到父王的频道上。
“父王教训,孩儿谨记。就像现在朱贼猖獗,咱们也该以君臣之义为旗帜,号召各地诸侯勤王才是。”
儿子按照自己的思路走,但李克用却发现,这条思路走不通。
“咳,官家又怕我们勤王,反而害了他性命!不好办啊。”
是啊,官家自己都是个胆小鬼,连请他来太原都不敢来。
只是这句话,就不说了。毕竟我李克用是忠君的人设,不该私下非议皇上。
李存勖见父王自己都否定勤王思路了,马上兴奋起来。
“父王,孩儿倒是觉得,既然南诏那边内乱,咱们何不伸手过去,夺取这块地盘?”
啊!?
李克用大吃一惊,他真没有这样的想法。
一丁点都没有。
南诏内乱,在他来说,根本就是看戏一样,从没想过自己也要插手其中。
“勖儿!那太远了啊,怎么插手?”
对未来的晋王,李克用并没有简单申斥他胡思乱想,更没有教训他做人要脚踏实地,而是试探着问他,看看勖儿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怎么想到从太原伸手到南诏的?要知道,河东到南诏,中间隔着偌大一个蜀国呢。那个蜀王王建,绰号“贼王八”的老狐狸,岂能允许河东向南诏伸手?
李存勖有自己的想法。
“父王,孩儿只是想,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咱们如果现在不能掺和进去,将来南诏形势稳定了,咱们再想插手,可就来不及了。”
“你的意思是什么?”
“父王,孩儿想把这个什么大长和,给它颠覆掉,换上咱们的人。这样将来,咱们对蜀国,不就南北夹攻了吗?”
这么大的战略构想!
想法是很好,只是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过,对儿子这个想法,李克用并未简单否定。
毕竟,这是未来晋王的战略构想。一旦成功,的确可以占据西部辽阔地域,与梁贼叫板。
掌控天下。
儿子真有这样的气魄。只是,怎么落实呢?
李存勖继续说道:“孩儿前番陷落幽州的时候,正好认识了一个卫士,叫做杨干贞。孩儿听说他是南诏人,一时好奇,就将他收留下来。现在,孩儿准备给他一笔银两,让他返回南诏。”
李克用不动声色。
“然后呢?”
父王也会问“然后”。上次阿姐的“然后”,可是让自己在幽州吃尽了苦头。
不过父王问的“然后”,李存勖却是成竹在胸。
“孩儿想让他先在那边站稳脚跟,之后慢慢升官。”
弄清了儿子的思路,李克用决定助他一臂之力。
“慢慢?那可不行。要让他迅速成为那什么大长和的重臣。”
李存勖没想到父王会支持自己,心里一喜。
“可是他初来乍到,怎么迅速升官?”
李克用笑了笑。
“他势单力薄,让他孤军奋战,肯定不好成功。所以,你要多派些人,跟他一起过去。这个南诏啊,其实一直心向我朝,对中华文化,最是羡慕,所以中原的读书人,在他们那里,很吃得开。”
李存勖马上明白了。
“父王高见!”
李克用看看儿子。
“我怎么又高见了?”
李存勖说:“孩儿明白父王的意思了,派上几个能臣,和他一起进入这大长和,这几个人受到重用之后,互相推荐,杨干贞也就能迅速成为重臣了。”
李克用点了点头。
“现在这个大长和,算是刚刚开国,百废待兴,正好需要各方面人才。这样,回头我会让孟知祥弄个名单,找上三四个人,陪他一起去南诏。”
看看李存勖又说:“说到人才,今天还有个郑珪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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