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矩州,就是后代著名的贵阳城。
城里住着著名的赵家。
但是现在赵家,却是一片阴风惨惨。
黔中都督赵联福,现在就是满脸愁容。
他的儿子赵奇峰,则是畏缩地站在一旁。
赵奇峰闯了祸。
当然不是打碎个古董花瓶这种小事,是大事——他居然没有接到新唐军大帅李从珂!
祸事的延伸,就是西谢、矩州谢,现在说还有南谢,竟然已经合流。谢如樟、谢应茂和谢老七,这些一向视若仇雠的谢家,合流了。
就在播州。
情况越来越糟糕。
赵联福得知,原先的南诏,现在的大长宁,派来了一支大军,协助南谢。嗯,现在就是协助谢家了。
赵联福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只猛虎,现在面对几条恶狼,但是恶狼后面,还有一只大熊。
最糟糕的是,根据细作报来的消息,现在的新唐军,已经灭掉蜀国的那个新唐,在他们大帅带领下,也来到了播州。
黑云压城城欲摧,赵家的末日到了。
赵联福自问,如果只是三个谢家,那么自己还有一搏的能力,甚至可能还占有微弱优势。但是加上了大长宁,这个仗就肯定输了。
现在竟然还有数不清的新唐大军。
叹一口气,儿子竟然没有把新唐大帅接过来,说是走岔路了。
这么一支新唐大军,居然没找到人家的主帅。这个赵奇峰。
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还是要跟他商量。
“奇峰,现在形势你也知道了,你说,怎么办?”
赵奇峰见阿耶总算原谅自己了,马上开始出鬼主意。
“阿耶,以孩儿看来,谢家肯定是仇人,大长宁援助南谢,那也是我们的敌人。如今最好还是先与小徐后接上关系,当初我们赵家,对蜀国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赵联福点点头。
“只是,蜀国已经灭亡,这个小徐后,也起不来多少作用。关键还是那个新唐军的大帅,如果能把他拉过来,我们就还有希望。”
赵奇峰苦笑:“阿耶,他们早就蛇鼠一窝了,怎么拉拢?”
赵联福沉吟着:“你刚才说,谢家是仇人,大长宁是敌人,说的都不错。但是小徐后应该是我们的朋友,而新唐军,一定要消灭我们吗?”
父子俩都沉默了。
赵奇峰打破了沉默:“阿耶,孩儿闯了祸,孩儿将功折罪,去播州,面见新唐大帅!”
赵联福犹豫了。
“播州,那可是播州谢的老巢,你去,真是九死一生了。”
赵奇峰眼睛放出凶光:“但是,阿耶,我们赵家,不可能坐以待毙。如果不冒险,等到人家几路大军杀过来,我们赵家就无噍类矣!”
赵联福当然知道利害。
他是舍不得儿子。
“你先不要自己去冒险嘛。我们先派个使者,跟他们联系,我马上写上一封亲笔信,说明我们赵家,肯定遥尊新唐为中央朝廷,为新唐守住矩州这个地方。看看这样一来,那个大帅,还是要对我们痛下杀手?我看不一定,毕竟我们赵家,也没有得罪新唐嘛。”
赵奇峰摇摇头:“阿耶,孩儿当然不想冒险,但眼下的情况,一天紧过一天,哪里等得到使者来回!真等到我们的人跑了个来回,他几方面,还不都拧成一股绳了!而且孩儿去,还可以给他们来个分化瓦解,该表态的时候,孩儿也敢做主。这不比派个人来回跑,强多了!”
儿子说的是有道理。
“唉,你要是早些迎到那个新唐大帅,不就好了嘛。”
赵奇峰皱起眉头:“是,我是走岔路了,没接到人。但是现在抓住这些说,也没好大意思了吧?阿耶,还是赶紧下决心,我就带百十人过去矩州,让那谢家人看看,我们赵家,不怂!”
赵联福还是下不了决心。在他看来,那个播州,就像是龙潭虎穴,奇峰可是他选定的未来的赵家家主,让奇峰去,他真的难以决断。
赵奇峰的弟弟赵奇松也插嘴说:“阿耶,大郎所说,也有道理。照孩儿看来,现在有新唐有小徐后,就算是大长宁,都未必会允许谢家动武。不然的话,我陪大郎一起,行不行?”
赵联福看看二郎。
“你说的也有理,现在几方势力都在播州,他谢家,未必就敢动粗。不过,两百年的血海深仇,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蛮干?也说不定,还没到播州,就被谢家发现,抢先下了毒手。那咋个整!”
赵联福的说法也有可能。
赵奇峰说道:“阿耶,那这样子。我先让使者进城,联系了新唐大帅和小徐后,确保安全,我再露面,怎么样?”
赵联福终于点头了。
“好,就这样办!你先找好藏身之处,奇松,你也带上一千人,跟在你哥后头,看看情况不对,就把你哥接回来。”
外头一阵人喊马嘶,赵家的两个儿子带了人前去播州了。
这次赵奇峰很幸运,直接来到了新唐军大营,心里石头落地,不用担心谢家的黑手毒手了。
听说赵家的使者到了大营,李从珂急忙离开播州返回唐军大营。
带上了嘉王王宗寿。
李从珂有他的考虑。
嘉王是前蜀的节度使,在黔地也算有一定威望。当然,现在不必借助嘉王的名头,而是要听听嘉王对赵家的看法。
嘉王对黔地的了解,当然比外来汉李从珂多得多。
在路上,嘉王也说明了赵家的情况,与自己刚才和郑珪的分析不谋而合。赵家先祖,的确是干过冒名顶替的坏事,但是,现在年深日久,恐怕也没必要继续追究了。谢家之所以抓住这件事不放,关键还是在于权力的分配。
王宗寿最后给李帅总结:“也就是说,赵家夺取了黔中都督的职位,但谢应茂却自称牂州刺史,谢如樟却自封为黔中郡王,而谢老七就自称夜郎郡公。李帅您看,这不都是在争夺官爵嘛。”
李从珂心里有数了。
带上王宗寿来,果然收获不小。既然大家都是在抢夺权力,那么自己正好手中一堆官爵。
下马进入大营,狠狠地说:“嘉王,这就好办,忠君者赏,残民者杀。”
嘉王连连点头,这位大帅的道理倒是非常简单。但是这个“杀”字,让他心中一凛。
现在李帅说的,当然只是黔地的谢家和赵家。但是如果黔地安顿下来了,他会不会还想着这个“杀”字?
黔地的四分五裂,是李帅无暇杀王衍的关键。
进入帅帐,赵奇峰连忙向李帅行礼。
李从珂并不与他多啰嗦,自己径直走向帅座,安坐下来,目光炯炯看着赵奇峰。
让赵奇峰自己害怕一下。
然后让赵奇峰说说赵家的情况。
当然,赵奇峰说的是相反的故事:“大帅,我们赵家,早在蜀汉时代,就追随着蜀汉,降服于晋朝,以后历代相传,始终都被朝廷任命为黔中都督。但是中宗年间,我们先祖按例前往长安进贡时,却遭到了谢家的围攻。先祖武艺高强,杀散了谢家的蟊贼。谢家却血口喷人,反说他们才是进贡的使团。”
连王宗寿都有些不懂了:“按照西谢的说法,他们可是从东汉年间就归属中原朝廷的。但是赵家大郎却说,是在蜀汉降附司马之后?那么还是谢家先归属中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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