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耶律倍,辽国新皇帝耶律德光、断腕太后述律平以及所有重臣,在这个问题上的意见惊人相似。
一边倒。
新唐太强大了,有这样一个邻国,当然不是辽国之福。
所以,眼看着新唐把境内的各藩国一个个吃掉,眼看着新唐越来越膨胀,眼看着新唐成为一个轻松压垮辽国的巨无霸——最后就是辽国的衰落和灭亡。
辽国君臣当然不答应。
何况刚刚继位、野心勃勃的新皇帝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答应了南唐李昪的请求,立即出兵新唐。
理由?
韩延徽写的文告说的很清楚。
“上天好德,故赐天下百姓安宁太平,然新唐穷兵黩武,屡屡挑起战端。朕不忍天下百姓陷于兵燹,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五内俱焚,故特致书新唐有道之君,罢兵修文,各守疆界,天下和平,百姓幸甚!”
文告并没说要开战。
但是迤逦数十里的契丹铁骑,已经证明了如果新唐不肯停止南侵南唐的后果。
几十万大军开动,这就是新皇帝耶律德光对付新唐新式武器的战法。
后世称之为“人海战术”。
辽国君臣们研究了新唐的燧发枪,大家一致肯定,如果冲锋的契丹铁骑人数足够的话,可以轻松击垮使用燧发枪的新唐步军。
耶律德光得出了结论:“所谓燧发枪,就是会喷火的弓弩罢了。没什么了不起。我们的铁骑,速度要快,要在他们换发第二枪的时候,就用马刀砍下燧发枪兵的脑袋!”
当然燧发枪兵没有机会开第三枪。
耶律德光不知道新唐军已经有相当数量的步枪了。不过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停止南下的步伐。
新唐崛起的速度太快,太可怕。现在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决战。
这就是韩延徽担心的。
既然是决战,那么肯定有一个国家会倒下去,谁?
韩延徽觉得,辽国倒下去的可能更大。
如果辽国灭亡了,那么耶律倍所说的“帝位之争”,还有意思吗?
在残壁断垣或者荒丘野草里,当“皇帝”?
给皇帝起草了文告之后,他就撺掇耶律倍,请求皇帝让耶律倍返回东丹国。
述律平听见这个消息后,告诉耶律德光,可以让耶律倍返回东丹国,但是必须把新唐夺取的两个州,苏州和辰州重新夺回来。
耶律德光笑着对耶律倍说:“皇兄应该夺取苏辰两州。这样你的东丹国,领土才算完整嘛。那里的唐军不多,要是你连这两个州都无力夺回,我一定要大声笑话你,你是个不合格的国王!”
耶律倍才不管皇帝会不会嘲笑自己呢。不论是争夺帝位还是夺取苏辰两州,只要回到自己的王国,他才会彻底放心。
返回东丹国的路上,韩延徽也是非常庆幸。
“大王,臣觉得,两个巨人的战争,很难确定最终结果。”
耶律倍叹了口气:“我觉得,很可能是两败俱伤,最后只好签订和约。”
韩延徽没有回答大王的话,他在默默思考,如果自己是李存勖的话,情况会怎么样?难道李存勖从来没有考虑过,新唐的崛起会让辽国不安?而辽国解决恐惧的习惯做法,就是消灭产生恐惧的来源。
“大王,臣倒是觉得,李亚子很可能早有准备。以他的才智,他应该能够想到,辽国不会容忍他的新唐成为霸主的。”
韩延徽的推断完全正确。
辽军南下不久,耶律德光就收到了战报。
新唐的军队,攻占了可汗州。
耶律德光暴跳如雷。
居然是新唐军首先动手,这让辽国皇帝觉得颜面扫地。
辽军的计划,本来是先攻占幽州,呼应南唐的。可是新唐军却率先攻占可汗州,这就打乱了耶律德光的部署。
耶律德光看着熹微的东方,考虑了一下,命侍卫召来了弟弟耶律李胡。
“李胡,敌人占领了可汗州,这是大辽的耻辱。”
李胡抹了一把胡子,轻蔑一笑:“好啦,皇帝,别跟我绕圈子。说吧,给我多少兵?”
听到弟弟已经明白自己要他去西方打击新唐,耶律德光很欣慰。
嗯,亲兄弟,说话很简单。
“你要多少?”
“五万。”
“给你五万。那么,多长时间,辽国的旗帜能重新飘扬在可汗州?”
李胡漫不经心踢开一块石头:“不是,皇帝,你只要我收回可汗州?我还以为,新州和武州,也在你的计划内呢。”
耶律德光笑了。
“那种小城市,我怎么会考虑进来?当然,你要是没事干嫌寂寞,打下来也随你。我只要可汗州,那是我们大辽的荣誉,不许南蛮玷污!告诉我,你要多长时间,能够攻下来?”
李胡想了想:“皇帝陛下,我们现在只有投石车,靠这个家伙打下牢固的可汗州,并不容易。所以我要看运气。”
耶律德光看了弟弟一眼。
“什么运气?”
“皇帝陛下,我了解过,新唐军队的指挥官,康福,也是一条硬汉,所以我想,如果能把他引诱出来,离开坚固的可汗州,在野地里,不管新唐军有什么武器,我们的大辽铁骑,都会像疾风吹倒野草一样,立刻踏平他们。之后再攻打可汗州,大概麻烦会少很多。”
听了李胡的作战意图,耶律德光点点头。李胡这个人虽然暴躁易怒甚至目中无人,但是论打仗,也是一把好手。自己给了他五万人马,来自西边的威胁,已经不需要考虑了。
大军继续南下,几天后抵达幽州,没有发生想象中的攻城大战。
离幽州还有十来里路,就遇到了唐军的堑壕。
在看了辽国的文告之后,李存勖立刻命令刚刚赶回京城的安重诲奔赴幽州,指挥幽州军抵抗辽军主力。
安重诲知道,从兵力对比上讲,六万幽州军处于劣势。
虽然不知道契丹军的准确数目,但细作的回报,加起来应该超过五十万人。
这是辽国倾国的兵力。
安重诲命令士兵们,立刻在幽州城北挖了东西长达十二里,宽四尺深六尺的堑壕。
第一道堑壕之后是第二道堑壕,然后是第三道。
三道堑壕之后,是新调来的臼炮部队,张敬达亲自指挥,一共有一百二十门臼炮,可以轰击堑壕前方三四百丈的开阔地带。
这样,中古的骑兵将与近代化的步兵展开一场厮杀。
第一天的战斗结束后,契丹军已经死伤一万二千多人,但这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连新唐军的第一道堑壕都没有通过。
密密麻麻的的契丹铁骑在距离堑壕三四百丈的地方,已经遭到了从天而降的炮弹轰击,人仰马翻,死伤严重,一片混乱,抱着必死的复仇决心,契丹铁骑仍然冒死杀向新唐的堑壕。但是,一阵又一阵响亮的枪声过后,就是人仰马翻,死伤累累。
最关键的是,契丹军来不及集中,不能成建制地冲锋。那些炮弹,炸死了大片大片的契丹铁骑。辽国马军只能以小规模的形式一批批投入战场,然后一批批被枪杀。
只到了申牌时分,辽国皇帝就下令停止攻击了。
不知道南蛮死了多少人,但是这种用生命换枪弹的战斗,皇帝实在无法再看下去了。
显然,战争比原先料想的,要残酷上百倍。
述律平对皇帝说道:“现在看来,我们动手太晚了,也许新唐军队,已经太强大了,我们很难战胜它了。”
耶律德光狠狠地一拳打在桌子上。
“卑鄙的南蛮,不敢与我们的铁骑比试武功,只是靠着枪炮的屠杀,来延续他们卑微的生命!我没有见过这样无耻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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