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央和溪山在蓬莱又歇了一天,才出发前往北州。
明烛和明护一路将二人送到了代州最北的边界之处,还给两人一人准备了一件兔毛披风。
明烛将绿央领间系好,让厚实柔软的兔毛将她的脖颈和下巴完全裹住。
“这披风也只能挡住几分,去了那边,还记得用灵力护体。”
叮嘱完这些,明烛才掀开一角边境结界。
等到人影淹没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明烛才重新恢复好结界,唤了明护回宗。
“走吧,还有许多事要做。左右那人在她身边,应当不会有事的。”
明护应了,即刻也御剑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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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央和溪山辅一穿过结界,便深刻感受到了这片辽阔之地没有仙门愿意接手的原因。
虽然进来的那一刻并没有下雪,但嚎哭的冷风像冰刃一样,一刻不停地往人脸上刮。只刚刚走了两步,绿央的脸上就被刮出了几道红痕。
脚下是厚厚的积雪,走一步便陷进去,雪层直淹到绿央的膝盖。
溪山抬手给她镀上一层护体灵力,这才拉着她继续走。
他二人并没有着急御风,毕竟是刚踏入北州境内,还是先装作常人观察一下再作打算。
此方地界与代州相邻,是一片平坦开阔的雪原,四下望去都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只往北的远处,矗立着两座高山,同样白雪覆顶。山顶往下因隔得太远,看不清情况,却也能看出来不是纯白一片。
绿央将手团进溪山的掌心,又看了看那片高山。
“前面应该就是千暮山的分支霭岭。按照前半月的信息,如松师兄就是在霭岭山下除祟。”
溪山捏了捏掌心的手,道:“霭岭往东北百里就是千暮山了。咱们先去找萧柏汇合。”
“恩!”
两人正准备起势乘风,四周却突然起了异象。
原本自北而来的寒风,忽然像有了意识,以两人为中心缠绕呼号,瞬息之间就筑成了一圈流动的风墙。
两人站在中心,牵着的手没松,转身环顾一圈。
溪山道:“是飑。”
瞪着两个好奇的眼睛,绿央问:“飑?那是什么?”
溪山笑着拍了拍绿央的头,他倒是忘记了自己这小娘子常年在桃源,对这种精怪一无所知。
“一种北地风中孕育的精怪,喜欢筑风墙围困猎物,戏耍逗弄一番,等到玩够了,再吃掉。”
绿央眼睛一转,语气里竟然带上了几分雀跃。
“玩?好啊,那我陪它玩个够!溪山你不准动手!”
“好。飑都擅长以分身迷惑阵中人,只有找到它的本体,才能破了这风阵。”
绿央拍了拍胸脯,表示“放心交给她”。
刚拍完第二下,左后身侧的风墙里突然窜出一个有头有尾的东西,直朝她的后肩而来。
绿央只眼睛斜了两分,抬手迅捷无比地朝那东西指去。这一击并不含灵力,反被那东西张嘴咬住。
小怪物还在窃喜这个猎物似乎并不怎么厉害,但尖利牙齿研磨时传来的感觉却很是奇怪。
它抬头望去,见绿央笑得一脸狡黠。还没等它吐出嘴里的木头,就被抓住了尾巴。
“嘿!好吃吗!我可是连小咯猪都啃不动的女人!”
绿央一边说,一边把那团怪东西揉吧揉吧,搓成了一个小球。然后又身体向后一仰,猛地把这球扔回了风墙里。
“再给你一次机会!”
绿央蹦蹦跳跳,溪山只一脸笑地在旁边看着。
风墙里头的东西却被她这一下刺激到了,一下甩出三个分身,上中下齐攻。这下绿央舍得用灵力了,左手掐一个,右手捏一个,脚下踩一个。又把左右两手的挤到一起,同样搓成了一个更大的球扔了回去。而脚下那个,被她在雪地里踢滚了好几圈,也团成了一个雪球,照样起飞了。
飑明显有些生气,连那风墙都转得更快了。一次从风墙里窜出近二十多只分身,把绿央撞倒在地,包了个严实。
溪山这下心里有点不高兴了。他刚想抬手动作,就看到那一群小怪忽然不动了。随后一个个都立着尾巴自动飘离了绿央,悬浮在空中。看那挣扎的样子,活像是有人提着它们的尾巴,挣脱不开又咬不到。
溪山上前,帮刚站起来的绿央拍掉后背那一层雪。绿央自己则开始一个个地搓“圆子”。她搓一个往风墙里砸一下,看起来是随意出手,每次却都砸在不同的位置。
在第七、还是第八个“圆子”砸过来的时候,飑终于没办法地闪身躲了一下。它被气得直跺脚,这样的气息波动和不知收敛的动作,在风墙里卷起一小圈极不显眼的涟漪。
这一下普通人根本不会察觉,飑却在咬牙切齿之际,忽见一道绿光闪至眼前。
“抓到你了!”
那张脸分明是笑着的,飑却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从来都是它玩人,没曾想今日却被人给玩了。
等到它跟自己的分身一样,被提着尾巴带到另一人面前的时候,它还是有试图反抗一下的。它借着尾巴的力道,左右晃荡开来,随即就咬上了抓住它的那只手。但那人不为所动。
被提着尾巴在雪地上左右胡乱摔打了百十来下之后,飑终于认命了。
“女侠!放过我吧,我只是个可怜无助的怪而已。我再也不敢了!”它求着绕,连带着周围的风都像是又哭了起来。
绿央把它提起来,道:“哟,会说话啊?”
“会的会的!”
“不知道会说话的怪,是不是好吃点。”
飑一个哆嗦,连带着周围的一阵风都胡乱地刮了起来。
溪山无奈地笑着,过来摸了摸她的头,道:“乖,别玩了。”
“嘿嘿,好吧。不逗你了。你认识去霭岭的路吗?”
飑看了眼溪山,又被对方瞪了一眼,于是开始狂点头:“认得认得!我可以给你们带路的!”
“唔,那甚好。既然你能御风,不如你直接带我们去吧!”
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从雪原一霸,变成了人家的“坐骑”。二话没说,聚了一团风,就驮着二人往霭岭方向去了。
由风孕育而来的精怪,御起风来果然更快。只不过两刻钟,三人就已经到了霭岭其中一个山峰之上。
绿央四下一看,疑惑地道:“咦,这就到了?”
飑看一眼溪山,道:“魔君,魔君夫人,只能到这儿了……”
溪山瞪它一眼,它立马改了口,继续道:“啊不是,公子,霭岭自这片往下,都是霙的地盘了……”
溪山又看了它一眼,道:“行了,你走吧。”
“好嘞!多谢公子!”
飑麻溜地就往回跑,卷起一阵不小的雪花。
溪山揽住绿央的肩,跳下山峰,两人最后轻盈地落在一棵树上。瞧掩在雪下的叶片样子,应当是某种极为耐寒的松木。
“北地各个区域都有一个大妖或精怪,之间地盘意识极为强烈。所以各精怪轻易不会踏足其他的区域。”
“越往北,领地内的大怪、大妖越强。但这个霙是个例外,明明有更强的实力,却只愿停留在这一片。”
“为何?”
“因为狼神血脉。狼神世世代代都要守护这片山,它们称之为宿命。”
两人自那棵松木处,又接连往下跳出几丈,已来到了半山腰处。就这一会儿工夫,溪山已经将霙的事情跟绿央讲了个大概。
“所以,这一片区域应当是整个北地最安全之所。不知你那位师兄为何会应召到这里来除祟。”
听了溪山这样一番话,绿央也略微思忖了一下。只有赶紧找到萧柏,便能知晓答案。
两人不再借力向下跃,改在山间疾行,好瞧瞧能不能有什么痕迹,方便找萧柏的方向。
刚走了十来步,绿央脚下踩到一处异常,只听“咔嚓”一声,人就踏空往下坠。还好溪山眼疾手快,从后面一手抄过她的腰,将人带回来,稳稳放到地上。
绿央喘了口气,就听溪山说:“应当是呼克族设的捕兽陷阱。”
闻言绿央朝那陷阱深坑探头看了看,果然底下错落排着削尖了的木桩。
“呼克族是北地仅存的人族,信奉狼神,所以只生活在霙的范围内。当初向蓬莱求援的应当也是他们。”
绿央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既然向蓬莱求援,难道是他们的守护神出了什么意外?”
“极有可能。”
溪山拉住绿央的手,让她走到自己身侧。
“霙并非嗜杀之兽,狼神之躯也非等闲。能伤它的……”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自身侧的林间穿梭而来。绿央目光一凛,单手接住这支箭,反手用了比这箭飞过来时大上十倍的力道扔出。
那支粗制的木剑破空而出,钉在一旁的松树之上。一只近人高的鹿头麂身妖兽脖颈被洞穿,牢牢地钉在树上,挣扎都没有,已然死透了。
这妖兽虽然长着鹿头,顶上那却不是寻常的鹿角,生满了尖利的倒刺,眼睛也是血红,一副巨大的犬牙露在外面,好像一口就能咬断一个成年人的脖颈。
溪山冲着那木箭来的方向,冷冷地喊了一声:“出来吧。”
那处树杈抖下几层积雪,三个戴着皮毛兽帽的脑袋探了出来,六只浅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溪山和绿央。
绿央随即一愣。
三刻后,溪山单手抓着妖兽的四条腿,提着这巨物在林间行走。
而他的前方,三个小孩前前后后地簇拥着绿央。
“姐姐你好厉害啊,没用弓就射穿了那麂鹿的脖子诶!”
“是啊是啊,姐姐衣服也好看,人也好看。”
“姐姐跟之前那个神仙似的哥哥一样,也是来帮我们打妖兽的吗?”
这三个孩子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才六七岁,是第一次出来打猎。没曾想第一箭就射歪了,差点射到绿央。又被绿央神之一手彻底征服,眼下带着路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绿央拉着其中一个的小手,耐心地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哥哥,是不是带着一把剑、一管箫,长得特别俊俏,还跟着一个同样俊俏的叔叔?”
听到“特别俊俏”的时候,溪山在后面皱了皱眉。那小孩儿的声音又脆生生地响起。
“对呀对呀,竹叔叔也好看。他们还会吹姐姐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xiao,反正都是圆圆的一长根,可好听啦!”
绿央刮了一下这小孩的鼻子,道:“横着吹的叫笛子啦。那他们在哪儿,你们可以带姐姐去找他们吗?”
“就在家里,走走走姐姐快走!”
“跟我走跟我走,我找得到!”
最小的那个孩子一下就蹿到了前头,蹦跳着招手催促后面的人。
溪山右手提兽,左手牵绿央,跟在那三个小孩后面。
绕过一片更为密集的松林,又走了数里,视野可算开阔了一些。这里还没到山脚,是一处山坳。目之所及只有一汪不算大的湖,面上已经结冰。但若是凑近了看,能发现厚厚的冰层之下有游动的银鱼。
呼克人不建房屋,却是在山坳两边的岩壁之上挖了大大小小的洞穴。平地的四个角上,只有用木头搭建的塔状建筑,中间一个同样用松木搭建的大祭台,正对着结冰的湖泊。
绿央跟着几个孩子踏入这片秘境之时,一眼就看见了和几个呼克人在湖边分解兽尸的重竹和萧柏。
她眼眶一红,大喊了一声,便朝着那边狂奔起来。
“师叔!”
那边的人听到这一声,都齐齐转过头来。
一抹绿色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像一阵风似的直朝湖边奔来。
重竹还没缓过神来,就被扑了个满怀,差点没站稳掉湖里去。
他手上还有不少兽血,此刻也滴落了不少在绿央的手臂上。他只能用还算干净的手腕蹭了蹭绿央的额头。
“好了,都长了七岁了,绿团子怎么还是跟小孩一样。”
见他脸上除了开心,并未有太多惊讶之色,绿央就知道萧如松一定已经同他讲过自己的事了。
“嘿嘿,太久没见师叔了嘛……”
绿央这才嬉笑着,放开了重竹,又朝旁边的萧柏笑:“如松师兄!”
“师妹。”萧如松回她一个和煦的微笑,又道,“先退后些,待我和师尊先净了手。”
“嗯!”
绿央乖乖地站到一边。
湖泊的冰层之上凿开了一个小口,重竹和萧柏就着冰水,洗净了手上的兽血。两人又跟旁边戴兽帽的呼克人交代了几句,这才领着绿央往其中一个洞穴去。
待到进到穴内,几人坐下,重竹才开口问:“央央,这位是?”
方才看这人单手撂了那麂鹿在地上,又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绿央,他就十分好奇。只是当时诸多呼克人在,他也不好问。
绿央嘿嘿笑了两声,萧如松像是猜到了什么,道:“莫非,这位就是师妹说的夫君?”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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