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央一出了莽云山就用最快的速度往桃源赶,抵达桃源的时候也不过刚及申时。一进了桃源,首先扑面而来的便是温暖的气息,鹤一和鹤二正在桃树下晒绿央那些书本。
绿央一边解了那件厚重的斗篷,一边朝鹤一喊:“老大,师父在哪儿!”
鹤一站起身来,答:“在花圃!诶大师姐!”
绿央没再与他多话,扔了那斗篷在地上还不够,顺带把那双兔毛冬靴也踢掉,赤足往花圃跑。鹤一只能跟在后面将这些东西一一收拾起来。
等找到鹤玄的时候,绿央的脚上已经沾了些花瓣泥土,她师父也没好到哪里去,手上全是泥。师徒俩一起走到花圃旁那条清溪边,净手说话。
绿央帮鹤玄将袖管挽上去一些,道:“师父,外面越来越不太平了,雍州突然发了疫病,永良宗大部分人力都投到了此事上。你的猜测又印证了一些。”
鹤玄将手放到清溪之中搓着,回她:“恩,此时散播疫症,拖住一宗之力不说,连九州最大的医药宗也抽不开身,真是好谋算。其他州呢,情况如何了。”
“晋州受疫病牵连小,但州内一些边远之处邪阵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乾州和云州更是爆发了一些小型动乱,具体原因不明。乾、云两州自顾不暇,还请了蓬莱宗和重烬门相助。天乾阵一事,这两州的仙宗恐怕也无法参加了。”
“哼,果然。”鹤玄已经净好了手,接过绿央递过来的白帕擦干了,他又道,“你那药如何了?”
“我亲自试药,需得五日才能成。”
这下鹤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拉着绿央在溪边坐下,提了对方的脚浸在了溪里。
“要我说,咱不管这事儿,把那入口一封,外面爱咋闹咋闹,何苦你要去受那个罪。”
绿央的脚在水里拨弄了两下,道:“师父,若你的猜测真全部应验,祸事降下,咱这儿定然也避不过。我可不想咱家被搞得乌烟瘴气的。”
“唉,只是以你之前所言,此人参了御灵一道,修为极高又或为仙门在位者,谋算多年恐怕不只是想利用天乾阵助长功力,只怕这天下才是他的目标。不若你就留在桃源,为师代你去。”
“万万不可,光是维持咱家师父已经耗去许多了,一大家子人还得靠您操持。如今徒儿身体尚好,一切也都有了谋划,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准备。”
鹤玄劝了许多次,也知道拗不过爱徒,只能叹了一口气,又道:“关于幕后之人,你如何想?”
绿央想了想,道:“蓬莱宗可全然放心,师父您应该也有数。”
鹤玄点点头,道:“我自是知道那两个老东西。他俩有那个本事,却是不屑于此腌臜行径。要南天行以人魂灵练功之道,比杀了他还难。”
“五同宗也可以排除,我完全相信时祺的为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晋州多年前就已经发现了邪阵。那时五同宗还不是时家掌权,后来五同宗重组,旧事也被一并搁置。老一派的嫌疑虽还未排除,但可能性也不大,否则不会轻易将宗门交给时家。”
鹤玄若有所思,他先前一直被封禁在秘境,如今又在桃源避世多年,对外界的事情早已不过问。于是他道:“那其他几州是何情况?”
“乾、云两州实力一向薄弱,如今更是有向重烬门和蓬莱投靠的趋势。幽州仙门老宗主闭关多年,身体看来是不大行了,事务基本落在了姜家的手里。天乾阵一事后,只怕是姜家那位大公子掌权了。不过姜清泽此前为封印藏青峡谷的邪祟,失了双眼,如今还在蓬莱养伤。”
鹤玄听了此些情况,想了想,道:“但也不排除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藏拙,嫌疑无法完全洗刷干净。”
绿央也有此想法,便道:“确实如此,但现在各家都还未露出任何破绽,也不好下定论。而且,西州这边……重风的情况也未明。我头一遭出去的时候便没见过他,听说是寻了一处避人之所修炼,连重烬门上下事务都交给了宗内长老打理。”
“如果是他……那才是真的麻烦了。你要万分小心,若最后真的是他,万不可逞强,回来找我。”
绿央点了点头,鹤玄还觉不够,拉着爱徒的手再三叮嘱:“切记!不要只口头答应,你给我记到心里头去。就算不找我,找你家那位也行!听到没有!”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也记心里了!师父放心吧。”绿央拼命点头,听到鹤玄提及某人,她又问,“对了师父,溪山呢?”
鹤玄从鼻子里哼出一气,道:“下去看他那合欢树了,过会子应该就上来了。”
话音刚落,二人便觉背后有了动静,齐齐转头看过去。迎风而来的,抱着一大捧合欢的,不是溪山还能是谁。
“溪山!”
绿央一下跃起来,两三步就跑到了人前,蹦上去挂在了人脖子上,刚洗净的脚又沾上了些泥,就那么在对方的衣服上蹭来蹭去。溪山像抱小孩儿似的单手托住了她,另一手不得空,便额头相抵,温柔地跟对方挨蹭了好几下。
“咳咳!”
鹤玄负手站起,用力地咳了两下,脸色也暗了下去。
溪山这才把那捧合欢递出,道:“合欢开得甚好,特意收了这些给师父酿到酒里去。”
“算你还有心。”鹤玄接过那些花儿,只道,“这花儿得趁着还新鲜才好入酿,不然就苦了。”
说着,他踱步离开了此地,朝后面的酒坊去了。
小两口得了私人空间,自然都是高兴的。绿央即刻就恢复了没羞没臊的模样,捧着溪山的脸就啄了一口。
“可有想我?”
溪山终于空出手来,捏了捏对方的脸蛋,道:“日日想,时时念。”
刚说完,没给绿央说话的机会,溪山贴上那两片扬起漂亮弧度的柔软,与朝暮思之的妻子接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溪山一边吻着她,一边抬脚往溪边走去。
等到依依不舍地分开,绿央被抱着重新坐在了溪边。溪山已经脱了鞋,双足浸在了溪水之中,将绿央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脚背之上。他一手抱着绿央,另一手仔细地为她清洗脚上重新沾上的淤泥。
绿央背靠在温暖的胸膛上,仰头又眷恋地啄了一下溪山的下巴。
“身体可好了吗?”
“只是与分身相隔太久,回来便好了,现下已无异。卿卿不必担心,为夫好着呢。”
绿央仰头靠在对方的肩上挨蹭了两下,道:“那便好。”
那足上一点污渍已经被洗净,溪山两手将怀中人揽住,道:“何时走?”
“明早。”
溪山又不说话了,只把头埋在绿央的颈窝,轻轻咬了一口,叼着那块软肉细细研磨了半晌。
“真不想你去……”
绿央不觉得疼,只觉酥酥麻麻的痒,没忍住抖了抖肩,笑道:“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只是担心。”终于舍得放过那已经被吸出红印的地方,溪山道,“那上头的结界,有人刻意来加持过了。”
绿央握着溪山的手指一紧,紧张道:“什么时候?可是专门为你设的?”
“前两日。”溪山点了点头,继续道,“无间上那一层结界本是我自己所设。但两日前,我觉察有异,上到无间崖,发现有人特意在原先的封魔结界上加持了一遭。灵力颇高。”
无间崖上的结界绿央是知道的,当初溪山将自己封入无间之后,仙门百家又特意合力在无间之上设了一个封魔结界。此界只对魔有效,只能进不能出。但即使是当初的仙门宗主合力设之,其实也根本拦不住溪山。大魔头百年未出,不过是他自己不想出来而已。
“应当是那个人,怕你届时坏事。”绿央想了想,道,“这界可能困住你?”
溪山道:“费一番功夫,也不是不能破。”
至于这“一番功夫”是多少,他不说绿央心里也有数。能被溪山说灵力颇高的人,其所设之界,断不是普通的修为可破。只怕溪山要破了这界,也得受一遭难,更何况结界一破,设界人即刻就能感应到。此人设界的目的无外乎此,能拦一会儿是一会儿,拦不住消耗掉溪山修为的同时,还能及时有所准备。即使大魔头强行破界而出,只怕也来不及阻止此人的“大动作”。
“此人居心昭彰。”溪山收紧了些手,将人搂得更紧,道,“想现在就破了那界,陪卿卿一起出去。”
绿央拉起他的手,在掌心亲了一下,道:“那人还未揪出,你现在就出去岂不是打草惊蛇,那我们所做之功可全都白费了。”
就着这个姿势,溪山捏住对方的脸,看进对方的眼睛,道:“我怕……”
“别怕。既有夫君等待,我便会爱惜自己的性命。我还得缠着你百年、千年呢。”
明晃晃的笑脸直撞进溪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既害怕又无法违逆爱人心意。他的卿卿从来执拗,决定要做之事也不会被任何一个人所左右。爱他如此,如今要救这天下也是如此。
他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掰过对方的肩,让绿央换作面对面坐在他身上的姿势,一腔爱意只能用温柔又强势的吻来表达。
绿央全心地回应着,双手交叉搭在溪山的后颈,试图安抚自己的爱人。她从前不怕死,甚至认为自己的死不足为道。但现在她害怕了,因为她的死会把爱人重新拖入深渊,那种痛苦还未发生就已经在她心里预演了一遍,比曾经死过一次的痛还要深入骨髓。
这个吻持续了太久,久到两人分开时都忍不住微微喘气。绿央看着溪山的眼睛,手一遍遍描摹他的眉骨、鼻梁以及唇瓣。
“为了你,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你知道的,我们树一旦生根便很难再挪动了。所以,我永生永世都得缠着你,在你身上扎根,在你血脉里开花。”
溪山猛地捉住了她的手腕,低头呢喃:“愿为卿卿土壤,永世相伴。”
说完他抬起头,重新含住了那一个叹息就能让他血脉躁动的唇。绿央很快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溪山咬破了舌尖,那滚烫的魔血在这猛烈的进攻之中,流入她的身体,源源不断的属于溪山的本源混入她的本源,与她交融,霸道的魔气裹住她的灵根本源,将自己的气息沾满了绿央的每一处。
良久,溪山终于松开了她,两个人的嘴唇都沾上了血,格外的鲜艳。绿央推了推溪山,气息有些不稳地道:“你……你干嘛。”
溪山抬手用大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嘴角,道:“是你说的,要在我身上扎根,要在我血脉里开花。现在都给你了,你便再也甩不开我了。”
听他说着,绿央便觉得周身的血都变得滚烫起来,从来都冰凉的手脚似乎都升起一股温热。她双手抱住溪山的脖子,张口咬在了那颈侧。一股淡淡的绿色灵光随着那处破口,进入了溪山的血液之中,寻找到对方的本源之所,便落地生根,冒出一颗嫩芽。
绿央松了口,舔了一下那处伤口,轻声道:“永远不会。”
永远不会甩开你。
两人无声地相拥了许久,直到一稚嫩的童声传来。
“大……大师姐……”
绿央松了劲儿却没从溪山身上起来,只抬头循着声音看去。鹤四牵着鹤七正站在她二人十步之外,两张脸都涨得通红。绿央轻笑一声,心想:荼毒了两个小孩,真是作孽。
“小四,小七,怎么了?”
鹤四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师父师娘叫你俩去用饭了。”
“恩?这么早啊。就来,你们先去。”
说完绿央拍了拍溪山,贴着对方的耳垂,道:“师父师娘这是给你留足时间呢。”
感觉到溪山身体绷紧了一瞬,绿央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溪山单手抱着人,“哗啦”一声从溪里站起来,搂起自己的靴子扔给了鹤四,自己则抬脚走得极快。
绿央被颠了两下,笑着扯溪山的鬓发:“走这么快干嘛。”
溪山脸色未变,轻轻托了托怀中人,道:“抓紧时间,用饭!”
说完,他的脚步又快了几分。绿央的笑声也没停,不断地落在纷飞的桃花瓣上,散入桃源的风中。只可怜了鹤四和鹤七两个小人,红着脸抱着溪山的靴子,在那两人后面追得跌跌撞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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