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不断传来哀嚎声,辛彦之的手从方才就一直在抖,缘遥一言不发地坐了快一个时辰了。
“殿下,招了,那些谣传也是从成安王府中传出的。”毕月的衣服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去成安王府吧。”缘遥终于重新说话了,吓得辛彦之和阿郭都战战兢兢,可他这一说话,辛彦之又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安静地坐着。
出宫是辛彦之求之不得的,但代替缘遥去成安王府兴师问罪,他做不来,方才一紧张,差点儿跪到缘遥脚下。
“你去唤上水月,和阿郭一起跟本王去一趟成安王府。”辛彦之打发走毕月,最大限度的把所有人都带上,他还是坚决不带会用毒的谢冲。
“殿下。”辛彦之轻声唤了一声缘遥,他要知道自己此次出宫的目的是什么。
“母后死的前一晚,有个婢女从英仙宫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缘遥将水月之前查英仙宫时查到的事情一一说给辛彦之听。
“殿下怀疑王后娘娘的死跟那个宫人有关?”辛彦之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后宫之中,人多事杂,一介宫女,起不了什么作用。母后移居英仙宫八年,宫门从未开过,可就在母后殡天前,郭淑仪也去了英仙宫,如今,在找龙龟玉石的是成安君缘瑞。” 英仙宫的宫人在他母后殡天后,也都离奇失踪了,回宫多日,就只有缘瑞在找龙龟玉石。
“四王子的生母?”这郭淑仪,辛彦之也只看过一眼画像,进宫十五年仍是淑仪。
“一辈子胆小谨慎的郭淑仪,怕是背后另有隐情,母后的死,若是跟龙龟玉石有关,一定与缘瑞有关。”缘遥想到了缘瑞。他母后让他远离龙龟玉石,是要告诉他什么吗?
成安王府是辛彦之第一次来,王府大门朝南,门口有两尊大理石石雕,左青龙右白虎,左边立有一根五米高的圆柱,直冲云宵,上面刻有北冕国的图腾,辛彦之站在王府门口,凝视着两尊圣灵,圣灵也张牙舞爪的回应着他,仿佛要将他撕碎。
“不知王兄要来,有失远迎了。”没见到缘瑞本人,已经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他脸上的客气。
“四弟客气了。”辛彦之板着一张脸,既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热情。
“听闻王兄昨日为救落水的王妃娘娘跳进了白莲池,今日一见,王兄无恙就好。”缘瑞一如他表面的客气,圆滑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辛彦之没有缘遥好说话。“本王也听闻,王妃娘娘落水与成安王府脱不了干系。”他跟缘瑞没有一丝血脉,不分黑白地把铃儿落水之事先安到了成安王府。
“王兄,冤枉啊。”缘瑞说着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就是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对王妃娘娘不敬啊,一定是有歹人挑拨我们兄弟情谊。”缘瑞边说,鼻涕眼泪都出来了。辛彦之的到来并没有吓到缘瑞,这一句话把缘瑞吓到了,还好他之前没有生出过杀缘遥的心。
“四弟起来说话。”辛彦之伸手将缘瑞拉起来,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全是汗水,仿佛黏在一起了。“没有就好,那就劳烦王弟,擦亮眼睛好好查一查。”
“一定,我就是把京城翻个遍,也要把这些歹人揪出来。”
“离京四年,怕是宫中人都忘记了本王的脾性,今日又有人在江波殿背后乱嚼舌根,恨不能把舌头都一一拔掉,可这些人在成安王府,我只能大老远跑一趟。”辛彦之想到缘遥的话,眼里的光更冷了。
缘瑞刚站起来的腿又在打弯。“怕是误会,王弟府上的也是听了宝华殿的宫人传出的,王弟方才还教训了他们,是王弟管教不严,让王兄劳心了。”
“不是成安王府的人就好,伤了兄弟之谊,会掉眼泪,但谁若是触碰江波殿,本王会让他流血泪。”辛彦之风轻云淡地看着缘瑞。
缘瑞已被辛彦之吓得精神紧张。“王兄放心,成安王府绝对不会做出触动江波殿之事。”
辛彦之在想,如何开口跟缘瑞提索加王后之事呢?廷尉司审讯犯人,也不可能直接问:人是你杀的吗?辛彦之想起星宿的话:勿查勿究。他比缘遥还沉得住气。
“既是误会,那本王先回了。”辛彦之起身后又停住了,他轻轻从衣领中拉出龙龟玉石。白莲池,辛彦之见到铃儿手上的龙龟玉石,缘瑞既然对龙龟玉石有野心,要将他的注意力引到江波殿才行。“四弟一直在找的可是这枚龙龟玉石?”
缘瑞看到龙龟玉石时眼睛顿时生出光。“什么龙龟玉石,王弟真不知。”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扫着辛彦之手上的玉石。
“我道是,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还以为四弟要是喜欢就送给四弟。”辛彦之也不知这龙龟玉石到底有何用。在江波殿时,当太傅星宿将龙龟玉石放下时,缘遥眼里也闪着跟缘瑞眼里一样的光。
“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父王赏赐的。”缘瑞盯着辛彦之胸前的龙龟玉石,连连摆手。
“你说巧不巧,前几日在英仙宫找到了。”辛彦之随口说着。
“看来是王后娘娘福泽保佑。”缘瑞脸上附着笑。
辛彦之没有像来时一样顺利经过永安大街,马车拐到永安大街时,他被黑衣人拦住了去路。毕月和阿郭被四个黑衣人引开,现在辛彦之的身边只剩水月。辛彦之在马车里也坐不住了,他一掀帘子跳下马车。
“殿下,你还是回车上吧。”水月一袭白衣,束发,腰间佩双剑,站在辛彦之前面
“调虎离山,毕月跟着阿郭竟然被几个毛头小贼就引开了。”辛彦之回头四周打量了一下,他身边只有水月一人,看来今天出门没选好时辰,明显的调虎离山,意在他。他下意识的将手上的剑握紧,水月一离开,或许这把剑才能保他一命。
无论是从招式上还是衣着上,水月都猜不出站在对面的是何人。黑衣人戴着斗篷,黑衣遮面,露出外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辛彦之,一双手皮肤白皙光滑,不像是上战场杀敌之人,这样的一双手,又怎么会使出魔杀剑?他赤手空拳,每出一掌却直取性命,围在马车旁的四个守卫全都倒在地上,他们的脸迅速变黑,枯成槁木一般。黑衣人将水月逼得步步后退,水月使的两柄剑,势道凌利,却听不到声音,两柄剑的劲力恰恰相反,所生荡激之力、破空之声,一齐相互抵消。十几个回合下来,一柄剑也被黑衣人用掌力震断了,她胳膊吃了一剑,她将力气都使在腿上,让自己不能倒下,水月心中很清楚,她若倒下,身后的辛彦之就完了。水月退了两步,退到辛彦之身前,这样的距离,万一对方真的要取辛彦之性命,水月也能及时抵挡。水月回头看了辛彦之一眼,辛彦之脸上并无表情,看不出他是害怕还是镇定自若。
“殿下,不要拔剑。”
辛彦之看得心惊胆战,咬着牙齿,不让自己脸变色,黑衣人见他表情淡定,全然没有惧色,也不敢向前一步,他在等着缘遥的魔杀剑,而辛彦之在等阿郭和毕月回来。
“你可知我是谁?”辛彦之心中的恐惧胀得如气球一般大小,脸上却有一股让人胆怯的威严。
“缘遥王子,好久不见。”
辛彦之的心底在计算,要不要拔剑,既知是我,定为取命而来。刚刚水月为何让他不要拔剑,此时不拔剑,只有死路一条。辛彦之一抬手,黑衣人后退了一步,若是魔杀剑,根本躲不掉,黑衣人在犹豫,要不要逃走。辛彦之一拔剑,黑衣人的脚又定在原地,他抬起手,比缘遥更快,一顶黑掌举过头顶,向着辛彦之飞来。只见一道银光在眼前划过,一柄刀斩断了他的视线,也将黑衣人的胳膊砍伤了。
水月一见赤练刀,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信安王府的炽烨世子。世人都知赤练刀削铁如泥,赤练刀在炽烨的手中变化多端,一刀可幻出三柄,具有三刀的威力,可同时杀三人,一般人接不过十招,可黑衣人已经接了炽烨十余招,炽烨心中一惊,到底是什么人,竟有这等武艺。水月也一起加入,这赤练刀都与对方打成了平手,对方定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二人合力与黑衣人对拆了数十招,毕月和阿郭也都脱身回防,若水月和毕月一联手,再加上炽烨和阿郭,黑衣人知道自己肯定敌不过,他只好先撤了。
“殿下,没事吧?”这是阿郭跟辛彦之说话的口吻。
辛彦之说不出话来,只摇了摇头,将剑递给了阿郭,阿郭看到他的手在抖。
“炽烨见过大殿下。”炽烨走到辛彦之面前,向他行礼。
辛彦之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炽烨世子请起。”这是信安君嫡子,复炽烨,也是他的堂兄,他在宴乐上见过。
炽烨提议一路护送他回宫,被辛彦之谢绝了,这种情形下,他的腿还一直在抖,怎么敢跟炽烨同行,他恨不能其他人都不带,只带着阿郭离开。
回到北冕城堡,辛彦之没有去缘稹的宝华殿,直接回了江波殿。缘遥听到永安大街刺杀,表情凝重。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有人在试探魔杀剑。先是宫中的谣传,而后又明目张胆地在闹市刺杀嫡王子,看来,不仅是嫡王子的名分已无足轻重,对嫡子之位心怀不轨的人数不胜数。
“不用去问其他人,大家都是一丘之貉。先清理了江波殿的宫人吧,要大张旗鼓地清理,杀一儆百。”方才在永安大街遇刺,辛彦之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杀人这个事上,杀的是个态度。他没有害人,更没有杀人的心,但若他将这股良善用在江波殿,会有更多人因此而殒命。
命令刚下的当晚,缘瑞安排的宫人便想逃去找缘瑞救命,被辛彦之事先安排好的毕月抓住。辛彦之只看了毕月递上来与缘瑞来往的信件,问都不问,挥了挥手,示意杀掉了。辛彦之想到了见缘瑞那一日,温文尔雅的人,却笑里藏刀。
“继续留意其他宫人,绝不放过一个。”他转头吩咐毕月和水月,他的眼睛都瞪圆了,整整一分钟,他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眼睛里全是怒气和决绝。
缘遥坐在寝殿听着外面的求饶声,他能想像到此刻辛彦之的害怕。像他自己一样,如同他十六岁在西南边境,杀人有时是为了自保。
最后带来的是庄贤娘娘的人。杨庄,让辛彦之恨到咬牙切齿之人,听到这个名字,都足以杀她千次百次,辛彦之问了几句话。
“杀了。”轻轻的两个字,声音平静,脸色从容。江波殿外火把通明,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映得他脸微黄。他杀完人后便让人将首级送去了宝墨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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