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邓汉炎以为自己醉了,听错了,抬起头,眼睛怔怔地看着铃儿。她好不容易从宫中逃出来,却又要主动去送死,是对碧瑶的死完全无动于衷吗?“夜深了,王妃娘娘再站下去易感风寒伤了身子,回房休息吧。”
铃儿的两颊变得潮红一片,因为冷和近距离与邓汉炎谈话,邓汉炎身上的酒气让空气也变得暧昧,铃儿呼吸着,脸也发热了。邓汉炎解下自己的披风,上前一步披在铃儿肩上。咚咚的心跳声贴近铃儿的脸。
“我要报仇。”邓汉炎的手停在铃儿的肩膀,还没来得及收回,便被铃儿的话吓住了,连同刚升起的怒气被一并吓了回去。他的脸依旧平静,仔细看,却能看到一丝惊愕,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着,眉头皱在一起。铃儿的话将他吓到了,落在铃儿肩膀的双手停留了一秒钟,两个人都觉得漫长。邓汉炎将无处安放的双手重重地抚住铃儿肩膀,换作其他人,肩膀早已被捏碎。他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刚才还在因为铃儿的冷血而愤懑,现在她变得重情重义了,他反而害怕了。因为她说这四个字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往往这种不带感情色彩的的决定会像长城一样屹立不倒。对于这种事情,直接打压只会让它成长的更茁壮,他必须找到一个切入点,然后将他们土崩瓦解。
“娘娘现在已自身难保,谈何报仇?”邓汉炎退后一步,故意将一丝嘲讽的冷笑挂到脸上。
“千古以来,报仇一事,胜在人为,逆水行舟,靠的也是毅力和决心。”即使只是一瞬间,邓汉炎掌心的温度让铃儿的身子感到暖和,邓汉炎脸上的冷笑像一把刀,将眼前的暧昧刺破,也刺伤了她的心。感情如水,太沸会让你想逃离,太冷,却会伤了你。
“单凭毅力你想报仇?你过得了北落师门吗?你可以杀人吗?”邓汉炎又变成了镜云阁前的虎贲中郎将,他冷静地质问道。
“你可以教我。”铃儿抬起头,直视着邓汉炎的目光,二人对视着,谁都不肯收起凌利的目光退后一步。
“报仇不是女人该做的事。而且,你有何仇要报,所有的悲伤,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邓汉炎还是拗不过铃儿的眼神,他语气变软,先败下阵来。
“邓将军活了几十年,岂是独活一生吗?难道没有失去过身边爱惜的人吗?”铃儿提出的问题,却自己的鼻尖先酸了。
“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失去,也从来没有失去过,唯有爱别人胜于爱你自己才能体会。与之相比,你的报仇都是矫情。”铃儿触到了邓汉炎心底的软肋,这一戳,戳到了他的心,心痛散及全身,也溢到鼻尖。
“我的世界非黑即白,我要告慰那些为我逝去的亡灵,这是我的原则。”
邓汉炎没有正面回答她,但他的话已经明白地告诉她了,他看不到自己的失去和难过,或许与自己相比,他背后有着更凄美的故事,就是他曾经爱过别人胜于他自己。铃儿管住自己的思绪,不去想邓汉炎背后的故事,她要快速争取到邓汉炎的同意。只有这样,她才能为碧瑶报仇。
“放下你的固执,在没有势均力敌的能力之前,没有资格谈原则。你报不了仇,也杀不了人。”
“报仇不一定要杀人。”铃儿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有眼珠转了一下。
“那叫报仇吗?报仇是一命抵一命的。”报仇的心,邓汉炎比她体会更深,也更痛,当他在从吕继才口中听到伊莲走上绝路时,他比任何人都想杀了吕继才。
“她不配。”铃儿的这三个字让邓汉炎震惊。她淡定、坚决、不可驳回。她说出来的口气又让人无法拒绝。铃儿成长了,她可以控制自己想做的事,收放自如。
“很好,你已经学会绝情了,下一步,你要学会沉默和冷眼旁观。”邓汉炎擦过她肩膀进了房间,只留铃儿一人在冷风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邓汉炎刚踏出房间就看到铃儿了。她虽然披着兔毛的披肩,但她脸色已经冻得发青了。邓汉炎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她站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让邓汉炎送她回北冕城堡,邓汉炎也心知肚明。
邓汉炎没有跟她打招呼,径直绕过她去了马厩。
“邓将军,请留步。”邓汉炎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王妃娘娘有何事?”
“叫我铃儿,我早已不是王妃,请带我回北冕城堡。”铃儿固执地看着邓汉炎,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盯在邓汉炎脸上。
“河宗铃?”这话说出来,邓汉炎自己都吓了一跳,昨夜他想了一晚,想到了河宗铃这个名字。
“是,是谁?”铃儿的脸一瞬间变得绯红,她目光躲闪着,不知该看向何处。
“什么,什么是谁?”邓汉炎的脸由红变白。
“邓将军方才说了……”
“王妃娘娘,吕继才今日会回京,若想安稳地躲过这段时间,就安心待在邓府。”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马,白色的骏马从她身边疾驰而去,带来的风将她的披肩也一并带起来。现在,她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邓府,能让她安心待在邓府的方法就是打压她的复仇之心还要增加她恐惧之事,在镜云阁,吕继才大概就是铃儿的噩梦。
北冕城堡劫死牢的事情,在被剑洪将军捂了两日后,风声还是不径而走,传到了君王复利的耳朵中,一开始,君王复利并没有在意,辛洛去了那里,他心知肚明,更何况,双极地下死牢由剑洪将军看守,没有人有这个能耐和胆量在他眼皮子底下劫牢,君王复利召见剑洪时,剑洪也信誓旦旦地否认了,剑洪心里很清楚,当晚确实有三批人闯了地下死牢,但都空手而归,王妃辛洛是被林怀柔带走了,劫不劫牢对这件事并没有明显的影响或改观,他只要否认就可以了,待风声过去,一切也就平静了。
剑洪希望的平静并没有到来,北冕城堡内的劫牢的风声越来越大。缘遥的江波殿也四处都是有关劫牢之事的传闻,他垂在袖子下的拳头稍稍放开,他以为,剑洪定会向他父王坦白,想起立储之时,剑洪并没有站在江波殿这一边,缘遥在面具下轻轻叹了口气,他在等着从武仙宫来的诏书,却等来了缘熠劫牢的消息。缘遥略微惊讶,这当真是剑洪吗?原来,依旧是他熟悉的剑术师父。缘遥的心底暖暖的,一丝温情在血液中散开。
劫牢风波不是指向江波殿,而是五王子缘熠,时间恰恰是邓汉炎离开双极地下死牢,进到宝泽殿的那一个时辰。
在他父王眼皮底下劫牢,等同于谋反,缘熠坐在殿内一言不发,他在想这件事的幕后是谁?计划是邓汉炎所列,最可疑的就是他,而且,在立储这个问题上,邓家是支持江波殿的,这个时间反咬他一口,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很快,缘熠就否定了这个推断,他并非缘遥争夺太子之位的直接对手,邓家经历过一次谋逆流放,即使想将他拉下去,也不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毁八百的伤人伤己手段。当初能找邓汉炎劫牢,缘熠看中的是邓家的忠诚。思来想去,总觉得事情蹊跷,劫牢当日,有江波殿,还有剑洪将军是当事人,事情并没有一发生就发酵开,而是发生之后两日才被提起,定是这几方当事人都想息事宁人,压根就没打算提起这件事。不多时,夏训进来了,他带来邓汉炎的信。
“定有奸佞小人在背后作梗,还望五殿下咬牙挺过去,千万匆开口,下臣已在暗中查处。”
这封信缘熠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到底会是谁呢?缘熠将可疑之人都在心底疑了一遍,他最后想到了林怀柔,这个女人最没有动机,却最有野心,缘熠后悔,没有当日在长宁阁杀了她。
事情传了一个上午,越传味道也变了,变成了缘熠对嫡王妃辛洛的暧昧之情,那些陈年往事也被翻了出来。
缘熠去往镜云阁……
夜半与辛洛一同出现在宫外……
桩桩件件都像是出自邓汉炎之手,因为这些事,就只有邓汉炎有亲眼所见。越是像,他反而确信,这件事跟邓汉炎无关。会是林怀柔吗,也不似,辛洛刚回宫之时,林怀柔还没有在北冕城堡,她编造不出这些事。
“殿下,是成安君大人。”夏训凑近缘熠的耳边,轻声说道。内史刚刚经过宝泽殿。
“又是缘瑞。”缘熠气愤地一掌拍到了案桌前,茶杯被震到地上打碎了。
“殿下息怒。”夏训跪在地上,边收拾着打碎的茶杯,边小声跟他的主子说着话,这个时候,这对主仆都知道,眼下不是嬉皮笑脸的时间。“小人派人打听过了,劫牢那日,成安君大人恰恰进宫去了会元殿,还带走了双极地下死牢的守卫。”
“这么重要的事,为何现在才说?”劫牢的影响可大可小,如今,北冕城堡中劫牢的事情已被绘声绘色地传开。
“小人失察了,听到宫中的风言风语时,才着手去查了一番。殿下,如今宫中传得沸沸扬扬,说殿下与嫡王妃有不伦之情,也是成安君大人派人散播的。在北河花园时,成安君大人两次看到殿下和王妃娘娘并肩而行,内史说,成安君大人去会元殿给大王请安时,又故意失口说起在北河花园见到殿下与王妃娘娘一事。”
“这点小聪明,实在是雕虫小技。”缘熠冷笑了一声。“缘瑞这是对太子之位有多急迫啊,想同时将江波殿和宝泽殿打掉。”
主仆二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殿外已响起了侍卫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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