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夫人拖着霁慕苍回到凌仙斋,前脚踏入门槛,后脚便见外面那些金吾卫好像一圈松散的锁链,骤然紧缩!然后拉起了结界。
“什么意思?”霁慕苍的心快要跳出来,一晚上的沉默被打碎,腿脚发软地走到门口,喊道:“这是何意?”
珏夫人再也抓不住他。
外边的刘金宝背对着说:“苍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霁慕苍说:“你放肆!我要见大宗家!”他激动地去拍打结界,结果“砰”得一声被反弹回来,重重地摔倒地上。
珏夫人忙把丈夫扶起来,但霁慕苍彻底失态,大叫道:“我要见大宗家!你们胆敢这么对凌仙斋,我要见大宗家!”
珏夫人只是哭,那六个仆人们更是感觉世界末日都要到了,连拖带拽地把霁慕苍弄回房里。
霁慕苍奋力甩脱珏夫人的手,急道:“你别管我!都什么时候了?”然后慌不择路地乱看,把墙上的佩剑拿下来,塞到珏夫人手里,“你杀出去,去找大宗家问个明白!”
珏夫人木头似的不动弹,活像是认不得武器。
霁慕苍与她结发二十年,心痛难当地说:“你要振作啊……你还能出去,知道吗?”
珏夫人猛然间被恐惧淹没了,然后大彻大悟地体会到自己的软弱无能。曾经那个挺着大肚子和父兄争斗的烈女是死了么?这么多年,她只知道该怎么保护丈夫,却不知道怎么保护儿子?
珏夫人闭上眼,“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把脸埋进丈夫胸口,真想一死了之。
……
同样五内俱焚的还有青鸾殿。
霁慕琛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抓住那谋士问:“你再说一次?”
那谋士的脸皱得像能滴出水的苦瓜,“千,千真万确!纪州那八万人开进许家坳,分四路进山了!”
霁慕琛立马揪着他去舆图前指出那四路大军的位置,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谁让他们进来的?之后如何了?附近的郡守怎么没有通报?霁慕白现在何处?申泽玺是死了吗?
那谋士连连告饶,只说申泽玺失联,而津门峡、山鬼坡、商家坝、河口湖各起烽烟!其余的都不清楚!
霁慕琛如遭霹雳,而霁慕琮已经火速去查秘阁的通讯记录了。眨眼间,新年的喜悦烟消云散,刚到手还没捂热的大印就好像烫手的烙铁抓不住!青鸾殿的每个人都乱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哼。”霁慕霖坐在首座,事不关己地喝茶。
霁慕琛浑身发麻,无意义地喊了声,“父亲!”
霁慕霖不接话。
一个时辰后,霁慕琮回到青鸾殿上,庄严整肃,森冷决然。这时霁慕琛坚定地站到了他的身后,深深自责,早不该劝兄长的,不该留霁慕白一命!
“父亲,”霁慕琮冷冷地说:“是清缘阁从中作梗,切断了我们的消息源。”
霁慕霖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长子逼宫,长孙勾结我的死敌,一个联络纪州造反,一个为外姓的六亲不认。”
兄弟俩的心里都泛起一阵恶心。
霁慕霖又问:“南区有晁都势力吗?”
霁慕琮说:“有。”
霁慕霖瞧他面如土色,了然嘲讽:“白皓修?”
霁慕琮默认了。
霁慕霖说:“那晁都现在名正言顺地讨伐叛党,冰天战神可用不着跟你们废话。”
霁慕琛忍不住插了进来,“父亲,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
霁慕琮说:“我已将实情告知桐月了。白皓修不会来玉尧,他会和渝州、泉州军一起围剿纪州!”
霁慕霖大惊,“什么?”
“我们要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霁慕琮气势汹汹地问:“除非父亲想看着豊公夺权?还是看着霁慕白开州呢?让我们一族从此覆灭,沦为晁都的走狗,变成贵族史上最大的笑话?”
霁慕霖心潮翻涌地问:“你们究竟要怎么样?”
霁慕琮没二话,双手将七珠牵星玉奉还,留下大印,但拿走了虎符。“事已至此,我将挥师北上。恳请父亲赞摄玉尧城主之位,将叛逆绳之以法,明正典刑!”
霁慕霖黑着脸拿走了牵星玉和大印,骂道:“你们竟逼为父造反!”
霁慕琮说:“是霁慕白在逼我们。”
霁慕霖见他要走,忙问:“昀州发兵了吗?西方人呢?”
霁慕琮寒声道:“那当然,总督就是要把所有人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他想要一场终局之战,江倚峰怎能不应?”
“……”霁慕霖无话可说了。黑夜里劈下了一声巨大的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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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大殿,兄弟俩一前一后地站在屋檐下,四方死寂,又似乎炮火弥天,伴着风声隆隆作响。
“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啊。”霁慕琛觉得这一天太快了,快到他怎么都拖不住。早知这座兰台,冰凉刺骨,无人幸免,没有赢家。
霁慕琮也是无奈地走下台阶,想到父亲那不阴不阳的模样,说:“如果父亲要掌握人质,且由他去,这里只有他能镇住清缘阁,你集中力量对付外姓人吧。”
霁慕琛领命,“是。”
霁慕琮突然顿住脚,身上杀气弥漫!他当然不甘心就这么把大印交回去的,也不敢相信霁慕霖。这位前任大宗家被他和霁慕白两方戏耍,现在成了他们双方的变数。
可霁慕白不在乎这样的变数,他想要的不过是霁慕霖和清缘阁互相牵制,趁机把慕南的分家人划到自己的阵营。外姓人的武装力量本来就弱,霁慕白只安排他们打一个前哨,真正要拿下玉尧的,是他自己吧?
“……大哥?”霁慕琛看霁慕琮还没走,有些疑惑。
霁慕琮阴森森地说:“三弟,我当年没能杀了周苍,你要替我修正这个错误。”
霁慕琛一愕,“现在?”
霁慕琮说:“父亲一定会去转移他们,你要让周苍死得众目睽睽,分毫不差。”
霁慕琛怔了一会儿,无话可说!
霁慕琮寂然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为父不仁,我们连刍狗都不如。”
霁慕琛有点慌了,“我明白……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样一来,父亲当真能就范吗?我怕玉尧彻底失控!”
霁慕琮说:“现在的玉尧城,是霁慕白的目标。你把这里看成诱饵,即刻调动调动慕州剩余兵力,在路上截杀他!”
霁慕琛道:“可二姐他们,她……”
“这两个人质没有意义。”霁慕琮斩钉截铁地说:“霁慕白放弃他们了。但父亲、清缘阁,甚至晁都方面,也许会发生争抢。你要注意这一点。”
“……”霁慕琛低下了头,再也无言。
霁慕琮深深吐纳,最后说一句:“别伤了阿珏。”
霁慕琛领命:“是。”
……
正玄门大开,黑色的骏马载着慕州军驰出,发出滚雷一般的声响。随着霁慕琮北上,玉尧事变拉开了静灵界全面内战的帷幕!
九七年正月十六丑时,霁慕霖以假传密诏,里通外敌为由遣枭卫封锁清缘阁。阁主霁慕豊拒不认罪。
寅初,清缘阁谈判破裂,霁慕豊阴养的死士三千从府外杀入,与霁慕琛所率巡防营激烈交火。
同时,南宫世子南宫俨率十二外姓家族攻占神机营,开武库,夺法器,武装出一支数百人的精锐攻向兰台,遭金吾卫阻截。
卯正,昀州发兵!二十万大军驰入穗路平原,直奔晁都。涣州柳州先后接到命令火速出动……
漫长的夜里,东方世界如一架庞大的机器苏醒过来,无数个齿轮旋转,爆出火星,各自崩解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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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鞍山临时指挥营帐里,北上玉尧、南下凤鸣的人选基本确定下来了。但霁慕白没想到最精锐的一批人全都想跟自己走!
中央抛出的战利品没有任何人能拒绝,时机卡得也很致命,让战后建立了信心,手正热的人们非常激动——怀化春这是烧了一个州来让他们自愿打开封锁啊,多大的诚意?于是牵制、捆绑他们多年的畏战意识,被新时代开疆拓土的宏伟蓝图击穿了!
但人们也很聪明,白皓修打得是明牌!慕州大都护是霁慕白,中央才给好处,不是的话……试试看?
虽然跟战神走一遭,打一场必胜的仗也很诱人,但没什么意义啊,南下的总指挥官是白皓修,摧城拔寨的任务在他和庚、尚两位身上,那后面跟来的慕州军就是个驻军代表。如何瓜分纪州,他们大概没啥话语权。
所以说怀化春很鸡贼呢,直逼得这些人分家人抓主要矛盾——帮霁慕白去了!
然后霁慕白看好的、不看好的,摇身一变,全都涌到了自己身边。与清缘阁不亲厚的,见证了霁慕白战场勇猛,坚定地要这拥立之功;而清缘阁的人,怕霁慕白打回去之后对豊公不利,要挡在中间做缓冲!
霁慕白赶紧另选几个踏实的人,领五万人南下驻军,有一定数量就行。然后收到了生平最滚烫的灼灼凝视!
“……”
他震撼莫名,这么斗志昂扬的居然是慕州军吗?自己也是情难自抑地激动起来,只觉得本该如此,早该如此!
接下来副官把白皓修和熊茹请来了,也带来玉尧最新消息:“青鸾殿知道了。”
此言一出,众将更加兴奋,摩拳擦掌。霁慕白站起来,雷厉风行地确认了后续一应行动部署,昂首挺胸地说:“诸位!”
一呼百应。
人们纷纷聚集在首座下,凝望那杀伐决断的少年。
“君子顺大势而为,谋时而动。三百年前宗家逆势,如今必受其咎!封州的真相,是为保祖制、救王族,掩耳盗铃,自作聪明。他们以为女帝治下的静灵界还会分裂,灵术院的制度会成为外州自取灭亡的引线吗?”
全场鸦雀无声,白皓修也坐在旁边听着。
“现在还有谁会这么想?”霁慕白慷慨激昂地问:“有谁不希望自家的孩子,可以堂堂正正地得到灵术授予权?有谁没在夜里想过,整个静灵界都是那般,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有一些人,亲手扼杀了慕州发展的可能!甚至不惜引入外敌来巩固集权。这样的人,如何做得慕州首领?”
有人高喊一声:“没错!”
群情激奋,一改从前。
白皓修才知道霁慕白憋坏了!跟他和总督一样,所有为了“更大的利益”隐忍至今的人,都等来了喷薄时刻。
霁慕白说:“此战过后,慕州是一定崭新的慕州,静灵界也将改天换地!我们要完成先代宗家早该完成的,与静灵界全面接轨,我们为此而来!我霁慕白现在不能准确地告诉诸位,你们以后会获得什么样的生活,但我能保证的是,慕州的蓝图,必有你们的一份!”
所有人抱拳道:“谨遵将军号令!”
霁慕白拔刀遥指,“出征!”
群雄呼应:“是!”
……
营地外,霁慕白戎装满挂,翻身上马,领八千骑兵精锐奔赴玉尧。那里已经爆发政变,人们等待着霁慕白,等待这八千人为慕州带来黎明的曙光。
“我们走。”白皓修带着身后两百名武装反膜的皖州灵武者,打开黑腔,奔赴到他们的战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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