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彭子!什么情况?哪的警?”
指挥车上,梁泽海迫不及待的问我,这样的雨天除了车祸还有什么?但我能回答他的不是车祸,而是灾难。
“伊宁县山体滑坡,六户受灾!”
“驾驶员!给老子速度,又是山体滑坡!”
“是!”
一脚油门下去,救援车在郭靖的手中闯过了红绿灯,直逼灾害地点,这是与死神赛的竞赛。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们心情都很沉重,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家庭,一个生命消失在我们眼前,所以我们刻不容缓。
呼啸的警笛刺激着我们的心脏,年轻的战士们准备好了战斗,眼神无比坚毅。
走过市区,道路不再平坦,车子剧烈的晃动着,车速依旧不减,有的只是一颗颗跳动的心。
“所有人员听令,撤掉警戒组,所有人员参战,务必要将被困人员成功救出,这是军令,不容有失!”
梁泽海做着最后的动员,不容有失告诉我们,一旦有失,我们将承受死亡的代价。
撤掉警戒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就算是有人要对我们不利,我们也无暇顾及。
不知道开了多少公里,时间在这个时候是不准确的,郭靖的车技很好,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驾驶员,像是一个特技车手。
他可是特勤训练出来的特种车辆驾驶员,很多车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动的,比如防暴车。
这样一个雨夜,四台车倾巢出动,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没人知道,也许就是死亡。
前方已经没有道路了,山体滑坡导致道路阻塞,满世界的泥浆,但我们离救援地点还有六七公里的路程。
“所有人员听令!携带简易破拆工具,下车全速前进!”
“是!”
这样一场救援面前,没有什么可犹豫,一分一秒都是生命流逝的时间,我们不知道人员被困情况,但依旧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车就这样被丢在这,在生命面前,就算是飞机大炮也不要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车会等我们回来。
除了必要的通讯设备,多余的东西一件不带,我提了一个机动链锯,一把消防铁锹,一把消防斧,其他老兵各自携带必要的救援器材。
一路橙色黑暗中在路上奔跑着,头盔灯来回晃动,照耀着背上的反光条。你追我赶,这不是一个人的竞赛,而是与生命的竞赛。
“快!给老子加速!别停下!”
梁泽海在咆哮着,野兽般的呼喊着后面的队伍,这一队人是第一出动力量,必须在救援面前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准备好接受一切,包括死亡,而第二队留守力量在中队,负责下一场出动或者营门安全。
我讨厌下雨,更讨厌在这泥泞中奔走,但这一刻来不及讨厌,没有时间讨厌。
带着这一身笨重的装备走在满是泥泞的路上,考验的是我们的耐力以及我们对任务的忠诚。
“指导员!前面没路了!”
杨桂华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路小跑之后他又折了回来,向梁泽海报告情况。
这天似乎有意为难我们,又是大雨又是滑坡,现在连唯一的路都给我们断了。
队伍停下了,一条靠近山边的小路被泥石流冲毁了,一边是石块,一边是山崖。
“给老子翻!注意安全!战斗班长绳索保护,牵着绳子跑过去!”
梁泽海下了命令,杨桂华拿出一捆绳索将一头固定,自己带着一头爬上了陡坡。
所有的照明灯都为杨桂华开道,在他面前是一片光明,我们的心都悬着。
雨越下越大,做着这群人的对头,山上滚落着石块,一不小心就会滚落山崖。
杨桂华用身子趴在泥土上,将身体的重心尽量贴紧泥土,被毁掉的路也就二十米,但他要爬五十米。
突然直接脚下一滑他就滚了下去,顺着陡坡一路翻滚,好在腰上的绳子被一棵树给拦了下来。
“杨桂华!有事没有?”
“没事!我没事!”
“好!继续!注意安全!”
看着杨桂华的身影,看着梁泽海的脸,还有这一票兄弟,脸上没有顾虑,如果谁有什么意外,我们替他们收尸。
这样的指挥员不是好当的,他之所以没有感情,是因为他不能有感情,这帮兄弟谁也少不了谁。
但我们不犯险要我们何用!眼睛酸酸的,杨桂华二级了,马上进三级了,但他必须这么干。
危难面前只有以身犯险,死的是我们,如果不冒险,死的是别人,梁泽海不狠不行。
如果说要死掉一个人才能结束一场灾难,我们情愿是我们当中的一个,而不是被我救助的人。
“杨桂华!速度!快点!”
淋着雨,身上的衣服装备显得无比沉重,梁泽海一抹脸上的水,指着杨桂华命令道,似乎他只会这一个表情。
“好了!可以过来了!”
杨桂华在那边挥手,示意我们可以过去了,绳子像一根绷紧的弦,准备着上弓的箭。
几个老兵合力拉着绳子,用自己的重量往下压,杨桂华打的绳结我们很放心。
在腰上套着安全钩,挂在绳子上,这是最后一道保护,如果绳子断了,那下面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而对于我们,梁泽海除了一句“注意安全!”便再没有别的话了,生命掌握在我们手中,谁也不能代替谁去死亡。
一步一步的行走在陡坡上,每一步都要用很大的力往泥土里踩进去,才能走下一步。
这样的一条绳索,我们的生命全部交付给了它,没有人用手抓绳子,都在护着自己的装备,尽管它笨重,但它比我们的命重要。
移过这五十米的索道,一条简单的绳子承载着一队赶命的士兵,最后留下曹俊东在那头。
他将绳子解了,一头用安全钩固定在自己腰带上,一头就是我们的尽头,我们在等待着这个驾驶员的到了。
“来!手给我!”
直到曹俊东伸出手被我们拉上来,这段路才算走完,但我们在这浪费了半个小时时间。
“快!抓紧时间!快点!”
梁泽海跑着队伍的中间,继续以一种死命的催促驱赶着我们前进,他总是那么不人道。
我一个新兵跑着队伍的最前面,因为我是通讯员,任务就是准确带领人员到达事故现场。
谭进军将一幅幅地图,一幅幅平面图记在我的脑子里,很多东西看一眼就会了,因为挨了他很多“黑拳”。
这一刻,我想死的心都有了,面对这样的情况,逼着自己跨出每一步,是生命在逼着我,拼了命在跑。
只恨自己没有多吃几个馒头或者多生几条腿,装备在身上磕磕碰碰,早就不知道那些地方被斧子磕破了。
看看老兵,这些平时将我们骂的死去活来的人,到了这一刻,他们只是埋着头奔跑着,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那么多精力,跟永远练不死一样。
晃晃脑袋,已经完全清醒了,心里只是催促着自己快跑。后面一个人照着前面一个人,就这样赶着山路。
“小彭子!还有多远?”
“现在我不知道,我们在哪我不知道!”
“你个废物,给老子看地图去!”
“是!”
拿出那份出警命令单,上面详细的将事故地点的方位,周围建筑情况描绘了出来,再和中队辖区道路分布图比对。
这张纸已经没用了,完全被水打湿了,不要也罢,反正指挥中心会将情况及时的反馈给我们。
“报告指导员!还有四公里!”
“行了!知道了!前面带路!”
“是!”
继续跑在队伍的前面,老兵还嫌老子速度慢,狗杂碎们都不是爹妈养的,都他妈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辈子当了消防兵,下辈子老子再也不干消防兵了,狗娘养的要老子命。
心里一遍一遍问候着这鬼天气,老子都成土豆肉泥了,看着自己一身泥,该死的天还下雨。
“停!五分钟时间休整!计时开始!”
看了一下夜光手表,老兵们没有放下器材,依旧拿在手上,我也不敢放下,它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要是待会到了现场这东西没油了,或者出故障了,估计梁泽海会将我就地正法。
用最短的时间恢复自己的体能,达到最佳状态是老兵日常训练我们的,这会就是到了现场,我们也蔫了。
“前进!”
梁泽海手一挥,倒是有点像日本的指挥官,拿着武士刀,看着都觉得挺逗。
如果这会不是有人在逼我们,我们再也不想跑了,但不是梁泽海在逼我们,而是我们自己逼自己。
已经能看到的亮光如星星之火,这样的灯绝对不是哪户人家有点,应该是大型照明灯具。
越往前,前面的灯通明的亮,陆陆续续看到有人在路边站着,有汉人,也有老维。
看着前面的灯,心里也有了目标,向着那灯光的方向加快了速度,热心的民众在给我们带路。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兄弟们心里都有了念想,当人民需要我们的时刻,我们义不容辞。
那一双双满怀期望的眼睛注视着我们,他们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那种重量很沉重。
跑了几百米,每个人都在祈祷着不要太惨烈,希望老天不会跟我们开玩笑,这一路我们太累了。
当然更多的是希望人员已经脱险了,那是我们最希望的结果,我们可以原路跑回去。
但当我们走到跟前,看到这一幕,再也不再相信老天会带给我们什么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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