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良和钟崇峰两人下了车,提着水果,走进了院子。院子里有三间正屋,一间厨房,厨房里没有门,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锅灶,厨房里堆满了烧火用的柴草。院子种着几棵枣树,落光了叶子,地上长满了青苔,围墙旁边长着生命力顽强的草,已经开始枯黄,整个院子没有一点生气。看到眼前败落的景象,陆良心里有些发酸:家应该是充满温暖的地方,这里哪有一丝温暖的感觉。
陆良叫了一声:“有人么?”
正屋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瘦瘦的,背有些驼,两鬓已经雪白。看着穿警服的钟崇峰有些慌张,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怯怯地问:“你们找谁啊?”
陆良走上前,轻声问道:“请问这是郭强的家么?”
女人回答道:“是啊!但是他不在家。”
陆良一听找对了地方,笑着说:“我是他部队上的,我就是他的队长。”
郭强的母亲明白了,眼前来的是郭强的首长,她一个农村人不知道队长是多大的官,在她心里只要是郭强的领导,那就是不得了的官。
她搓了搓手,热情地说:“我是郭强的妈妈,你们赶快到屋里坐。”
两人跟着郭强的母亲进了房间,里面是个筒子房,用简陋的家具隔成了客厅与卧室。两人在椅子上坐下,郭强母亲拿了块抺布将桌子擦了擦,拿出两个吃饭用的大碗,抓了把茶叶,冲了两碗茶,然后局促地在旁边坐下,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良打量了一下房子的四壁,见墙上最显眼的地方贴的都是奖状,这些奖状的主人都是一个叫郭燕的孩子,应该是郭强的妹妹。
陆良将话题转入郭芳:“郭强的妹妹在上高中吧?”
郭强母亲说:“是的,明年要高考了,现在学习紧,住校,很少回家。”
陆良又问:“那么叔叔做什么工作?”
郭强母亲说话的速度挺慢:“他平时在外面打工,要供姑娘上学。”
陆良问:“孩子上学有困难么?”
郭强母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爸爸的打工的钱还有郭强的工资加起来刚好够用,还好自己种些粮食,平时省吃俭用,也过得下去。”
一个家庭只有郭强的母亲自己在家了,难怪这么冷清。郭强不是干部,一个士官的工资每个月也就是几百块钱,父亲打工也挣不了多少,这个家的艰辛可想而知。
陆良又简单地聊了一些家常,将郭强在部队的表现着重讲了一下,当然说的都是表扬的话。听到儿子在部队表现很好,郭强母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基本了解了郭强的家境,陆良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与钟崇峰一起站起来告辞。
郭强母亲不好意思地说:“都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两位首长就在这里吃饭吧。”
陆良不想给她添麻烦,就说了个谎:“我们还要到别的战士家里看一看,就不吃饭了。”
走到门口,陆良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有他早就准备好的两千元钱,这是他毕业以来所有的积蓄了。陆良把钱塞到郭强母亲手里,握着她的手,说:“这是我来的时候部队让我交给你们的,感谢你为部队培养了郭强这样一个优秀的战士,并且在家里困难的时候还支持他在部队服役,这点钱这是部队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怕她不肯收,陆良没有说钱是自己的,郭强母亲还是坚决推辞了,善良的农村人就是这个样子,哪怕自己的生活再困难,也不愿接受别人的接济。
陆良坚持着让她收下,钟崇峰也从身上掏出五百元钱,交给郭强母亲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一点意思,就当我们帮着郭强妹妹上学了,你也一块收下吧。”
郭强母亲的眼里泛起了感动的泪花,穷苦人的心永远都是善良、容易知足的,哪怕是别人微小的一点帮助,都能让他们打心底里感激。
郭强母亲一直送到大门外,两人的车子开远了,陆良还能看到她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陆良收回沉重的心情,对钟崇峰说:“钟哥,不好意思,让你陪我来还让你掏钱,等回去这钱我还给你。”
钟崇峰一摆手:“算了,就当我赞助那个女孩子了。”
陆良不好意思地说:“钟哥,你工资不高,也有家有养,这钱我一定还。”
钟崇峰有些不高兴地说:“怎么,看不起我啊!我是真心的。其实我跟陆良的情况差不多,以前家里也很穷,上学的钱是东挪西借来的。我们穷苦孩子没有别的门路,要改变命运只能好好上学,期待知识改变命运。我希望郭强的妹妹能考上大学。虽然大学毕业不一定有好工作,但这毕竟是穷孩子的唯一出路。”
陆良心有同感,两人在金堂镇找了个小饭馆,简单地吃了一顿饭,因为开车,没有喝酒。吃完饭,继续赶路。
这一趟金堂之行,让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一路上默默地都没有多少话。
等回到了草海,天已经黑了,钟崇峰把陆良送到边管站,挥手告别,回派出所值班去了。陆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想着郭强的家境,心里还是难以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多为手下这些可爱的战士做些什么。
无意睡眠,他起身走进了战士的宿舍。
战士们都坐在宿舍里,因为是周末时间,有的在打牌,有的在吹牛。陆良发现唯有周杰一个人坐在自己位于角落的床边,手中捧着一本书在聚精会神地看。陆良走过去,也许是太投入了,周杰没有发现陆良的到来,等到陆良伸手把书拿过去,他才回过神来。
陆良一看,是一本关于机械知识的书,他觉得很意外,周杰这个年龄的人看的书无外乎武侠小说、言情小说,喜欢看机械类的书的人少之又少。
他问道:“这书你能看得懂么?”
周杰不好意思地说:“看得懂,我感兴趣。”
陆良的好奇心又起,他追问:“为什么会对这种书感兴趣?”
周杰说:“我老家那里很多人都在做机械制造的生意,现在全国每年都有很多的工厂开工,这些工厂的机械大多是从我老家那里买的,我想学些这方面的知识,等退伍以后用得上。”
陆良觉得周杰与普通的战士不同,有头脑,眼光又长远。
他问:“你现在对这方面知识的掌握达到什么程度?”
周杰自信地说:“应该比一般的本科生还要强,但我从小接触这个行业,比他们实践经验更多。”
陆良点了点头,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他脑子里,他问周杰:“我想把战士们组织起来办个培训班,你有没有信心给他们做老师。”
也许是没有思想准备,也许是这个任务太有挑战性,周杰怔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了自信:“没问题,我很乐意把我的知识与大家分享。”
边管站的工作主要是船舶管理,又不用去战场上杀敌冲锋,除去训练,有大把空闲的时间。陆良觉得战士们这样浪费时间太可惜,不如将他们组织起来学些知识,这些战士大多来自农家,将来退伍了这些知识很可能用得上,再者也可以发挥周杰的长处。
陆良听了周杰的回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以后每周周五与周六的晚上就由你组织上课。”
第二天早上,陆良还在办公室里看训练表,郭强叫了一声报告,走进了办公室。看他的表情,陆良明白郭强已经得道了自己家访的事。他平静地问:“什么事?”
郭强望着陆良,说:“队长,我妈打电话来说你去了我们家。”
陆良点了点头,平静地说:“是的,我看你的档案发现你家离这里很近,正好我有个朋友到那里办事,我就跟着去了。”
郭强的情绪有些激动:“队长,我……”
陆良打断他:“没什么?我们是战友,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如果不是职务上的区别,我们应该是兄弟,去家里看看父母,是我应该做的,再说我也只是顺便去看看。”
郭强还想说什么?陆良转移了话题:“我看周末的时候大家都闲着没事,这样浪费时间太可惜了,我想把这个时间利用起来,开个培训班,让周杰领着大家学习一些机械制造方面的知识,等大家退伍了说不定用得上,你也要好好学。周杰因为体质的原因,军事素质不如别人,但在这方面是他的强项,我们看人要看长处,发挥他的长处,你说呢?”
郭强点了点头,忍住要涌出来的泪花,说:“队长,你放心,我会把培训班组织好的。”
陆良笑着点点头,说:“你的组织能力我相信,这个事就交给你了,以后家里有事跟我说一下,好吧。”
郭强点了点头,给陆良敬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这还是郭强第一次给陆良敬礼,望着他的身影,陆良欣慰地笑了。
到了周末,陆良走到战士宿舍外面,这一次他没有听到里面的打牌声,也没有听到打闹声。他走到门口,没有开门,趴在门上从门缝里往里看。宿舍里放了用木架子摆了一个黑板,周杰正在黑板前大声地讲着,黑板上画满了各种形状的机械零部件。这时的周杰再没有了训练场上的狼狈与自卑,而是昂着头侃侃而谈,与平日简直判若两人。
战士们坐在小凳子上,听得入神,郭强坐在最前排,正专心地记着笔记。
陆良一笑,没有推门,转身轻轻地回到办公室,第一次,他靠在椅子背上,轻松地喝了一杯泛着清香的铁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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