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良感觉很有意思,梁效贤不动声色地就把一场尴尬化解了。
陆良掏出烟给梁效贤敬了过去,梁效贤一摆手说:“我不抽烟。”
陆良又把烟递给余嘉华,余嘉华接过烟,掏出火机:“啪”一声点上,吞去吐雾地抽了起来。梁效贤瞥了他一眼,骂了一句“余大烟袋。”
余嘉华嘻嘻一笑,没有还嘴,但也没把烟熄灭,陆良看得同出两人的关系很亲密,感觉梁效贤这个人对人和气,不像常主任那样阴晴不定,城府深得难以琢磨,心里有些庆幸。
梁效贤正起脸色,说:“接到石油公司的预报,这段时间进口石油力度加大,油轮靠泊会比较多,我们的工作量会很大,大家会辛苦一些,好在小陆来了,你跟着余嘉华熟悉一下业务,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进入角色。下午会有一条船靠泊,余嘉华带着小陆上船检查,体验一下。”
余嘉华抬着头望着袅袅升起的青烟,没好气地说:“船多了石油公司赚得钱多,我们却要赚辛苦。这周站长也真是,还真把自己这个副县级的面子看得那么重要啊!也不出去到石油公司活动一下,争取点拥军款,提高一下福利待遇。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本身就是做奉献了,还要拼死拼活地干活。”
听到余嘉华发牢骚,梁效贤打断他的话:“你这个爱发牢骚的脾气再不改,终有一天要吃大亏的。”
说完,梁效贤起身拿起笔记本进了套间。陆良看到梁效贤的水杯还在桌子上放着,起身拿起来跟着梁效贤起了进去。
梁效贤刚刚在办公桌后坐下,看到陆良端着杯子进来,在心里给他打了个勾,其实杯子放在那里是故意试探陆良,一是看他有没有眼色,再者看他知不知道去尊重人,现在这两个方面,陆良都过了关。
陆良把杯子放在梁效贤面前,转身刚要走,梁效贤把他叫住了,示意他把套间的门关上。陆良把门关好,梁效贤一指面前的沙发:“坐下吧。”
陆良端端正正地坐好,梁效贤把身子往后一倒,问道:“你是古平大学毕业的?”
陆良点点头,老实地答道:“是的。”
梁效贤又问:“英语过了几级?”
陆良说:“八级。”
梁效贤点点头,有些感叹地说:“古平大学是全国重点啊!我当年的第一志愿也是古平大学,但没有被录取,被调剂到古平轻工学院。”
陆良一听,原来梁效贤也是地方大学毕业后入伍的,这一点跟自己倒是相似,连忙说:“处长,现在轻工学院已经并入古平大学,所以你应该是我的学长。”
梁效贤神色沉吟,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在他毕业的年代由于入伍的大学生少,他还是很受重视的,所以轻松地坐到了业务处长的位子上,可是部队里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干部对地方生入伍的干部还是有偏见,两种成长经历不同的干部之间或多或少地存在着一种对立情绪。常欢之所以对陆良不感冒,这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作为地方学院毕业梁效贤却对地方生有着一种自然的亲近感,自己被孤立了多年,现在终于有个同侪来到身边,他有心要把其培养为自己的人。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撕开封口,扔给陆良,陆良抽出一支,看了看梁效贤,自己点上,不料梁效贤去说:“给我一支。”
陆良一愣,刚才不是还说不抽烟么,连忙抽出一支给梁效贤递过去,梁效贤深深地吸了一口,半天才吐出来,很享受地说:“香啊。”
然后郑重地用烟点着陆良说:“这烟啊!我已经戒了五年了,今天破例抽一支,以后你还要监督我,不准我再抽一支烟。”
陆良当然听得出这话的意思,心里有种感受,说是受宠若惊也不为过。从常欢的冷面相对再到梁效贤的视为心腹,陆良原来根本想象不到看似平静的小小边管站竟能给他带来如此对比强烈的感受。
当下陆良用心地说:“我一定会把处长交待的事情尽心地做好。”
梁效贤在心里又给陆良划了个勾,心道:这小子不笨,是个可塑之材。
梁效贤关心地问:“你现在住在哪个房间?”
陆良说:“刚来时常主任把我安排在勤务班。”
梁效贤有些意外:“怎么住那里。”然后又若无其事地问:“周扬住哪里?”
“听说是住在后面的干部宿舍。”
听到周扬住进了干部宿舍,梁效贤心里无名火起,这个常欢,自己的人住干部宿舍,业务处的人就安排进士兵宿舍,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嘛。但是没办法,办公室管的是内部人员的事务,业务处管的是外边的事务,具体业务工作虽然是边管站的立站之本,没有这些业务边管站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但做事的人就是要被管事的人管,受气又无处可以说理去,这种情况哪个单位不存在呢。
牢骚归牢骚,梁效贤的脸上仍然平静似水,在下属面前沉不住气,还做什么领导。
他平静地问陆良:“都是一起来的,周扬住干部宿舍,你住士兵宿舍,对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陆良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梁效贤与常欢之间微秒的关系,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刺激梁效贤,笑了笑,说:“没什么?本身我就是新兵,住在士兵宿舍能更好地了解部队的生活,也能从士兵的身上学习如何做一名军人,对我的成长有好处。”
梁效贤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小陆,你是名牌大学毕业,又有专业,但是到了单位,除了要你拿出过人的成绩,还考验你做人的水平。在一个单位,一个立志有一番作为的新人要走两个极端,要么充满霸气,靠自己的能力把别人都踩在脚下,让别人都服从你,要么先夹尾巴做人,见机行事。你说目前你自己要采取哪种方式呢?”
陆良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初来,又没工作经验,肯定要低调行事。”
梁效贤点了点头:“在这里不比学校,不是看你的考试成绩,而是看你的工作能力。以你具备的知识与专业,站长早上把你定位得很高,但是很多人的心态是盯着你,等着看你交出一份什么样的工作答卷,他们巴不得看你的笑话。所以这个时候你一定要低调,同时拿出自己的实力,用实力说话,让别人在心里形成对你符合实际的评价,你的形象才会深入人心。”
梁效贤的话让陆良听了感觉上了一堂深刻的课,这些道理是任何老师在课堂上不可能讲得出来的,不由得对梁效贤万分感激。
他望着梁效贤说:“谢谢处长的教诲,我一定会用心工作,争取不让你失望。”
梁效贤平静地点点头,对他说:“去吧!这些话记在心里就行了。”
陆良起身往梁效贤的杯子里添满水,才轻轻地走出了梁效贤的办公室。
陆良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余嘉华拿着一本书递给他,陆良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边管业务的书。心道别看这个余嘉华长相粗糙,大大咧咧,爱发牢骚,但是人还是不错,便感激地对他一笑。
余嘉华说:“先大体了解一下,下午跟我一块去港口,到时你的英语就派上用场了。”
陆良点点头,翻开书一看,其实边管站的业务不算太复杂,国际通行的惯例,外国的轮船相当于本国流动的国土。虽然到了中国,但还是要区别对待,不能随便上下人,不能随便装卸货物。而边管站的职责,主要就是对出入境的船舶及船上的员工、旅客进行检查,对上下船舶的人员、货物进行管理,为了保证管理到位,在每条船上下的舷梯口都会有一名监护中队的战士站岗,这就是监护中队的任务了。
看了半个小时,陆良已经对边管站的业务有了大致的了解,便往后翻,了解一下边管站的概况,突然看到东海边管站,魏建华那肌肉发达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不知道这家伙现在东海这个地级市过得是否如意。想到这里,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但想想梁处长对自己不错,也算是有了个不错的开端,总比碰到一个不喜欢自己的顶头上司有利,心也就放开了。
不一会儿,上午下班的号声响了,吃完饭,刚走出餐厅就听到余嘉华的大嗓门在外面叫自己,走到门口一看,余嘉华坐在一辆皮卡车的副驾驶上,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赶快跑过去,钻进了皮卡车的后排座位。
车子驶出边管站,经过荣春饭馆。陆良特意往门口扫了一眼,老板娘正在端着一盆水准备往门外倒,陆良把车玻璃摇下来,冲着她笑着挥了挥手。老板娘一开始没有认出穿着军装的陆良,等看清以后,笑得跟菊花似的,水都忘记了倒,望着远去的车子看了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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