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江,正值七月天,一年中最热的天气,酷暑最是难熬,长风镖局一众更是尽数出自北方,哪里受过九江这般热轰轰的天气,甚至有许多人中了暑。好在司马长青对于这一问题也是早有准备,随行还特意备了一名郎中。
暗堂的人早已到了九江,沿途布置,司马长青一行人一路所过,已经经过了三个暗堂人“开设”的茶棚,只是这些个茶棚,却都没有下手,只是一路上观察着司马长青等人。
司马长青所带的一行人,老江湖也有不少,这些人对于江湖上的小伎俩也是早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人也练的精名无比,每到一个茶棚,那郎中总是拿过几枚银针,随机挑几个茶盏试过毒,才允许别人取用。即便如此,每次进入茶棚之中,也只有一半人敢取了茶水来用,另一半人却是自己从随身所带的水囊中取水来饮。
九江多大川河流,这些人的水囊中,倒也不怕少了水。
杨治一行人,终于匆匆赶到了九江,听闻暗堂众人汇报,杨治不禁微微皱眉,转头向匡邵斌看去。
匡邵斌看杨治向自己看来,微微一想便明白杨治所忧着何事,微微一笑道:“公子放心,三更软骨散并非是剧毒,只要用量少,用银针极难测出,再加上这些人在九江郡内,想必一天也要喝不少的茶水,我等只需要分次少量投入,不担心他们不上钩。”
杨治心中微微舒了口气,淡笑道:“如此,甚好!”如无必要,杨治实在不愿与长风镖局的人正面冲突,当然,如果司马长风真个不开眼,此计不成,杨治也不介意为了自己的“性福”和长风镖局打上一场,至于打过之后会怎么样,那也要打过了再说。
三日后,长风镖局的人终于进入了江阴城,杨治却是直接带人绕过江阴城,向着江临城进发。
第二日,长风镖局和崔家寨众人再次上路,这一路上因为江阴城和江临城之间多山少川,山路崎岖,山林中又不太平,茶棚极少,尽有的几处也被杨家寨的人给暂时拆了,只留下了三处。
因为连日来小心谨慎,也未发生大事,长风镖局一行人终究略略放松了些警惕,再加上接下来要走的就是江夏,那个是慕容家的第二大基地,虽然长风镖局的司马长青自问慕容家族不至于向长风镖局直接动手,但小心为上,到了那里更需要警惕,在九江境内众人略略放松一些,司马长青虽然心中觉着不妥,但却并未多说什么。
这处茶棚,是由祖孙二人开的,沏茶用的水是从山间以数十节长竹引下的山泉,这二人显然没想到会突然来这么多人,虽然茶叶备得很多,勉强够了,但水一时半会还接不下来,桌椅更是不足。
足足走了近两个时辰,几乎所有人水袋中的水都已经用完,众人都是干渴难耐,好多人坐在茶棚外的大树下纳凉,就连坐在茶棚内桌椅上的众人也是显得不耐,吓得祖松二人手都有些发颤,司马长青也算是讲道理之人,山道小棚本是小本经营,遇到他们这般大队人马的可能本就极少,连忙约束手下众人耐心等候。
足足耗了近半个时辰,甚至司马长青命人砍了两颗大树劈了茶火供这二人取用,才算是为每一位客人都备了一海碗茶水。这一次却与以往不同,所有的成员都有用茶,为了确保万一,那郎中不得不从药箱中珍而重之的取出一副成色及好的银针,祖孙二人每盛一碗茶水,这人便用银针试过一次。
这祖孙二人将那郎中的动作细细看在眼中,那老者倒还罢了,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那十二三岁的小孙子,却是面上微微露出几分庆幸,但却被那老者微微一瞪,吓得连忙低头劳作起来。
待众人用完茶,司马长青回头看了身后众人一眼,司马长青苦笑一声,命人取出一个大红布缝制的钱袋子,递到老者手上,口中笑道:“老人家,我等是来这江南迎亲之人,依北方风俗,过往落角之地,都会留下喜财,还请老人家笑纳,也向老人家讨个彩头。”
那老者微微推辞了一句,双手接过钱袋,口中笑道:“多谢公子打赏,小老儿薛祝贤夫妻一路顺风,喜结良缘。”
这边司马长青打赏过了老者,那边崔紫缨也在马车串伸出手来,将一串用红绳串起的银钱递到一名随车侍俸的丫鬟手中,那丫鬟连忙将铜钱打赏了那老者,老者笑呵呵的接过,同样送上了一句祝福,将那串铜钱装在了司马长青先前递过来的钱袋之中,而后将钱袋恭恭敬敬收入了怀中。
司马长青看着老者的动作,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从身后一人手中接过三锭足足有十两的银子,送到老者手中,开口道:“老人家,本公子还有一事相求,如今九江天热,在下一众手下口渴难耐,这一路又少见溪水,想从老人家这里取些水来,老人家可否如愿?”
老者哪敢说半个不字,看着司马长青递过来的银钱,脸上适时的露出几分希翼之色,连忙点头,口中却道:“小老儿哪敢不从,只是公子这些银子却是实在太多了些,小老儿受之有愧。”许是司马长青银子开路,那老者话语中更显得尊敬。
司马长青却是呵呵一笑,将银子递到那老者手中,口中道:“老人家不必推辞,在下不情之请,还望老人家应允。”
老者见推辞不过,连忙接过银钱,一并收入怀中,微微躬身向司马长青行了一礼,道:“公子要取水,着人随小老儿来便是。”
司马长青点了点头,向那随行了郎中递了个眼神,二人便带着几名手下跟着那老者向茶棚后堂的而去。
茶棚后堂中有一口大水缸,几杆中空的竹子从山上引来山水,注入水缸之中,缸后修了条水道,将溢出水缸的水引开。
看到山水从竹子中流出,司马长青向那郎中点头示意,那老者连忙拿出三枚银针,试过从竹子口中流出的山水,见银针并未变色,才向司马长青微微点头。
司马长青见那郎中点头,才向那老者报拳道:“失礼之处,老先生勿怪。”
那老者哪里敢有怪罪的意思,告了声罪,言说要清洗茶碗,带着孙子便离开了茶棚后堂,临走时,顺手将火炉中正在燃烧的几根湿木取了出来,以木炭续了火。
看祖孙二人离开,跟在司马长青身后一人微微一笑道:“倒也识相,公子,可以命人取水了吧,耽搁久了,只怕晚上到不了江临城。”
司马长青微微点头,命向名亲信亲自守在水缸旁,才命中人排队取水。
茶棚后小山上,杨治等人带着两名暗堂的人守在引水的竹子旁边,静静的看着山下茶棚,过了片刻,许陌青见山下茶棚中原本不停冒出的青烟止了,微微一笑道:“公子,钱贵祖孙二人已经传来消息了。”
杨治微微点头,向许陌青道:“嗯,那就动手吧,回头不要忘记打赏钱贵二人。”
许陌青微微点头,笑道:“公子放心,这祖孙二人是属下当日行走江湖时所救,是属下的旧人了,早已进入了暗堂,如今立了功,属下自不会薄了二人的情。”
杨治微微点头,匡邵斌却是已经取出一把匕道将那竹子剖开,削了一个口子,一包包的三更软骨散缓缓倒入竹子中。
许陌青看着匡邵斌动作,嘿嘿一笑道:“公子,此时正是辰巳相交之时,即便是这些人现在就服用了三更软骨散,到药效发作时,也是戌时了,属下先恭喜公子抱得美人归。”
杨治哈哈一笑,点指许陌青道:“许堂主也成了溜须拍马之人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到底什么事,本公子可不相信许堂主就是这般肤浅之人。”
许陌青脸色不禁微微一红,有些为难道:“公子,三寨主钟明本是属下旧属,当日公子任其为三寨主,命其攻黑石,当日黑石于山村之中劫了一村姑,正在举寨大庆,被钟明轻异破灭。”
杨治微微点头,这事他当然记得,当时钟明破了黑石,还特意发书信请命,如何处置黑石寨众人,杨治只是令钟明自己安排,后来钟明确实将这事处理得极为妥当,黑石一众悍匪早与杨家寨失和,杨家寨对于黑石的人也是太有怨怒,很多人甚至建议钟明将黑石精锐悍匪尽数斩杀,以平杨家寨中一些成员的怒火。
钟明却不取,只是将寨主黑石以下十多名首恶尽数诛杀,而行刑之人,正是杨家寨中与墨石大战死了亲朋的几名悍匪,其余一众黑石的悍匪,被钟明尽数打散,编入杨家寨黑石岭分寨之中。这般处理,一来灭了杨家寨众人心中怨怒,二来却是让黑石一众成员对于钟明是又敬又畏,杨治甚至特意写信去表彰钟明,此事他自然记得。
听到许陌青提到了三寨主钟明,匡邵斌等人都来了兴致,转头看向杨治和许陌青二人。许陌青干嗑一声道:“那村姑属下也见过,确也长得水灵,钟明一见之下,惊为天人,自然动了心思,自那以后,常往那姑娘家中跑,倒也未失礼数,如今也算是有了成果,只是钟明如今已经年将而立,家中双亲早已故去,二人虽然有心,但那女子却不愿意就这般跟了钟明,让家中蒙羞,正加上那女子毕竟曾被黑石劫掠过,村中多有闲言,故而这明媒正娶当然是少不了了。”
杨治等人一听,顿时更感兴趣,许陌青接着又道:“但要明媒正娶,便需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媒倒是不难,花些银两总能请到,可这父母之命就难了,钟明双亲早丧,哪里能有父母之命,无奈之下,找到属下,请属下为其做个见证,只是如今属下与钟明本是同级,真要这般做了,只怕显得属下比钟明反倒高了,以后就不好相与了。”
杨治正要说话,却见匡邵斌面色尴尬的瞪了许陌青一眼,心中一转便明白了始末,心中暗道一声糊涂,这常明与匡邵斌都是寨主,若是真个让许陌青代常明父母为常明下了聘礼,于常明来说,他本是许陌青手下的人,倒也没什么,但于匡邵斌,就有得尴尬了,微微一笑,摇头叹道:“不妥不妥,本公子虽然以职分来说,可为常明下聘,但本公子如今年不过二十有余,常明比我还长,将来结婚之时,带着媳妇拜我做高堂,如何使得?”
许陌青脸上微微一红,他还真忘了这一茬,不禁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开解道:“倒是属下所思不周,不过年无长幼,公子即为钟明发迹之人,于钟明有大恩,倒也可以代得这个高堂。”
杨治哈哈一笑,道:“许堂主啊,你倒是忘了一个人,要说于钟明恩情最大者,当属当日身处怀安的邵斌和何先生了。邵斌自然不妥,可何先生却是当得,一来何先生以过不惑之年,二来先生乃方外之人,于情于礼,都可当得起。”
古人迷信,极尊方外之人,许陌青更甚,若能说得动方外之人为命,绝对是十里八乡都要胜传的一件大喜事。听杨治一言,不禁眉头一挑,一拍额头道:“公子所言极是,我倒是忘了先生了。”
杨治哈哈一笑,道:“何先生那边,本公子自然全与之分说,你只需让钟明请好媒婆,准备迎娶新娘便是了。”
许陌青哈哈一笑道:“不敢瞒公子,这媒婆早已请好,待公子说动了先生便可。”
众人在这里一边投毒,一边闲话,那边长风镖局和崔家寨众人都取好了水,更有人特意将两水袋的水送到了崔紫缨乘坐的马车之中,一行人才缓缓启程,向着江临城方向而去。
这一次,司马长青却是有了上午的教训,为了避免因为取水导致延误了行城,令得佳人露宿荒野,明令众人节约饮水,不到江临城不作歇息,待众人离去近一刻钟,那钱贵祖孙才缓缓收了茶棚中一应金银细软,直接向着山上而来,待到见到杨治等人时,钱贵微微舒了一口气,带着孙子钱通向许陌青跪倒在地,口中道:“恩公,小老儿已经依恩公的安排,将事情办妥。”
许陌青微微摆手道:“钱贵,本堂主早已言明,即入暗堂,依暗堂规矩行事便可,当年的恩情,你祖孙二人这些年也足够还上了。”
钱贵却是执拗之人,闻言带着钱通向许陌青磕了三个响头才道:“恩公哪里话,当年之事,于小人祖孙恩同再造,岂是说还就能还得上的。”
杨治淡淡的看着三人见礼,许陌青却是苦笑摇头,摆摆手才道:“好了,先来见过公子吧!”
钱贵闻言白眉微微一挑,向杨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才道:“钱贵携孙钱通见过公子!”
杨治微微一笑道:“老人家免礼吧,我观老人家虽然年长,但却不像是终日劳作之人,又极重礼数,不知老人家以前是?”
钱贵连忙沉声道:“公子明眼,小人以前也是武林之人,只是后来为仇家追杀,一身武功尽费,全家无人得以幸免,只得一孙独留在世,幸得恩公出手相救,才算免了一难,保全了一条血脉。”
杨治心中暗道一声“果然”,若是普通人看到那么多的江湖人,早就吓得腿软,这祖孙二人却能妥当处之,果然也不是普通人家出生了。
解了心中疑惑,杨治才道:“钱贵,你在山下与那帮人待在一起,可知那一行人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既然此人是暗堂之人,又是江湖出生,杨治索性便直呼其名,而不以山野农夫的称呼待之。
钱贵早已是经历过大变之人,对于称呼之类的事情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听到杨治问话,连忙恭声道:“回公子话,那一行中领头的公子曾令众人加快行程,中途不再休息,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江临城。”
杨治眉头一挑,暗道到声好险,还好有暗堂之人为应,在此处早做了布署,如若按早先制定的方针,分批次投毒,还真是有得麻烦了。
该问的都问过,杨治便带人向着江临城进发,许陌青皱眉微微沉思片刻,坐怀中取出一枚腰牌递给钱贵,道:“钱贵,本堂主明着跟你说吧,这些人虽然被我们暗算了,但却不会要他们性命,他们查觉中了毒,想必会回头来找你祖孙二人算账,这九江不好呆了,你拿着我的牌子到江临城回春坊向坐堂郎中报‘依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让听风楼安排人送你们去潍坊。”
钱贵面上微微一喜,恭声道:“恩公,小老儿道是无甚要紧,只是孙子尚且年幼,还请恩公看在往日情份上能够多加照料。”
杨治早已注意到了钱通,因为从小便受过难,虽然那时候的他还不能记事,但毕竟家破人亡,跟着武功尽失的钱贵一同生活,早经过诸多磨难,性情沉稳,虽然钱贵没有教他武功,但以杨治的眼力,也能看出来这小子是个适合练武的料子,听到钱贵之言,心中不禁微微一动,开口向许陌青道:“许堂主,钱贵和钱通到了潍坊之后,便让他们祖孙二人跟着我吧。”
许陌青闻言眉头不禁微微一挑,连忙向钱贵和钱通道:“还不谢过公子!”
钱贵也是明事理的人,见杨治说话之前打量了钱通一眼,知道他看中了钱通,心中不禁微微一喜,连忙带着钱通跪了下去,口中道:“小人祖孙二人,谢过公子垂青。”
杨治微微摆手道:“好了,若是这小子真个是个练武之才,本公子不会薄了他,将来说不定还能有一番作为。”
话音一落,便带着众人离去,翻过山,在山背取过战马,纵马向着江临城而去。
钱贵看着杨治等人离去,心中不禁微微松了口气,向钱通沉声道:“少主,十一年了,当年我洛下剑派被胡一刀那老贼设计破灭,江湖争斗,老奴不恨胡一刀,但李若雪身为门主弟子,却参于暗害门主,更尽灭其余三脉,我们这一脉,更是只得少主一人逃离,十多年间,暗月堂更是从未间断过追查,老奴怕被李若雪的人识破,更是不敢教少主武学,原本想着找机会求恩公传你武学,却不成想少主另有奇遇,少主若是到了杨家寨中,且记他日武功有成是,莫忘为老主人复仇。”
钱通也是双眼微眯,闻言冷笑一声,道:“大师伯啊,当年不顾同门这情,尽灭我家一门,十年来更是追杀不断,若非为恩公所救,只怕早已投了胎了,只是今日另有奇遇,待来日必要让她负出代价。”
此时的钱通,哪里还有一个十二三岁少年的样子,俨然一个为仇恨所困的怨世之人,只是其习武之心,复仇之志,却是坚定无比。
杨治也没有想到,自己临时起意,看这钱贵虽然老迈,但却为人还算精明能干,打算收留于他祖孙二人,却不成想,却变成了一对为仇恨所困数十载的主仆。
(https://www.biquya.cc/id12236/7048843.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