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整夜,院子里的积雪厚度已经没过了脚背。
戚月裹着从空间取出的鹅绒被,睡得十分香甜。
火盆里的银骨碳烧空了心,“吧嗒”一声掉了下去,这点轻微的响动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睛,望向隔壁屏风处的竹榻,只见那里只剩下一床整齐的冬被。
“我在这。”一声呼唤传来。
戚月闻音看去,发现姜予安正在那研究圆形窗户上的玻璃。
戚月打着哈欠坐起来,走到他身边问:“你看什么呢?”
“这东西虽然和琉璃极其相似,但是比琉璃要平整流畅许多。”
他轻轻敲了敲,彼时,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也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吗?”
“不是哦!这是琉璃坊的新工艺,我让他们调整了一下烧制流程。”
戚月戳了戳玻璃上的霜花,转身去拿床上的裘衣,路过木架顺便把姜予安那件也拿了过来。
“所以不用羡慕我们那个破破烂烂的世界啦,这里很好的,只要没人肆意破坏,它会就一直好下去。”
“放心吧,我不会像那个人一样贪婪。”
戚月灵动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嘴角轻扬,露出一对俏皮的梨涡。
“我信你。”
这一笑,拨动了他的心弦。
好像不论何时那双明亮的眸子,始终都闪烁着星光。
“呐!”戚月晃了晃手里的裘衣。
姜予安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伸手接过那件镶着柔软狐狸毛的裘衣。
“是要出门吗?”
“你不回东宫啊?”
“不回。”
“啊?可是……”
还没可是出来,姜予安已经将她塞进了红面白毛裘衣里。
“走吧!人关在柴房。”他牵起那只小手出了梅香院。
“柴、柴房?”戚月抬头望着他那张平静的脸,想了半天只想到一句:“你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面对林颜惜他只有杀了她的心思,如此不但避免了日后多生事端。
同时也就不必去怀疑掌管甲级杀手的亭午阁首领,是否和这林颜惜有什么关联。
“怜香惜玉不是这么用的。”
姜予安轻弹她的额头似在惩罚,语气却尽显宠溺。
戚月低下了头,心中已经接近抓狂,有人在她要如何大展身手!
姜予安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般,到了柴房处便止步于此。
“有什么事记得换我,我就在门外。”
“好哒!”
戚月比了个ok的手势,开门进了柴房。
屋内当下的环境令人惊愕,只见那身材苗条的女子,双手双脚被墙上延伸出的四根铁链牢牢禁锢。
寒风从漏风的窗户钻入,飘进不少雪花,随着气温升高,雪花融成了一摊水渍。
而平日里一副清水芙蓉模样的林颜惜,正跪坐在水渍上瑟瑟发抖,那真丝面料的襦裙也已皱作一团。
“戚月,没想到……我竟会落在你手里。”
林颜惜冷笑一声,双眼含恨。
“可惜,我不会死,更不会如你的意。”
戚月在她面前蹲下,双手托腮,用着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毒的话。
“不如,我现在就送你归西好了,也省得日后麻烦。”
“你……!”
“我什么我?恶毒还是怎么的滴?”
戚月起身拉来一只有三条腿的凳子坐下,直接摊牌。
“能查到华阳在我手中,你早该知道我戚月并非什么善良之辈。”
林颜惜听后并没有太过吃惊,能让一个小小的联络点在一年时间内崛起,怎会这点小事都想不到。
怪只能怪她自己大意了,居然让眼前这个女人侥幸活了下来。
“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那毒一旦沾上便会死于非命,就算拿到解药也来不及了才对。”
戚月紧了紧身上的裘衣,她当然不会告诉林颜惜真正的原因。
“你的人跟了我那么久,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我的医术不止常人所见那般普通。”
“不可能!就算你真跟那医婆学过几年,就算你后来识得几个字,断然不会高明到凭空解毒……”
林颜惜突然惊恐万分:“你不是李翠丫,你究竟是谁!华阳到底被你送去了哪里?”
“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当然不是李翠丫……”
戚月拿出匕首把玩着,下一秒,眼神变得凌厉阴狠。
“因为你现在冒用的身份是我的,我才该是林家嫡小姐啊!
若非不是你,我很快便会被林家寻回,更不会在小鱼村感染风寒,继而被卖至矿山岛!”
林颜惜冷笑,语气中尽是嘲讽。
“你以为林家嫡小姐那般好当?诗词歌赋,能说会算,哪一样不是我夜以继日、挑灯苦读换来的!
若非我,林家怕是早已喝西北风去了,又哪来的余钱置办粮草,守住那摇摇欲坠的边疆!
若非我,林家主母早已相思成疾,郁郁而终……”
她滔滔不绝说了许多,戚月却只扔下一句:
“这与我何干?又不是我要你如此。”
林颜惜霎时无言以对,继而怒不可遏:“世间怎会有你这等之人!”
“你现在见着了。”
“你……”她嗤笑出了声:“戚月,你以为将华阳毁尸灭迹,就没人知道你的心狠手辣了吗?”
“你也一样、配不上他……哈哈哈哈!”
“你说他知道你的双手沾过血,还会要你吗?”
戚月眉头一皱,很是嫌恶地后退两步。
这人脑子冻坏掉了?
她这一退,双脚像是踩到了木块样的东西,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
就在她即将与坚硬的地面亲密接触之际,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突然伸过来,紧紧地将她揽入怀中。
她的心脏跳猛然一缩,不敢抬起头,生怕与那个人对视。
“我......”
她的喉咙干涩,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姜予安扶着她站稳脚,揉了揉她未梳发髻的头顶,柔声道:
“去梳妆吧,林将军府来了人。”
“可是……她……”戚月依依不舍,她还没报中毒之仇,也不知那林颜惜会不会背后嚼舌根。
姜予安无奈拉起她的手送至门口:“安心去吧!我就问几句话就来寻你。”
“那、你可不能被她骗了去!”
“好。”
门再次被关上,光线一瞬间又暗了下去。
林颜惜的脸由开始的得意转换为嫉妒,再到怒意。
“为什么!为什么唯她不同,明明你对每一个人都保持着冷漠疏离……”
姜予安答非所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并没有被那场大火烧伤?”
闻言,他在林颜惜背后一点,随之捏住了她的手腕。
情况和预料中不一样,此人虽有一些内力,却不及习武之人一半。
是他多虑了吗?
林颜惜下意识屏住呼吸,就如他每一次不经意靠近时一样。
“皇孙殿下,你不记得青鸢了吗?”
柔声软语使得姜予安立即后退半步,瞥见她手腕处的疤痕,想起了那场大火里的确有一个手腕有伤的小孩拉了他一把,之后便记不太清了。
“你想起来了吗?”
林颜惜一脸期待。
“那时我作为愉欢的伴读,因为父亲只是个芝麻官被人欺凌,是你把我从水缸里救出来的,你说就算是普通人也会通过努力迎来属于自己的不普通。”
经过她的描述,久远的记忆片段在脑海里浮现,他记得曾经是有一个天资聪慧的小女孩,被破例招进宫中给公主作伴读。
只是他依旧记不起那小女孩是何模样,不过,那又如何呢?
那日即便那小女孩不出现在东宫,他也不会受那大火残害,因为、那次意外只是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你救过我,这次我便还了你。”
他拿出在戚月那得来的药丸,伸手捏住了林颜惜的下颚迫使她张嘴,那粒药丸随之落入口中。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林颜惜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想用此举吐出那枚药丸。
“有句话你说的对,她的手沾过血,可我的手……不止沾过血。”
姜予安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随即丢弃。
“我不喜遇事只会寻求帮助不会反击的人,戚月这样的性子更合我意。”
林颜惜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让人看到好不生怜。
她的嘴张张合合,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予安冷漠地离开,他看着瓶身上的“无声黛玉丸”几个字有些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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