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二年三月十三,陕西省汉中府略阳县铜钱坝
公审公判大会
惊堂木又是啪的一拍,便有人高喝:“带人犯!”
史真香鼻子都快气歪了!
堂堂锦衣卫百户,平生只有老子审别人,何曾有过别人审老子的时候?
他扭头看去,只见正中的条案后面,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左右两边,各摆两张长条桌,坐着几个书办模样的人,手拿纸笔,想必还要记录。
这些人的背后,站着一排身穿黑色制服女衙役,一个个全副武装,挺胸叠肚,矮矮胖胖,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史真香的目光,偶然向上方一扫,竟然发现,在警察局三层的楼顶上,似乎还趴着两个人,手持长火铳,黑洞洞的铳口,正对着自己。
史真香大怒,嘶声道:
“你们竟敢私练兵马,私设公堂,扣押锦衣卫百户,
莫非你们华阳集团已经造反了不成?“
坐在主位的男子一拍惊堂木,喝道:
“大胆人犯,竟然咆哮公堂!
左右,给我拿下!
打十板子!“
坐在旁边的小橘子,久居上位,已经不再事必躬亲,她只是冲着手下摆摆手:
“除去裤子再打。”
两个剽悍的女警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只一扯,史百户的裤子就已经落在脚面。
清脆的皮鞭声随即响起。
虽然警察局里既有板子也有木棍,但女警察们还是喜欢使用皮鞭行刑。
对于史真香来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扒掉裤子,用皮鞭抽屁股,还是很新奇的体验。
他虽然有一身不错的功夫,但几鞭子下去,仍然打得他屁股开花,鲜血直流。
他紧咬牙关,满头大汗,一声不吭,不愿意堕了锦衣卫百户的名头。
十鞭子抽完,史真香终于不敢随意说话了,毕竟屁股上还是很疼的。
条案后面的人很满意,威严道:
“这就对了嘛!
公堂之上,一定要问什么答什么,切不可胡言乱语。
本特派员乃是汉中知府赵维章赵大人的全权代表,
怎么能说私设公堂呢?
再说啦,
华阳集团的护厂队,乃是缉贼通判衙门核准的乡办民团,
你既然自称锦衣卫百户,却为何连这些都不知道呢?“
此人便是张肇伦。
自从赵维章与华阳集团达成合作以后,他便把张肇伦留在铜钱坝,作为汉中府与华阳集团的联系人,并协助办理华阳县治恢复的筹备工作。
史真香只有连连点头:“大人见教的是!”
打了锦衣卫百户的屁股,还被他称为大人,张肇伦心花怒放,一曲黄色小调差点脱口而出。
他太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状态了!
他原本虽是汉中府的老人,但毕竟只是不在册的吏员,要职无职要权无权,在衙门里一辈子谨小慎微,战战兢兢,逆来顺受。
现在不同了。
一方面他是知府大人的私人代表,有一定的话语权,另一方面,他小舅子王启年在这里位高权重,他可以适当的狐假虎威。
他已经决定,让儿子张铭继续留在知府衙门里混前程,而他自己,则不打算再回去了,等以后华阳县复设以后,找小舅子想想办法,争取给自己弄一个官身。
他一拍惊堂木:
“带原告!“
一个年轻女子被带到现场,婷婷站在前面,还偷偷冲着小橘子一挤眼。
却是小青。
原来昨天小橘子去叫孟四过来帮忙偷东西,她也要跟着来玩,顺便客串了一把,不想却演得很不错。
张肇伦问:
“原告,
你状告被告昨日趁乱摸了你的奶子,可有此事?“
小青点头:
“是!“
张肇伦又问:
“左手摸的还是右手摸的?
摸了几下?“
小青道:
“左手摸的,摸了三下。“
小橘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还是个左撇子!“
史真香终于忍不住,怒道:
“大人,断无此事!
当时大街上人多,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奶子。“
张肇伦摇摇头,迈着方步,走到史真香面前,压低声音道:
“史大人呐,
昨日有那么多人围观,证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你如今一再矢口否认,那这个案子你让在下如何了结?
我劝你还是要好好想想,
不如就把此事认下,大不了赔她几两银子了事,
来日方长嘛,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史大人!
咱们华阳县马上就要恢复县治,大小也是一级官府,
以后咱们常来常往,官官相护嘛,官官相护。“
史真香心里暗骂:你算个锤子官府!哪有资格跟老子官官相护?
可他又一想,跟这帮乡下土包子硬抗,也不是个办法,吃亏的终究还是自己。
算了,认就认吧,只要自己能脱离险地,回过头来,有一个算一个,必然将这帮人好好修理一遍,绝对让他们欲仙欲死。
主意打定,他便不再坚持。
见史真香点头,张肇伦一摆手,便有一个书办,拿了张口供过来,要让被告签字画押。
史真香吃力地探头看看,抗议道:
“某何曾说过见原告容貌秀丽,忍不住上前摸奶?”
张肇伦和稀泥劝道:
“原告的长相,这么写倒也不算错。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嘛,不重要,不重要。“
连蒙带骗,总算是让史真香签字画押完毕,大功告成。
原本张京生与小橘子定下的策略,就是不在华阳集团的范围内收拾这几个锦衣卫,以免留下后患。
只需要往他们身上泼些脏水,抹黑一下也就可以了。
小橘子本来是准备偷了他们的腰牌以后,往他们身上放一些工资券,然后栽赃他们盗窃。
后来有了小青的帮忙,罪名就做成了如今的侮辱妇女罪,也算是颇为恰当。
见迟迟不给自己松绑,史真香便提出抗议。
张肇伦道:
“公堂之上,做事必须严谨,不可有一丝疏漏。
史大人声称你们四人都是锦衣卫,可有凭据?“
史真香道:
“本有腰牌为凭,
可我们四人的腰牌昨日都莫名其妙失踪了,
其中定有蹊跷,还望大人明察。“
张肇伦道:
“就是说,你们没有任何身份凭证?
这就不好办了!
这样吧,既然咱们都是官场中人,官官相护嘛,
我也不为难你们,
尽量给一个最轻的判决。“
史真香连忙道谢:
“谢大人!”
张肇伦在场中踱来踱去,做思考状,其实他只是想尽量拖长这次审案的时间,毕竟,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以主角身份,主持官方活动。
足足十分钟,史真香都等得快要睡着了,张肇伦终于开口了:
“被告四人,犯侮辱妇女罪,判决如下:
第一, 每人鞭打二十,史百户加倍。
第二, 没收全部银两,赔偿原告。
第三, 由汉中府行文西安府和成都府,请他们派人过来确认被告的锦衣卫身份并作保,之后方可离开。
第四, 被告在身份确认及离开之前,由华阳集团警察局负责看管,可安排被告从事一些力所能及的体力劳动,以便抵偿等待期间的饮食所需。“
听到这样的判决,史真香真是欲哭无泪,这才知道,自己彻底被这些乡下人耍了。
官府的办事效率,一贯都是很低的。
等到西安和成都的锦衣卫同僚赶过来解救他们时,史真香一伙人已经在皮鞭的驱赶下,在砖瓦窑里没日没夜干了大半年了。
回程的路上,史真香和几个同僚,在秦岭山里,巧遇贼酋李自成手下大贼刘宗敏,不但抢夺了他们的财物,还侮辱了史百户的贞洁,最后还打断了他的双腿,直到崇祯十三年,他才艰难爬回西安府。
而那两个成都小旗,也不顺利。他们在返回成都的半路上,遇到了大巴山区的棒棒贼,不但被夺去了财物,还被割掉了两只耳朵。
这些都是后话,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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