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脉的广场上。
这秋末入冬的日头诡异的越来越烈,每个人的桌案前皆有一滴细小的血珠,在烈日下折射着泠泠光芒。
众人屏息凝目,广场上一丝儿的声音都无,生怕一个动作一道响声,吓着那闻血而来的并蒂果。可惜,即便如此,无数的目光险些要把那广场大门给瞪穿了,都始终没看见并蒂果的影子。
渐渐有人开始沉不住气:“宗、宗主,那并蒂果可是真的会来?”
“是啊,这都等了多久了……”
“那并蒂果不来,咱们总不会要一直等下去吧?”
吵吵嚷嚷的声音中,玄天始终笑的笃定,余光在排排血珠上一扫,划过丝意味不明的幽光:“诸位,稍安勿躁。”
“可是……”
“我偌大玄云宗,还会诓骗各位不成?!”
玄天扯出了大燕第一宗门的声誉,有意见的人也只得重新坐下。
时间缓缓的过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头顶日头照的众人心焦如焚,一边是冷风瑟瑟,一边是汗流浃背。广场上渐渐汇聚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到了这时,就连玄天都微微蹙起了眉。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放出那吸引低阶灵物的香,怎么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突然——
他眸子一凝,霍然射向远方三脉的方向!
同一时间,发现了端倪的还有宫无绝。
自三脉那边,正有一股狂暴的玄气波动,突如其来。这波动来的突然,紧跟着越来越烈,连在场其他人也渐渐感觉到,他们离着玄天和宫无绝境界尚远,分辨不出那波动的方向,只得四下里疑惑着看着。场内出现了一片sāo动,有人霍然起身:“可是并蒂果?”
“一定是,并蒂果被血腥气引来了!”
“哈哈,宗主果然大智慧,我等佩服!”
一声声惊喜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少人都站了起来,贪婪又兴奋地望着大门口。他们互相之间警惕着握紧了兵器,此时不论看任何人,都是对手和敌人!唯有玄天和宫无绝两人,玄天的眉毛越皱越紧,这玄气波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外。今日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唯有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这绝不是并蒂果!
宫无绝心下一沉,他见过那果子,不似有这样的能耐。
心里升起股预感,这事和乔青有关。别问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那小子就像一个麻烦制造机,从来消停不了。有她的地方,就有惊心动魄。鹰眸在场内一扫,最后方的那张桌子,人头攒动中可见祈风和祈灵疑惑的表情。宫无绝揉了揉眉心,混小子果然不在!
随着玄气的波动演变为一场不可收拾的风暴,不少修为高些的,已经可以感受到那方向。
“三脉!”
“没错,是三脉!”
三长老先是一愣,随即迅速看向张远。张远急忙摇头,表示三脉的子弟被吩咐了事情的心腹正在准备着,没有吩咐的全部集中在了广场上。胖三长老眯起细细的眼睛,神色越来越凝重,一瞬迸发出凛凛精光。今日这关头,可不容有失!
他飞身而起,率先朝着三脉冲去。
如山身躯飞过大门的一瞬,玄天和宫无绝紧跟而上!接下来,是林寻、大长老、四脉五脉长老……这些人一动,场内的dì'zǐ宾客们也跟着往那边跑,不论是否明白就里的,随大流就对了。
霎时,去往三脉的路上浩浩荡荡一片轰隆。
脚步声,破风飞行声,衣袂摩擦声,声声震耳如有大军压境。
“没人?!”
三脉后山上,一眼望来一片空旷,地上的枯草有被踩折的痕迹,还有一个一尺深的坑洞。空气中依旧浮动着玄气汹涌过的痕迹,这里刚才绝对有人!
玄天的眸子里一片阴冷,是什么人,能制造出那样的玄气波动?神不知鬼不觉混进了玄云宗里,竟然完全没人发觉?他闭目感知,随即猛的睁开,望向山下!道袍一拂,玄天一跃而起,朝着山下俯冲而去……
身前一道黑色的影子一拦。
宫无绝霍然出手,和玄天缠斗在了一起。
“怎么可能?”
一声怪叫,混合了无数人的声音。半空中那激斗的一黑一青两道身影,竟是一时打了个旗鼓相当不分上下?众人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这两人怎么就突然打在了一起?更让人惊诧的,那玄天看着年轻,却已花甲之年,可那玄王爷才多大的年纪?
二十多岁?能和大燕第一宗门的宗主打个平手……
这,这也太可怕!
一片惊呼唏嘘声中,宫无绝却知道,他离着玄天尚且输了一阶。玄天要在二三长老眼前假装重伤,打起来自然有所收敛。而他笃定的,就是这个收敛!这疯子布置了许久的戏mǎ还未上演,怎会允许一交手便露出破绽。
再看二三长老的神色,明显已经中计。
两人皆将宫无绝看做了自己人,为这后盾的玄气境界窃喜。即便此时敌对,也不由对视了一个眼风——玄天果然重伤!
“那是什么!”
忽然,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大叫,有人指着山下的方向一脸惊诧。
众人齐齐看去,已至山脚处的地方,一个拐角出来,正有几个人飞快的朝着下面飞奔着。其中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肩头正扛着一个红衣男子。那些人越跑越快,一边跑一边回头朝这里看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离着山巅处越来越远,眼看着,就要离开玄云宗!
“什么人?”
“刚才的波动就是那几人引起的!”
“一定是他们拿了并蒂果!想跑,没那么容易!”
一众人紧追不舍,在并蒂果的you'huo之下,完全被贪婪左右了行为。一眨眼的功夫,这后山上已经只剩下了宫无绝和玄天。
玄天越打越是心惊,这宫无绝的进境竟然如此之快!当初在皇宫里,他还只得紫玄,此时已经迈入了知玄境界!哪怕他已经猜测到这和那地壑中的浓郁玄气有关,也不能不说,这宫无绝的天赋,足以傲视群雄!
翼州大陆之内,高手大多在七大宗门之中,而其中,又以玄云宗的实力最次。彩虹境界之上,只得他这宗主一人。可是放眼整个大陆,那彩虹等级在真正的高手眼中是完全看不上眼的,它更相当于一个玄气的入门。到了知玄,才算是真正迈入了高手的门槛儿。
自然,也只是门槛儿而已。
或者说,是低阶和高手之间的一个过渡。
紫玄的标志,是山重水复,生生不息,可以从自然中汲取玄气为己用。而知玄,才是真正开始感悟天地的境界!玄天,则是知玄往上,又高一阶。
他觑准时机,一个反身脱开宫无绝迅速追上下方的人,后发先至,霍然落在了扛着乔青的囚狼前方。
山脚之下,眼见着马上就要离开了玄云宗,囚狼等人攥着拳,功亏一篑!眼见跑不成了,他将肩上的乔青放了下来。鬼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并蒂果的根须一跑进乔青的口中,她就变成了这般。一句骂娘吐出之后,再无反应。
红衣少年脸色微白,身体里那汹涌澎湃的玄气已不复方才激荡。离着近了,倒是能感觉出还有少许正一丝丝从她身上溢出。她整个人盘膝而坐如老僧入定,不动不言,像是已经进入了深层的xiū'liàn状态。
以玄天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了出来:“果然是你,乔青,你没死!”
他冰冷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乔青,像是在看一个死而复生的玩具。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呢?一个打不死的蟑螂,随时随地你以为她要完蛋,又总能在下一刻活过来出现在你的眼前,永不结束的游戏陪着你玩,给你新一轮的惊喜。
其他人也纷纷赶了上来。
顿时,人群中发出了数道齐刷刷的惊呼:
“是她?!”
从盛京而来的宾客齐齐一愣——修罗鬼医!
大长老挟着疯狂恨意咬牙切齿——杀了为平的凶手!
方展和林一眼认出了那人——冒充玄王爷的骗子!
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询问的解释的,嗡嗡讨论声汇聚成一股炸耳的风暴,讨论着盘膝于对面的红衣少年。宾客中忽然有人一指乔青:“天哪,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循着望过去,那修罗鬼医的衣襟处,正偷偷探出两个红彤彤的果子,两片叶子像是爪子一般扒着她的衣服。这一叫,俩果子咻一声钻了回去,叶片也跟着一点一点朝里面缩……
——并蒂果!
囚狼和无紫等人面色凝重,连非杏怀里抱着的大白都严肃了一张猫脸。对面那么多的人,足有千数之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如果这些人要的只是那害人不浅的并蒂果,丢过去就是。可明显,只看玄天那猫捉老鼠的兴致勃勃目光,哪怕并蒂果给了,也不会放过乔青。囚狼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他妈的,这该死的东西怎么在这的!”
“我靠!还真是并蒂果啊?”
“有没有搞错,这修罗鬼医的运气,简直好到爆啊!”
“这还是人么,老天——人形宝贝吸引石啊?”
一众人瞬间瞪大了眼睛,羡慕嫉妒恨地死死剜着乔青,刚才这一交流,已经将她一路上一系列事都大概说了个明白。当时那万厄山取到宝贝的就是她,现在玄云宗的并蒂果还是她!瞧瞧那果子,死死扒拉着她衣襟,没听说有灵物能认主的好么?这大燕里的灵物统共有多少,一个个全跑她这来了?妈的,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
也有一些人满目贪婪狰狞之色。
“交出来,交出并蒂果!”
“废话什么,直接杀了他们!”
最前方的人眼中一瞬闪过阴狠,提着刀剑一冲而上!
各个颜色的玄气萦绕在刀剑上,下手毫不留情,分明准备趁她病要她命!这些武器在汹涌击上的一刻,却倏然脱手倒飞了出去。叮叮当当的声响中,乔青的身前落下一道黑色的影子,他收回击飞这些人的手臂,负手立于乔青的前方。挺拔的身躯似一座丰碑,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临风而立。
是宫无绝!
宫无绝回头看了一眼乔青,见她状态尚可,便不再多问。只和以玄天为首的一众dì'zǐ和宾客对峙而站。玄天瞥他一眼,不甚在意地弹了弹衣袖:“玄王爷,你要保她?”
他冷笑一声,面色沉定:“如你所见。”
玄天低着头笑起来,笑的极温柔,也极诡异:“玄王爷,若本宗动手,你必死!”
这一句,在旁人的眼里或许有些托大,毕竟刚才才亲眼看见这两人打了个平手。可是宫无绝却知道,这是事实。只要玄天愿意放弃自己导演的戏,那他的确……必死!
“那就试试,从本王尸体上踏过去!”
宫无绝也笑起来,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嗓音不大,语气不沉,仿佛一个玩笑般吐出。可任谁看见他坚定的表情,也知道,他是认真的!这话中透出的铁血锋芒,言之铮铮,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玄天意外一挑眉,紧接着见乔青身前又站出一人。
囚狼扛着他的长枪,哈哈大笑着一拳捶上宫无绝的肩头,随即转向了对面这无数的人。他的神色傲慢,极具异族风情的深邃眸子觑着对面修为比他高上不知多少的玄天。
“一个尸体怎么够,老子的也给你踏踏?”
后面无紫非杏双双迈出一步,一个温婉可人,一个娇俏明丽,此时尽皆微笑着以一种凛然赴死的坚毅目光,以实际行动站在了乔青之前。两个丫鬟,两个女子,两只瘦削双肩可比世间一切伟丈夫。
“加上两个怎么样?”
兰萧弱弱跟上,伸出双手母鸡护雏一样挡着乔青。当然,若是那手不抖的跟羊癫疯一般,则更有气势和说服力一点。
“踏踏踏……还有我。”这孩子,已经语无伦次了。
“喵呜!”大白呲了呲尖利的小奶牙,关键时刻,猫也是有气节的!
全场一时无声,所有人都还没从这震撼中惊醒,宾客中又走出一人,灿然一笑,一口璨白的牙齿映衬着爽朗的气质,风采独具。他站去对面。宫无绝囚狼眉毛一挑,祈风耸肩道:“这么有血xìng的事,我已经很多年没遇见过了。乔兄弟当初救我一命,正好,算我一个!”
“还有灵儿!”
小麻雀一样的祈灵蹦蹦跳跳跑过来,这架势,好像不是要赴死,而是一起去春游。
祈风瞪她一眼:“胡闹,不是让你老老实实藏着么?”
祈灵吐吐舌头,麻花辫在肩头一荡一荡:“不是只有你们男人有血xìng的,乔大哥对灵儿可好了!”
朝着祈风做了个鬼脸,小丫头一溜烟跑到了无紫非杏的身边。祈风扶着额头一脸无奈,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他的确关心妹妹安危,更不愿让灵儿处于危险之中。可心底也升起一点欣慰,这妹妹从来让人头疼,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调皮捣蛋着长大,说的好听,是无拘无束,说的不好听,那就是野xìng难驯没有教养。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丫头也长大了?
有她愿意共甘共苦患难与共的人?愿意在危难时刻挺身保护的人?愿意以那不怎么样的玄气付出小小一分力的人?祈风回头看了一眼盘膝而坐的乔青,他想,哪怕今天真的会死,他也不该抹煞这丫头的一腔血xìng。
玄云宗的山脚下,一时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
若死一般的寂静沉默。秋末的寒风呼呼刮过,落到以乔青为中心的一拨人之中,却似化为了暖意融融,一地温情。没有人注意到,正沉浸在深层xiū'liàn中不动不言的乔青,睫毛轻轻一颤……
一方,是数以千计。
一方,是寥寥八人。
人数的悬殊,实力的差距,这数千人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八人,是怎么有这样的勇气。这是赴死,囚狼所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对面这千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足够淹死他们的。一众人只觉自己魔怔了,白日做梦还是咋的,没见过欢天喜地组着团儿送死的!
——这简直就是一群脑子让驴给踢了的傻帽!
傻么,真是傻。
那两个丫头和高个子男人是为主子的,那兰家小公子估计是天生二的,那祈家兄妹是为报恩的,那玄王爷……咳咳,这个大家都懂,是为了自己的好基友。可是不论多么有说服力的理由,为主,为情,为恩,在人xìng的自私面前,似乎都显得单薄了。多少手足为了利益相残,多少朋友为了立场相悖,多少人在一个又一个无数的理由之下做出了背叛退让……
患难相交,生死与共,这些话说起来有多么的容易,可又有几人能真的做到?
此时此刻,这五花八门的赴死理由,他们唾弃,他们不理解,他们也为之震撼!
“格老子的!”
人群中有一人一把捶上自己的心口:“老子服了!这并蒂果,老子不要了!”
这是一个虬髯大汉,只看样貌便是个敦厚之人,他朝后退去一步,表示自己不参与这并蒂果的争夺。渐渐有不少人走去他那一方,袖手旁观。倒是也有人,眼中一瞬闪过丝挣扎,随即一眼瞥到乔青衣襟处那两片叶子,挣扎被贪婪取代。
玄天却是优雅一抿唇:“不不不,你们误会了,从你们的尸体上踏过去,这实在太过无趣……什么样的游戏最有意思呢?本宗不动,乔青却自己死去,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振奋?”
宫无绝等人齐齐一皱眉。
听玄天笑的更加温柔:“乔青,咱们来玩个新游戏。我说,你听……唔,我知道你听的到,让本宗来猜一猜。你应该服下了什么东西,这东西中狂暴的能量又不是现在的你可以驾驭的。啧啧,你的运气真是好啊,竟然没有爆体而亡……你现在正在做什么呢,正在将身体里狂暴的能量压制吧?稍一分神,就是被玄气冲破身体的后果……”
他只说到这里,顿下。
宫无绝等人却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情况不能有丝毫的打扰!
刚刚那汹涌的玄气浮动,明显被乔青压制了一些,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和安静的环境,她就能凭借着意志将玄气爆体的危险解除。而现在,明显没有这样的条件。那么他们所能保证的,就是乔青的思绪不被扰乱。一旦这关键时刻有外物侵扰,便会是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下场!
囚狼几个人更是明白,可能那并蒂果的根须真的是个好东西。世人只知并蒂果,它并非高阶灵物,极少人有运气遇见的时候,也只是急着将它沿根茎掐下。却不知道这果子果熟蒂落,真正的能量都留在了根里。只是这东西初有灵智,完全不知道那玩意儿的能量只强,根本就不是乔青能驾驭的!
众人齐齐回头,朝着乔青衣襟里藏着的并蒂果瞪去一眼。
所谓的好心办坏事啊。
只能说,这果真又是一二货。
诶?兰萧挠了挠头,为什么要说“又”?
“哈哈哈哈,这个游戏很好玩。乔青,我拭目以待!”
宫无绝等人一瞬枕戈待旦。然而玄天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却没动。他歪着头,望着乔青,如同望着一个情人:“我了解你。不,应该说,我懂你的,你和我是一类人。啧啧,多么相似的两个人,骨子里同样的凉薄,骄傲,自负。你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为人的原则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话一落,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囚狼更是险些滑到。搞什么?他们紧张了半天,还以为玄天要制造混乱让乔青分神,结果这么温温柔柔的说了这么一番话?这是表白?囚狼看向宫无绝,却见这一向醋意滔天的男人眉毛微拧,像是在思索什么。祈风亦然,从来带着爽朗笑容的俊面上,似乎渐渐严肃。
“你护短,却并不是因为爱他们,而是一种自己领地内的东西不容旁人去动的占有欲!”
“你为乔伯渊夫妇报仇,为乔伯庸取九叶鸩兰,却不是因为他们是你的亲人,而是因为愧疚!”
“可当这一切威胁到你时,你的恩义情仇,其实一文不值。它们根本就是建立在你xìng命无恙的前提之下!”
玄天的声音还在继续,优雅的轻飘飘的于山脚下浮动着,喋喋不休低声细语,温柔的让人头皮发麻。囚狼嘬了两下牙花子:“这老不死的,该不是傻了吧?”
“不对!”
宫无绝和祈风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迅速扭头看向乔青,她那刚才还平稳下来的玄气波动,竟再一次汹涌了起来,渐渐有压不下的势头。在这种关键时刻,乔青所有的注意和精力都放在压制玄气上,而玄天的话她根本无从思考。这一声声喋喋不休仿佛魔音穿耳,便是一个引导,将她心底一点原本细小如蚁的负面情绪无限放大,放大成足以让修行玄气者走火入魔的地步!
玄天,此时就是在一点一点,诱发乔青本不存在的心魔!
“让我来试想一下,如果此时换过来,正处于危险中的人是……玄王爷?你的手下?兰小公子?噢对了,还有这祈家的兄妹。你会怎么做呢……”
玄天话到一半,宫无绝和祈风双双暴起,一左一右朝他快速进攻,意图分散他的注意。他却不接招,只上下左右躲闪着。四脉五脉的长老正要帮手,被林寻和三长老一拉,暗暗摇了摇头。三人在半空中颤斗,下方一时没人动作,就连那些贪婪盯着并蒂果的,也不敢前去攻击乔青等人。
开玩笑,那玄天说要玩游戏,谁敢上去破坏?
“哈哈哈哈,你绝不会向他们一样挡在前面的,对不对?你会先保命,再替他们报仇。对不对?”
“你会第一时间,想出一个并不需要硬碰硬的方法,如果想不出呢,你会跟着一起死么?不,你不会,那对你来说,太傻了,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一起无谓牺牲。你会在第一时间算好了这个账,保住自己的命,等着给他们报仇?就像十年前那样,乔伯渊夫妇死在你面前,你却没有和他们一起死!”
“你在乔家潜伏了足足十年!为什么是十年呢,第八年,第九年,你没有机会报仇么?”
玄天哈哈大笑吐出一句又一句歹毒的锥心之言,没完没了,轻声细语,钻入乔青的耳朵。她体内的玄气汹涌澎湃,冲击的幅度更大。外面众人皆看的出,她双眉紧锁,脸色越来越苍白,一瞬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密密地湿了额上的发。
无紫非杏急的红了眼,却毫无办法。
囚狼朝地上啐了一口,举着长枪也加入进去,和宫无绝祈风三方联手。实力的差距,不是少许的人数可以弥补。玄天从头到尾都不应战,只躲闪着,大笑着,欣赏着乔青的变化,沉浸在他自己的游戏里。
“你有机会的,可是你选择等。等一个十拿九稳的机会。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亲生父母的死,也不能让你丧失一丁点的理智!”
“当年,你还六岁吧?你娘为了救你,被那黑衣人一连拍了数十掌,嘴里的血像喷泉一般美妙。你爹呢,那个没用的东西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你就更妙了,眼睁睁看着亲生父母死去……噢,对了,你直到现在都不知道黑衣人是谁吧?他属于哪个势力?那蛇形纹身呢,你尽心了么?”
“承认吧,乔青,你根本就是冷血!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噗——
一声极其压抑而细微的声响,乔青的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那绝美妖异的面容,呈现着所有人从未见过的苍白。
“乔青!”
“主子!”
“乔大哥!”
“喵!”
无数的厉喝声,连大白的叫声都变的尖锐起来。乔青体内的玄气,已经有了破体而出的态势,浓郁的,狂暴的,一丝丝从她身上向外渗出……
电光石火间,宫无绝霍然收手,他落到地面,紧紧盯着乔青。以一种极缓慢的,极安定人心的嗓音,沉而轻地道:“乔青,你记得我说的么——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宫无绝这句话,没有人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尤其玄天,他仰首大笑着像是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人:“没用的,哈哈,没用……”
话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视线中,只见刚才那一句落下,就像是接触诅咒的一条咒语。那红衣少年的波动竟奇迹的一点一点平复下去。
玄天脸色一变:“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死死瞪着乔青,锥心之言不断说着,她却再也没有了波动,仿佛老僧入定,连之前那汹涌澎湃溢出体外的玄气都渐渐消失了。玄天的脸上不断变化着,目光越来越阴冷,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wán'ou。这本应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的wán'ou,竟然也开始敢反抗?
“快看,她在笑?”
乔青的确在笑,嘴角斜斜勾起一抹弧度,极小极淡,若不仔细辨别几乎无法发现。
这笑却非感动,也非欣喜,而是一种讥嘲,讽刺。无端端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她这讥讽是对谁,也从这浅浅一弧度中看出了她想表达的内容——不自量力!
“嘶——”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她还没从这状态中完全回复过来,竟然就敢跟玄天叫板?难道就不怕触怒了玄天,让他们这群人全部没命么?她疯了么?这修罗鬼医,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般狂妄!
这笑,完全激怒了本就怒火滔天的玄天。
他儒雅的面容渐渐扭曲、狰狞,全然不复那等优雅的儒士模样。阴狠的目光,汹涌的杀气,让在场众人不寒而栗。囚狼等人一瞬攥起拳,完全不理解乔青这一做法,真的只因为天xìng狂妄么……
宫无绝眉峰紧皱,他总觉得乔青此举另有用意。
——这小子,心有七窍,绝不是冲动之人!
他不断跟自己重复这句话,眼看浓郁的玄气在玄天手心聚积,这玄气为黑色,在场之人从未见过的颜色,浓重到让人窒息。只一聚的过程中,所爆发出的力量几乎足以毁天灭地!一片一片的惊呼声中,玄天飞身而去,照着乔青的天灵盖便是一掌!
掌心落下,电光石火,宫无绝狠狠咬住后槽牙拦住了激动的几人,发出了两个从喉间磨砺而出的嘶哑音节:
“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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