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晓,澜海城。
对于攀登者来说,失掉往昔的足迹并不可惜,迷失了继续前进的方向,却很危险。
上午,某条街道旁。
一位不到三十岁的男人靠在公交站牌,他穿着老掉牙的衣服,换句话说,就是丝毫不沾潮流。
牧秋野喜欢冒险,尤其是登险峻的山,他今天就准备去,但没拿什么装备,手里只有根木棍。
这可不是一般的木棍,天然形成的,外貌很像登山杖的木棍,笔直笔直,最上面都快被撸脱皮。
“嘟嘟……”一阵喇叭声响起,远处公交车的轮廓渐渐放大。
车停,地面扬起了阵阵灰尘。
等车的人们纷纷上车,牧秋野叼了根没沾鸟屎的草,不慌不忙靠在站牌表面,木棍像是砍刀般扛到肩膀。
他留了长发,大男人留长发,周围的大人都以为是啥小混混,无人愿意靠近,不喜欢与其同车。
有家长拿牧秋野当反面教材,苦口婆心教育着孩子,要好好读书,不然就会像那人一样混吃等死。
说的很大声,故意怕谁听不到似的,牧秋野对此不以为然撇撇嘴。
长发怎么了,着你惹你了,一个个真没眼光,以貌取人干什么。
“啧啧。”
牧秋野甩甩长发,而且,他认为长发的自己贼帅,结果遇到的全是些庸人,不懂得欣赏,眼光真差。
脑袋后留辫子的年代,出门剪寸头,还会被指指点点呢。
“叔叔,我的硬币掉了。”
突然,有个小男孩胆怯跑过来,看着那头似乎好久没洗的长发,“你…你可以借我一块元吗。”
小男孩见外面就剩下了这个男人,才会跑过来借钱的。
他有些忐忑不安,他刚才也借过钱,打扮漂亮优雅的哥哥姐姐都说没有,这位胡子拉碴的大叔估计也会拒绝。
“我同学过生日,快来不及了,请一定要帮帮我。”小男孩更加忐忑。
公交车内,很多人摇头,感叹世界少有人献出爱,非常失望,正是那些打扮漂亮优雅的哥哥姐姐。
“啧,该叫我哥哥,小屁孩真是麻烦。”
牧秋野看起来一脸不爽,他扭头吐掉嘴里的草,掏了掏裤兜,掏了好久才翻出来枚一元硬币。
他想学别人弹起来,再快速接住,但实在是没什么技术,硬币失控了,滚到了地面的缝隙里。
“…………”
牧秋野无所谓摸摸鼻子,他蹲下身将硬币抠出来,随手甩给惊喜的小屁孩,拍了拍手似乎很不耐烦。
“切,拿去拿去。”
“谢谢叔叔,你的头发真帅。”
小男孩高兴地跑进车,不经意回头,那长发男人不见了,不知道跑哪去了。
几小时后。
昆端山,五级大风。
树枝在狂风中剧烈摇曳,仿佛是被无形的大手用力拉扯,叶与叶片沙沙作响,在痛苦地呻吟。
地面的尘土混着杂物,因风卷到半空,不受控制,形成一片片浑浊的烟雾,迷蒙了行路人的视线。
“累死老子了,早知道多带枚硬币了。”
牧秋野扛着木棍缓缓走来,长发在风中摇摆,其实没流多少汗,他随手拔了根绿化带的草放嘴里。
“呸呸呸,什么破运气,又有鸟屎。”他下一秒却神情大变,脸色异常难看。
“妈的,上次也有个小屁孩,乱撒尿,逮到他有他好受的。”
前方,是进山的大门。
因为恶劣的天气,售票处人非常少,只有一家三口,父亲、母亲、与小女孩,三人还在犹豫不决。
“风这么大,你们要不要回去。”售票员也劝说道,今天生意很烂。
“来都来了,回去多可惜。”父亲很心疼油费钱,大老远出来,什么都没干就返回家里确实不尽人意。
“可是……”小女孩太轻了,有点惧风。
“山是天然的屏障,树林也是,上面风应该小,没事的。”母亲安慰道,她挡着风牵着女儿的手。
“话说,为什么就这里的风大,车靠近这里之前还好好的。”
“谁知道,近年天气本就糟糕,前段时间的特大暴雨不就是吗?”
………
“三位,今天的天气真的太恶劣了,可以考虑改天再来,若是碰到危险……”
售票员还在劝说着。
“行了行了,就这点小风,咋可能会有危险。”牧秋野缓缓走去,听到了个大概,掏了掏耳朵说。
“先生,万一……”售票员还想说什么。
“这破风,小场面而已,我才不相信什么万一。”牧秋野直接打断了售票员,风吹不动他的脚步分毫。
只有凌乱的长发在飞舞。
正好很久没洗头了,牧秋野想,他感觉自己很天才,风会把头皮屑吹走。
“好吧几位,不过我再提醒一句,天气太恶劣了,请不要乱跑,不要跨越围栏。”售票员叹了口气说。
罢了罢了,去去吧,会交钱就行,不要白不要,反正自己是劝过了啊。
“叔叔,我们山顶见。”小女孩看着牧秋野那乱飞的长发,她的头发扎起来了,风暂时吹不动。
“小姑娘,要不要比比赛,谁先登顶。”
牧秋野蹲下来说,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不到三十岁,为什么很多人叫他叔叔,自己有这么显老吗?
难道是因为这充满男人魅力的胡子。
不过,他看这小姑娘的眼神,好像一直在盯着自己的长发,刚才那穷鬼小屁孩也是这样,最后还夸了句很帅。
切,装个啥,别以为这样他就会感动。
啧啧,今天来真是正确的选择,昆端山其实一点都不险,但有了大风,登山就充满了挑战。
“先生,一看您就是专业的。”女孩父亲笑了笑夸赞道,“我们只是普通人而已,怎么比的过您。”
父亲的直觉确实很准,就牧秋野这种另类打扮,手里还握了根木棍,嘴里叼草,估计是隐藏的高手。
“哪里哪里。”
一听这话牧秋野乐了,他站起身谦虚地摆摆手,咧着的嘴角怎么也合不拢,一头凌乱长发随风飘动。
“咳咳,几位,打扰一下,先把钱支付了再聊可以吗。”售票员咳了咳提醒道。
“抱歉,我现在就支付。”来旅游的父亲率先交了三人的钱。
“等我一会。”牧秋野则翻着口袋,翻了几十秒后他脸上的笑容僵住。
草!他的钱呢,妈的,总不能是那小屁孩给钱偷了吧,一定是破风太大,把口袋里的钱刮跑了。
他可是缜密计算过的,带的坐车与门票的钱正正好好,没想到会上演这一出。
今天运气真是糟透了。
另一边,某位小男孩走在大马路,他捏着手里的几十块钱,步伐轻快,得意地吹着口哨。
“真是个穷鬼,像是乞丐一样,才偷到这么点钱,吃一顿饭就花没了。”
“不管怎么说,我果然有神偷的天赋!”
昆端山,门口处。
牧秋野一时半会杵在了原地,思考着该如何是好,不然忍痛割爱,把手里的宝贝棍子抵押给售票员。
这棍子确实是宝贝,他去了很多地方,花费大量时间,才找到这么一根像登山杖的天然木棍。
有些没眼光的人竟说是拐杖,当时牧秋野都气笑了,这棍他可是珍惜了好几年,令他满意的是贼耐用。
风在刮,每人的衣角都胡乱掀动。
售票员看着有点神经的牧秋野,和那不知道哪捡的破木棍,心里直嘀咕着穷鬼。
还有长发,真以为自己很帅吗。
“………”
牧秋野敏锐察觉到他的目光,整个人都不好了,唉,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先生,我帮你付了吧。”正欲进去的父亲看出了什么说,“这种天气中,我们能遇到也是缘分。”
“这怎么行。”牧秋野正打算拒绝,但他转念一想,来都来了,走这么久,这时候离开怪可惜的。
“好吧,下山后我一定还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
“嗯,我有个提议。”父亲付了钱说。
“我们兵分两路,如果你比我们三人先到达山顶,这点小钱就算了,怎么样,就当交个朋友。”
“行,就照你说的办。”牧秋野想了想点点头,“不过,这个人情我记住了。”
“叔叔,再见。”小女孩摆摆手。
“嗯。”牧秋野咧嘴一笑,他也不在乎是叔叔还是哥哥了,手中木棍乱晃着,迎着风朝山里走去。
后方,一家三口也动身进入,售票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过了会,见四下无人,牧秋野偷摸跨过护栏,离开了人工修建的道路,朝草木扎堆的陡峭之地走去。
他活动了下筋骨,微微抬起头,看着山岩与树木,那是很倾斜的坡。
树枝在风中颤抖,发出阵阵“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随时会被狂风扯落,落叶倒是洒满了天空。
对于喜爱运动的人来说,见到一个山就想爬到顶,哪怕是很小的土包也是,公园的假山勉勉强强吧。
牧秋野则更喜欢极限运动,比如在几乎直角的山壁上攀岩。
虽说很危险,不过,每次攀登都是场与自然的对话,突破自我极限,很考验勇气与毅力。
眼前的山不够陡,但有狂风的干扰,也不算太过简单。
不错,有点挑战性。
牧秋野咧嘴一笑,晃着木棍爬去,“玩的就是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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