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之将家门关上，手里还拎着食材，径直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她先把买回来的食材放在厨房案台上，才又从厨房里走出来。
“来沙发上坐吧。”
沈念之往客厅方向走的时候，才看到了还在玄关站着的何未逢。
她指了指沙发中间的位置，让何未逢坐在那。
“你和我说医药箱在哪就好，我可以自己来……”
何未逢弯下腰来，将那盆小雏菊小心翼翼地放在玄关的位置，双手空了之后，他瞧着沈念之在客厅里走动的模样，特别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时，何未逢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
“在电视柜，第一排，左起第二个柜子。”
听了何未逢这句话，沈念之果然不动了。
她又回到沙发上坐着，眼看着何未逢走了进来，她指了指电视柜的位置。
“喔……”
何未逢点点头，朝着电视柜的方向走过去，低头找着医药箱。
“左起第二个柜子，你是左右不分吗？”
注意到何未逢现在正翻着右边的第二个柜子，沈念之又提醒了他。
“好……”
沈念之这么一说，何未逢才面对着电视柜，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转了个方向。
他只是走了神，刚刚没注意听沈念之说的话。
主要还是因为他刚刚的心思完全放在沈念之的肚子上。
何未逢打开左手边第二个柜子，果然在那里面看到了一个医药箱。
何未逢将那个医药箱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他走到沈念之的身旁时，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这下，反而有些不敢靠近的意味了。
全因沈念之坐下来的时候，她的肚子会比站着的时候要更明显一些。
“你下一次产检是什么时候？”
打开了医药箱，何未逢翻找着医药箱里的药膏，他又忍不住问她。
“3月初。”
沈念之回答了何未逢的问题。
她眼看着何未逢将化血活淤的药膏拿出来，视线又移到何未逢的右手手臂上。
那一块瘀斑的颜色加深了许多，原本的紫色现在加速变成了黑色。
“你得把手掌心搓热，然后再涂在上边，再一边涂一边按，淤血才能化开。”
何未逢正将药膏挤出来，那药膏的颜色偏黑棕色，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刺鼻的中药味。
当药膏接触到他的皮肤表面时，何未逢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主要是因为那药膏刺激着伤口表面，让他觉得火辣辣地疼。
而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沈念之的话。
他抬起头来，迎上沈念之的目光。
沈念之低头看着他的瘀斑，而何未逢瞧着她那一双认真的眼眸，眼神里逐渐涌现了喜悦的光。
他会认为，沈念之这是在乎他的表现。
何未逢轻轻地点点头，正要按照沈念之的话做。
“啧，你没有洗手。”
这个时候，沈念之却看到了何未逢那仍然沾着泥土的手掌心，她对泥土似乎有些不悦，语气里有些许的不耐。
沈念之上半身往何未逢的身前靠近，直接伸出手，左手按住何未逢的右手，右手则在他手臂上有淤血的地方，顺着药膏所在的表面开始按揉。
她身上的香气传来，何未逢嗅着那飘散在鼻间的芳香，是玫瑰淡香，尾调还有些鸢尾香，冲淡了空气中的药膏气味。
何未逢嗅着这味道，喉结微微滚动着。
此时的沈念之，是很温柔的。
她的力度拿捏得刚好，让何未逢的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从沈念之身上感受过她如此温柔的时刻了。
她手掌心里的温度，随着那药膏的冰凉，一点点地融化了他的皮肤表面，融化了那淤积在皮下组织的淤血。
这一刻，何未逢空着的左手微微蜷缩着，而他还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减小因为此刻正在猛烈跳动的心脏而带来的些许窒息感。
对她的一举一动，心动来得如此猛烈，意识也完全挡不住因为她而受影响的情绪。
何未逢完全沉浸在这样的一个时刻，现在，他只需低下头，下巴几乎就能碰到她的发顶。
而当沈念之俯身的时候，何未逢一低头，就看到她的肚子，那一瞬间，心跳加速得更加厉害。
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被她身体压着的肚子吓到。
“你这样子会不会压到肚子？”
何未逢吓了一跳，挪动身体，往一旁坐，身体不敢再挨近她。
“……”
沈念之盯着他那惊恐未定的表情，撇撇嘴。
“你能不能不要大惊小怪的？”
她才是要被他吓死了好不好？
“我自己来吧，我先洗手。”
何未逢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结果，何未逢没找到卫生间，又在客厅里瞎转悠。
“走廊走进去，走过第一个房间，是卫生间。”
沈念之瞧着何未逢走来走去的身影，给他指了方向。
闻言，何未逢才按照她说的方向走。
若不是因为何未逢之前和她说过他自己的病，沈念之真要觉得他是故意那么大惊小怪的了。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幸好她早与他离婚，否则，孕早期的时候，他天天看着自己又是吐又是食欲不振的模样，不得吓死才怪。
反而是现在……已经接近孕晚期了，她的状态好比之前好很多。
沈念之想着想着，何未逢已经洗好了手， 重新在沙发上落座，却又坐得离她远了一些。
何未逢的眼里还有些惊恐，对此，沈念之只能尽可能无视。
瞬间，两个人在空荡的客厅里沉默了下来，空气也变得寂静。
“大年初一那一天，谢谢你放了那么多烟花。”
当何未逢低头心不在焉地用药膏继续按揉那紫黑色的瘀斑时，沉默了一会儿的沈念之忽然主动开口。
听到沈念之的话，何未逢抬起头来，望向她的黑眸里，正燃着亮光。
“也让我想了很多。”
沈念之没等何未逢接话，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即使我们已经不再是夫妻关系，未来也仍然是孩子的爸爸妈妈，所以，从现在到生下孩子，我们尽可能和平相处吧。”
“你的病情，也让我有所思考，我想，恰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你能够明白怀孕的过程，虽然你做不到完全感同身受，但你还有时间参与其中。”
“毕竟，我不想因为怀孕而使你以后讨厌或埋怨孩子，任何一个孩子的出生，都是父母的选择， 孩子是无辜的天使，希望你的心态能变得好一些。”
听着沈念之这一些话，何未逢感觉心里涌入了一股又一股的暖流。
何未逢眼里的光亮越加亮眼，全因沈念之此刻同样在看着他。
甚至，这一刻，何未逢在想，沈念之是不是有了回心转意的迹象。
因为这个时候，何未逢发现，沈念之正对着他露出笑容，那一抹笑，属实温柔。
沈念之低下头来，用手轻轻地抚了抚隆起的肚子，脸上流露出的温柔完全遮掩不住。
“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会离开。”
沈念之抬起头，仍然是笑着的。
何未逢刚刚在心底升起的那一股希望，在听到沈念之说的这一话时，摔得稀碎。
“你说什么？”
何未逢左手仍然按在右手手臂上，问她的时候，左手在下意识地用力。
但那个力度，却让他的右手手臂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你可以来探望孩子的。”
沈念之没有否认方才说的话，还进一步地考虑到了他与孩子相处的机会。
“那我们呢？”
何未逢左手按到指尖泛了白，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耳边传来牙齿打颤的声音。
“我和你，在离婚的时候就结束了。”
此刻，沈念之的笑容，落在何未逢的眼里，似是一把利刃，将他的心脏切成一块又一块。
她笑得如此温柔，却又如此残忍。
残忍吗？
抵得上他的残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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