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一般都在教堂的高处,摆在钟塔里面,四个人就打算兵分两路寻找。
京二白死抱着时望的胳膊,就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撒开,时望只好和他一组,让齐哲和陆余星一组,从两个方向开始搜寻钟塔的位置。
这座教堂出奇的大,面积辽阔,建筑华丽复杂,一看就不是什么低调内敛、勤俭节约的神,上帝带头铺张浪费。
但所幸神威犹在,这里没有狼群聚集,他们就慢慢的找。饿了就啃两口压缩饼干,累了就坐在祈祷室的长凳上稍微眯上半小时。
空气慢慢变得湿润寒凉,时望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深夜一点半,但是都到这地方了,没人想睡觉,四个人都熬夜寻找着钟塔。
功夫不负苦心人,几个小时后,时望终于摸到了一座旋转向上的楼梯,一般来说这种楼梯是通往高处的,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钟塔。
不敢大声说话,他和京二白互相捏了下手心,表示内心的激动。
他们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时望估摸着大概是往高的走了十几米,脚下踩上了一个狭窄的平台。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碰到了巨大的、光滑冰凉的金属制品,轻轻一碰,耳边便响起嗡嗡的震动声。
是钟!
瞎猫碰上死耗子,时望瞬间快乐了。
严霆你可以瞑目了,组织是不会忘记你这个弃暗投明、将功赎罪的好同志的,虽然你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但没有你的牺牲就没有我们光辉的今天,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时望又伸手胡乱的摸了摸,抓住了一条垂下来的麻绳,应该是连着钟锤的。
他刚想要敲钟,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问身后的京二白,“要不要一起来,咱也算是唤起光明的英雄了。”
京二白激动得胡言乱语,“真真真的吗?我也能做英雄了?爷爷奶奶你们在天上看见了吗,孙子我出息了,有没有电视台来采访啊,哈哈哈我要上电视了!”
时望:"……倒也不必那么多戏。"
更何况现在可能已经没有电视台了,这种需要网络和大量电力的设施,恐怕在如今灾难遍布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
两人一起抓住粗糙的麻绳,用力敲响了钟。嗡……咚——咚——
随着一声如同叹息般的颤音,古老的钟声自头顶向周围扩散开来,悠长沉久,那是上帝的钟声,从遥远的地方来,向遥远的地方去。
它像一只无形的手,推散了无尽浓稠的黑暗,钟塔下的的齐哲和陆余星闻声抬起了头。
时望怔怔的看着东方的地平线,在那里,久别重逢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带来黎明的光辉,照亮了这个荒唐的世界,将一切美好与罪恶都曝光于碧空之下。
即使突然的光线让眼睛非常不适,酸涩难忍,时望也没有闭眼。
——因为黎明实在是太美了。
“光真的好美。”京二白在他身后说道,“虽然我只能看到一团红光,不过那就像太阳一样。”
“是啊。”时望也有些感叹,他没有回头,一直盯着初日,“平时这轮太阳一直挂在头顶,大家都当成理所当然的了,只有失去了才忽然察觉到它的宝贵。”
就像人类生活的地球那样,平静又自在的生活让大家忘记了,维持这样的日常需要多么的努力。
黎明到来,游戏结束,时望的腕表上加了三十分,现在他有八十分了。
他走到栏杆旁边,想再看一眼东升的太阳。
就在这个时候,京二白忽然伸出手,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时望懵了。
时望是真的懵了。
他从十几米的钟塔上摔下去的时候,脑子里只
有一个念头:
我/操/你妈的!一个两个的都搞无间道,演技这么好求你去拿奥斯卡金像奖!
因为他看见了,在长久的黑暗之后他终于看见了,站立在钟塔之上推他下来的人并不是京二白。
根本就没有京二白这个人!那他妈的是欧阳昱!
时望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打雷闪电的时候,京二白都会躲到一旁,不让别人看见他,为什么他从来没有主动看过时间,因为他不是盲人,他的腕表根本就是正常的,狗屁的语音播报!
时望刚想明白这一点,他的身体就狠狠的撞上了一根横过来的树叉,腕口粗细,直接就被他给撞断了。
时望脑子嗡嗡作响,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下一秒他重重的砸在大理石地砖上,胸口一疼,鲜血从嘴里大肆涌出,肋骨一下子就断了七根,左手臂也骨折了。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太疼,他现在的痛感就像只是从二楼掉下来一样,也许是容屿可怜他,心疼他,帮他降低了痛觉阀值。
所以他还能撑着一口气,努力的想爬起来,站起来。
欧阳昱站在栏杆旁边,垂下眼帘望着垂死挣扎的时望。他从喉咙的位置缓缓拔出一根纤细的银针,又咳嗽了几声,嗓音就恢复了平时那种温润平和的声调。
欧阳昱缓缓的走下旋转楼梯,动作从容淡然,这时候时望从模糊的视野里发现,欧阳昱这个人举手投足之间似乎有那么一点儿容屿的影子,他好像在刻意模仿神明。
于是时望又躺回去了,有点儿绝望的躺在一片血泊里,捂着自己的七根断骨。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对“神明”这个词都要 PSTD 了,一个神中变态·容屿就已经让人很头疼,再来一个人中变态·欧阳昱,干脆把他折腾死算了。
他甚至有点儿怀念严霆了,至少那人坏是坏在表面,而且坏得有理有据,从不随便发神经病。
齐哲和陆余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立刻就想过来救他,但不知道从哪儿呼啦钻出一大堆人,每个人手腕上都挂着一条红绳手链,足足有五十多个,一下子就把他俩包围住了,不让他们过去。
合着这是早就埋伏在这儿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藏着。
欧阳昱在时望身边半蹲下身,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轻声问道:“很痛苦吗?”
时望诚实的回答:“其实还行。”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好像已经快不行了,他身下全都是血,脸色惨白,一说话,喉咙里也涌出来很多血,左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看着就很痛。
如果把他放在这里不管的话,大概半小时他也就没命了,只是因为时望不觉得特别痛,所以他的精神还好。
时望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欧阳医生。”
欧阳昱点点头,时望又道:“你上过电影学院吗?”
“……”欧阳昱摇摇头,“没有,不过我进修过心理学,知道如何扮演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你应该去电影学院做老师。”时望喘了口气,继续问:“我以前招惹过你吗?冤有头债有主,以前的事儿我记不清了,不过我听别人说,当初把怪物引过来,屠杀了半个营地的人不是你们二当家吗?咱俩没仇没怨,你闲的没事干要杀我?”
欧阳昱并不隐瞒他,他怜悯的望着时望毫无血色的脸,平和的道:“有人跟我说,你死的时候,神明会出现,我想瞻仰神明一面。”
时望无力的闭上眼,在风中凌乱。
神经病,真的是神经病!你他妈就为了见我男朋友,然后就要把我给杀了?!
你早说啊,我把我手机里几个 G 的照片都传给你,高清!无损!没穿衣服的!
“…是谁这么跟你说的?”
“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
时望了一声,“ Foxer ,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吗?”欧阳昱笑了一下,“他似乎是近神的人,有着很强大的力量。”
“他是个混蛋。”时望毫不留情的揭穿 Foxer 的本质。
“这都无关紧要。”欧阳昱平静的看着时望,但时望竟然从那深沉的眸底中看出了一丝疯狂,就像是沉静的深潭地下隐藏的危险涡流。
“我只是想见一见我所敬仰的神明。”他这样说,“我对我的教徒说,只有祈求到神明的原谅,才能从这场浩劫中活下来,但我并不这样想,我觉得其实死亡才是进献神明的方式,死亡能让人类脱下这个平庸沉重的躯壳,灵魂升往神明的身边。”
疯了!时望觉得他简直就是疯了,读书读傻了吧!
而且听起来欧阳昱似乎很痴迷于容屿的样子,这他妈是个第三者吗?!
欧阳昱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抽出一根银针,针尖的颜色不对劲儿,肯定是淬了毒。
欧阳昱将这根毒针刺入时望的心口,几秒之后,时望的瞳孔一下子扩散了,覆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翳,他的手耷拉到一边,身体也不再动了。
Foxer 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欧阳昱身后,这次他没有戴面具。他随意的坐在台阶上,曲起一条长腿,手肘搭在膝盖上,轻佻嬉笑着道:“我建议你再拿走他所有的分数,这样神明一定会出现的。”
如果时望这时候还活着的话,一定会跳起来把 Foxer 的脑袋按到马桶里。
时望这次死了,还剩下最后一条命,姑且算是有个希望,但如果是分数被全部掠夺,他可就直接出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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