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黑瞎子懒洋洋的靠在沙发背上,这沙发还是应张雪桔要求买的,特别软和,“你们是请了个‘高手’来看我的眼睛?”
“高手谈不上,那小子你也见过,”胖子摆摆手,“我就不讲出来了,给你个悬念。”
还悬念呢。
黑瞎子笑了声,他近来一直没剪头发,头发长了不少,都快过肩了,倒是和民国时期的他大差不差。
他今天没扎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张雪桔又把皮筋收起来了,黑发散在脸上,衬着墨镜显得他更慵懒。
他拨了下耳侧的碎发,漫不经心的开口:“恕我直言,我这眼睛,真不怎么能治,甭管你找的是观音还是法海,估计都没什么希望,你们还是早些做好准备的好。”
做好什么准备就不言而喻了。
张雪桔听着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脚蹬过去,结果一下子被拽住了脚踝,上边半拉拖鞋挂在那半掉不掉的。
“你少特么说丧气话,你要再这么搞你尾款也别想拿了。”
张雪桔瞪着黑瞎子:“把我脚放开。”
黑瞎子对于先前的话题避而不谈,随手捏了两把她的脚踝:“你这两天疏于锻炼啊,骨质疏松了有点。”
“放屁,”张雪桔见他放松力道便抽回脚,“你那一张破嘴什么说不出来?少编排我。”
“非也,”黑瞎子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我有证的,开推拿铺子得有按摩师证明。”
这人没有身份证,但是乱七八糟的证倒是不少,张雪桔奇了怪了:“真的假的?”
正当黑瞎子又要口若悬河开始忽悠,张雪桔反应过来:“不对,你转移话题呢是吧。”
她怎么就忘了自己这个话题爱跑偏的毛病呢。
黑瞎子见忽悠不成,摸了摸鼻尖,默默坐直了身子:“哪能啊。”
解雨辰见他俩闹够了,头也没抬,在手机上边敲着字边道:“所以你什么打算?”
胖子帮腔:“人费老大劲帮你找来的,一句话,去不去?”
黑瞎子默了下,看了眼无邪,气笑了:“跟我玩逼宫呢。”
后者移开视线不看他:“谁敢啊。”
你丫逼不逼得了心里没点数吗?不把桌掀了就不错了。
而且逼宫是特么对皇帝的,你丫最多算逼问。
不过无邪这点胆子也就够在心里哔哔了,他不去看他师父犀利的眼神,偏过头去喊了声:“你给个准信。”
“你们来都来了还问我?我有发言权吗。”
“你少猪鼻子插根葱就装大象。”张雪桔刺他,“你什么毛病我心里门儿清,人家都是懒驴拉磨,你丫不仅懒还倔,抽你屁股都不挪个窝的那种。”
张雪桔平时说话不利索,一到骂人的事上就激动起来了,无邪觉着他俩其实都一个尿性,要是什么事情要他俩干,只要他们不愿意,就算抽死他们俩都不会动一下的。
结果现在演变成大哥笑二弟了,其实都一个毛病,谁也别嫌弃谁。
胖子爱充当那个和稀泥的:“害,要我说都别吵吵了,四眼你给个信,不去我就让人回去了先,大冷天不能真让人家在外边冻出毛病是不。”
无邪在旁边挤兑他:“不知道谁刚讲的叫人冻一冻,反正冷不死。”
“半仙儿还会生毛病啊,”黑瞎子笑了,从沙发上起身活动了下筋骨,“那去呗,我倒要看看会生病的半仙长啥样。”
“都说了不是高手也不是半仙……”胖子絮叨着,却已经开始套外套了,肉眼可见的有些开心。
黑瞎子松了口,几人的心情也是明媚起来,虽然不能治好,但至少能了解状况了。
黑瞎子曾经连这一步都不肯迈出去,现在他不知道因着什么,愿意放过自己了,那就比什么都好。
胖子其实曾跟无邪聊起过黑瞎子,谈得最多的就是他的眼睛,聊着聊着突然就叹了口气,无邪至今都记得他讲的那番话。
胖子摸着头,说:“我都有点白头发了,我老了,但是我不服,我心还年轻。”
“可是你看瞎子,”胖子顿了顿,“他还年轻啊,头发都是乌黑的,也没啥一抓掉一把的毛病。”
“可是他的心已经老了,他服了,被岁月折服了。”
无邪自然是清楚的,从当年他布局,黑瞎子义无反顾的替他做事,还准备将自己命搭里头时,他就明白了,黑瞎子这人,虽然从来都不信命,想要自己去改变,但是同时又对命运感到无奈,直至妥协。
很难想象,抗争和摆烂会同时存在于这个人的性格里。
不到最后一刻这人绝对不会想着赴死,所以他会选择反抗,但是同时他又为自己留了一条死路,那就是,要死就只能死在自己的眼睛手里。
他为自己定了死法,所以才会这么随心所欲,不过就算一不小心死在预期之外也没办法,黑瞎子可能还会在临死之际嘲笑背上那个仙物说你真他妈废物,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无邪其实说不太明白他在黑瞎子身上感受到的这人的特质,他一开始觉得这人很癫,后面觉得他很神秘,再后来,当越来越了解他之后,黑瞎子身上的那股神性就越来越淡了。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活了很久的普通人。
让黑瞎子自己来讲可能也会这么说。
但无邪觉得,他只是没有盼头而已。
所有人的人生都应该有个终点,至少在抵达那个终点之前,大家都有个理想,无邪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理想是什么,但他现在的理想就是在雨村过几个好年,直到过到喜来眠倒闭。
胖子的理想…他想不出,总归和情情爱爱没关系,他的情已经随着云彩一起埋在了广西,大概是什么安享晚年啥的。
闷油瓶的理想…他不会有理想,无邪可能前几年还会这么想,但这几年的张启凌似乎也变了,他开始记得在雨村巡山时带点山果,也记得下雨要去给他们收被子,还记得晚上吃饭时要去后房拿酒,甚至还会为了个莫须有的小鸡抱枕为小辈玩消消乐。
无邪想,闷油瓶的理想他就自作主张按一个“希望他们都平安”吧。
解雨辰的理想他是真的想不出,其实无邪不打算往还钱那个方向想,索性就不想了。
张雪桔,他时常看不透这个姑娘,有时候她的心思很明了,有时候又很模糊,他把这归咎于自己老了。
张雪桔的理想应该是找到师父吧,但是无邪不忍心去戳穿这个理想背后的可能性,他选择闭口不谈。
那黑瞎子呢?他的理想是什么呢?
答案是没有。
黑瞎子没有理想,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方式,应该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听着小曲儿,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指挥苏万给他倒茶,和张雪桔拌拌嘴,时不时招呼下上门来拜访的他们几个。
无邪突然想,这人的人生真他妈的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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