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我遣散了储阁的几日后,城外就出了那件令所有人心惊的事情——路人发现了南门之外闲下来的田地里,横着几十具尸首。
男子、黑衣,却全部被砍去了头颅。
官家将此事压下来之前,谣传已经传开了。
而从那日就在也没有走出乐馆一步的我,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两月之后。
向我转述此事的伶儿跪在我身后垂落的纱帐之外,声音颤抖,当她提及其中一具尸体还被斩去右臂的时候,我手中的折页从指缝滑落,摔在案下。
夜羽激唱的一湖风波碎乱。
“代师范……”
“啊,怎么了?”收回了因为震惊而僵直的双手,我用力攥拳,以指甲刺入掌心的痛楚换回冷静之后,俯身收起地上的一堆纸片书简。
“代师范,我……”
我转头看着徘徊不去的瘦小身影:“怎么?”
她闷着头不出声,也不走,我呼了口气,从身边拾起来个垫子,勾了帘子推出去放在她身边:“虽然馆内温暖,也到底是入冬了,这回廊亲水暗冷的,过来坐在这上面说话吧。”
她应了声坐下,我转过身吹熄了灯盏,借了身子挡着将那些文献收回秘藏中之后,再度回身坐下。
“琵琶的拨子还用的习惯吗,听姥说,你喜欢吹笙。”
“是啊,”伶儿快速的露出了个笑脸:“可是大家还说我和牛一样,一口气能吹的又响又长。却总是跟不上韵律。”
心中的琴音先我一步发出浅笑,面对这孩子细弱到惹人堪怜地身影,我的心中总是会漾出一种无法言表的酸涩。就像是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缓解一般。我知道这来自于我自己地执念。对曾经也被如此注视的自己无法舍弃地执念.站..
“不用怕,那些事情许是谣传,咱们住在长安城里安全的很。”我这样说着,就从垂帘飘飞的缝隙间伸出手去抚少女的额头,伶儿低垂的眼帘轻轻地颤抖。抬手握住了我的指尖的瞬间,像是猫儿低唤了声什么。
我听的清楚,抽出手去点她的额角:“代师范不是你阿姐。”
伶儿眨了眨眼睛,脸颊上的笑意依然有些僵硬:“可是很像……你也对我好。”
“呐,是吧……”
她小小的叹了口气:“代师范您的手好凉,是也在害怕吧,可还是来安慰我。”
怕……对,我这次真的是怕了。多少次地,我将自己与这世上或者平凡日子的人们分开。走入腥风血雨的黑暗之中,看着那些平凡地人们在我面前死去,我最多只是哀伤。却依然秉承了属的教条与约束,斩下地利刃不会有一丝动摇。但是就像我震惊于所有属都被屠杀地消息一样。我怕。怕看到隐身于黑暗中的同类,被一只一只地杀死。尸首被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次死的,应该就是是储阁的人们。是被斩草除根么……他们不是属,属那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从不参与,只是暗中看守着储阁散布在各处的鸽舍,即使如此,还是难逃被灭绝的宿命。
谁,这一次又是谁干的?
而我做的这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
静静的坐在被缀了绣花的纱帘之后,我和这像是贪暖的猫儿一样,一直想要贴近我身旁的小婢子之间,就隔着宛如朝雾的薄纱↓看不清在黑暗中的我,脸上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可是我自己却知道,越是接近危险与憎恶,我那张明明温柔淡漠的脸颊之上,会荡漾出怎样妖孽的笑意。而这像是玉雕一样的手指虚停在小婢子乌黑的发丝上,我看着自己的手,风中便又有了锈蚀铁器的味道。
这不是手,而是只需轻轻弯折,便能扼断人喉咙的凶器吧……苦笑,我对自己会有如此的联想深感羞耻——老师走后,也许我永远都无法再真正的去亲近谁,即便是还能怀着一丝温存的情感。
除了…夜羽应声清唱。
我痴迷在自己的心念之中,远远的木屐声转过了院门好久才醒悟过来,慌着将伶儿坐的垫子抽回来,又挑起帘子,一把将跌的脸着地的丫头从地上拽起来,还没来得及让她穿好木屐,姥就已经从回廊上走过来了。伶儿踩上木屐,一个趔趄就跪在地上,膝盖磕出了咚的一声,我苦笑回望,丫头疼的咧嘴,又不敢叫出来,赶忙跪好后趴在地上行礼。
提起裙裾,我上前一步跪拜,顺势将伶儿摔在一旁的木屐推到身后:“您回来了。”
“今天外面也冷的紧了。”从我身旁走过的女人目不斜瞬,做派高贵优雅,这披散着晨晖的紫色宫装令她如同凌驾于冬日青空之上的阳光,将乐馆笼在她的辉煌之中。
“不用忙了,已经都看见了,没个规矩的……”姥口气冷冷的:“出去吧。”
伶儿本就惧怕总管,听了这句话如临大赦,站起来踏上木屐,跌跌撞撞的行了个礼就跑出去了。也起身,待姥在茶案前坐稳后,从红泥的碳炉里提出温着的酱汤,倒在碗中双手奉上。
“天黑的早了。”
“嗯。”
“开始下雾了呢。”她说,点着绛红的嘴唇轻微的动了动:“看天气,许是还要下雨。”“是吧,能闻见泥土的味道呢。”
然后便无话了,我坐在她身旁,姥喝下了一碗热汤,又看着蒙着白雾的湖面,过了一会儿,在将碗递给我的时候说:“您前几天打包的御寒之物,从差官那边退回来了。”
我一怔,向前膝行了一步,接过依然微温的碗:“是没有去那边的仆役吗?”
“假如是平民家托付的信件,也许会因为防营轮换而被退回,可是我亲自去送的包裹,差官们又收了赏钱,怎么都会安排妥当,查实了地点送到……但是,回来的消息却是没找到这个人。”
出什么事情了。
“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对吗,姥……”不详的念头占据了我的心,我突然觉得好像是被千斤巨石压在了胸口上,呼吸困难:“不会……鹏公子他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姥转头看着我,我混乱的一时无法从她深邃的目光中解读出任何意义:“姑娘,上个月末的时候,边关的守军确实曾经有打过几次仗。”
我觉得自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好像这句话里有暗示着什么,但我只要仔细考虑,便会觉得头痛欲裂。夜羽激烈的惊喘声叠加在我的心跳之上,拍拍错乱。
我是多么愚蠢,因为他是旺族的公子,因为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危机的样子,因为他一贯洒脱的站立在我面前时的轻松姿态,我就刻意的忽略了他是为何会赶赴边疆,忽略他也是去身赴险境,忽略了他也许这一走,会比我更早的……
战死。
姥紧紧的盯着我,我觉得她是在寻找一个途径,说出我根本不想听到的话。
“姑娘,你听我说……或许……”
您也得出了一样的结论吗?不……别说,不要说出来让我听见!
“不要!”
断喝的声音像是一把尖刀,在脱离我唇边的瞬间,就狠狠的扎入了我的心,猛烈的痛混着一口鲜血逆涌,从我的口中喷在素白的纱帘上。
在这个身体中淤积了多年的旧伤,终于在这个冬季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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