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守在门口的男子们并排倒在十步的距离之内,我去试了他们的鼻息,又简单的验看了一下,发现都活着,只是脑后被重重的打过,暂时昏厥了而已。从半掩的门可以看到院中一切井井有条,没有厮打过的迹象,这平静却更让我心中的担忧重了一分。
照看着这里的属都未见踪影,这只能说明,他们也会如这些男子一般的下场。
凝神,从虚空中抽刀,我挥手,身后扑出的疾风卷裹着尘土猛的撞开了院门,与此同时,我早已翻身从院墙越过,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因为酒醉而发散了身体中的热,我的身子难以控制的在发抖。无法言说的不安让我血脉快速的流动,我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这院中,只有一个人的气息。
鹏公子,璃光公子,无论你们谁出了事情,我都……
摇晃着的门枢粗嘎作响,而那吹进来的风掠过我的身体,我正失神,便耳闻一阵碎乱的声音——身上的璎珞坠子被风再度荡起,磕碰着发出的清脆声音击破了这夜色的宁静。
我听见软剑从机璜处弹开的噌声,有人在屋内厉声喝问:“是谁!”
“璃光大人!”
随着我的呼唤,垂在檐下的帘子一动,一袭白色身影就已经站到了院中:“是你吗!荀,你在哪?”
明亮的月光之下,清风的尾梢挑了他鬓边的长发——白衣少年持剑而立,寒刃钩了银月的辉光,将他俊秀地脸颊映的更加苍白。
“是。”上前一步,我躬身拜下,斩玉刀随风而逝。在我的身边化为一痕荧光:“在下来迟,望大人……”
苍啷一声。跟着这刺耳地异响,那把绕指柔的软剑就落在了我地身边。朗月撒下的光随即灭了,暗影中,素雅的麝香迎面扑了过来,我身子一暖。脸颊便被压在了宽阔的胸膛上。
耳中血脉的嘶鸣变成了碎乱地琴声,我直直的跪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被璃光抱入怀中。
一痕温热落在我的颈上,在滑落中变凉。
就这样被紧紧的抱拥着,一时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融化了骨髓中寒意的温暖……对,唯一能听闻的。就是穿透了这无尽黑暗的,一直在我身边震动着地,属于另一个人的心跳。
我未曾躲开他。是因为在想要起身的那一瞬间,听见他在哭。
璃光。你没事就好……
“太好了。荀,你没事。”
睁大了眼睛。我在一片黑暗中听着他这句和我地心思印在一起轻轻说出的话。少年吐出地气息吹在我地耳畔,脸颊贴在我的额角上,轻轻地厮磨:“为什么你会来……在担心我吗?”
“是啊……担心。头好昏…………”
毫无意识吐出的字迹,仿佛是写在水上的笔体,从离开我唇边的时候就淡去了——紧张的心情略一松懈,让人痴迷的温柔立刻卷裹了困倦袭来,残酒的醉意蔓延,意识又飘散了——
要沉下去了吗?
我茫然着,仿佛此时坐在跳跃的烛火之下,看着题写了《异闻录》的那卷书,被夏夜的风吹乱的书页,末尾写了别离的一道泪痕。
好吵,是谁在哭……讲什么宿命,谈什么业力,纵使你已经化为天边的星辰,我都要追寻下去,牢牢牵住你的手,我的……
仰起脸,我睁大了眼睛,月色下依旧蹙眉的男子目光如水的动荡着,我能看到里面有我自己微弱的影子,仿佛要融化其中。
“今天,我才感觉自己是与谁有维系的。”他苦笑,似乎在为了什么而开心,却又伤感非常。
伸出的指尖画过他斜挑的眉,掌心抚上了被红晕染的发热的脸颊,轻轻擦去泪水的湿痕。我微笑,埋头贴紧了他的胸膛,交错了双手,紧紧的抱住了面前的少年。
“荀。”他唤我,呓语一般:“荀,你要告诉我什么?”
“光……大人。”
“在,我在,”他挑开了垂在我额上散落的发丝,用手背贴了上来:“是吃酒了吗,脸热的很。”
“大人,他是谁,和你一样的……我见过那个人了。”
“荀……”他的手臂紧紧的收拢,似乎要将我揉到自己的身体中:“他见过你了?”
“是,在下方才……您没事就好……”一阵眩晕,我撑住了自己的额头,却感觉另一只手指都被拢入了温热的掌心,随即落在我手心的,是如飘零的花瓣般柔软的碰触。
仰起脸,对上的是一双湿润的星目,和蕴藏了温柔的嘴角。我枕在他的怀中,怔怔的看着他拉着我的手指,再度轻轻一吻印在我的掌心之后,又捧住了我的脸。
“璃光,什么?”似乎有火在烧,我感觉呼吸困难,眼前一片模糊,耳畔中金器崩裂般的乱响,喉咙被干渴撕扯着,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水,我想要水。
遥远天空之上,圆月被彩云纠缠着,最终隐入了其中。风从我的指尖掠过,消失在让人安心的黑暗中。嘴唇上一暖,瞬间袭来的是令人想要再多一分的温存,我茫然的张开嘴,迎向那一点点的湿润。柔软,却又异常甘美。
麝香的气息笼罩着我,纠缠杂乱的意识之外,水影飘摇的彼岸,流着眼泪的女子,捧在怀中的一瓮清水。
那一日,在蓝到耀目的天空之下,如暖云一般的海棠盛大地绽放着。一袭白衣的男子,温润儒雅的笑着。
他是我地水。
活下去,您答应过我的。
我不想……不想您就这样被杀。我不想……
您要活下去。
我们如此相似。
“璃光,璃光……”
“在。我在。”眼帘沉地无法睁开,与我十指绞缠的男子轻轻的吻着我的眼睛。保护您,因为……这是罪无可恕的我,唯一可以继续活下去地理由。即使我和储阁再没有关系。我也会……”
呢喃着吐出的话语再度被封缄,比美酒还要香醇的味道另我战栗——俊美的少年就像要将我溶入他的身体之中,动情的吻着我。
所以……这就是幸福吧,能够和普通的女子一般,能信任谁,又被谁宠爱着的幸福。
腰侧的丝绦被牵扯着拉开,锦带滑落,我追逐着那只是浅尝便会沦陷地甘美,朦胧中。却有什么在微闭双目之外冷白的刺目。
茫然的移过目光——那把绕指柔地软剑反射着莹莹的寒光,蒙着层凛冽地幽蓝。
不对,我在干什么?
疾风乍起。跟着飘摇地意识一同回来的,是嘶喊一般地震响。我的心顷刻冰裂为两半。剧痛。
“鹏呢,他在哪里!”
璃光皱眉。轻声的说了句什么,我却没有听清,再凝神时,终于听见了在自己的心底,夜羽的悲鸣一直一直嘈杂混乱的响着,想要将我从迷茫中唤醒,声音已经如同哭叫多时的人一般,完全失去了音律的而破败嘶哑。我发现自己跪在地上,急切的想要站起来,却赫然的身子靠在璃光的臂弯中,衣衫不整,珠钗散落。
膝下的地面依旧存着前夜雨后阴冷的潮气,这凉意让我彻底清醒过来——我刚才是……一直让他抱在怀中?居然还……
“对不起!”
璃光愕然,一直揽着我的手臂松开了。夜羽停止了哭泣,我的耳边终于沉寂了一刻,却因为情绪激动而再度耳鸣起来。挣开了他,跪行后退了一步之后,我拜倒于地面上:“对不起,请大人原谅在下!”
被目光扫到的手中,居然握着璃光的那串砗磲珠,我呆了一刻,再度匍匐,双手将那串莹白润泽的珠奉上:“在下酒醉失礼,让大人担心了!”
珠被收去了,一颗一颗从我的指缝中蹭过,带着滞涩的犹疑。“荀子你……”
握紧的双手,染了蔻丹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的痛意中,我的声音冷静的就像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请问鹏公子是否安好?”
“他很好。今日该是回家团圆的日子,不是么?”璃光淡淡的说,然后,一声轻笑。
刻意无视了那骤然冷淡下来的失落声音,我闭上眼轻轻呼了口气——我居然忘记了鹏是有家的←今日不在,定是回去与家人团聚了才对。
而那叫做千乘的男子的身份,我心中已经猜出了几分。
“请公子放心,在下会一直守候,等候储阁的高手前来后再离开。”
“够了!”肩膀上一紧,璃光用力的想要将我拉起来:“你到底要逃避什么,荀子?”
任由他拉住,我却一直沉伏着,璃光攥了拳,又放开,抚上了我的肩头:“刚刚我们还……为什么现在又会这样对我!”
这是怎么了,我居然会心痛,对了……我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他。我要讲出来的事情,就是、就是……
“璃光大人,在下今日喝了急酒,方才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还望大人见谅,”平静的直起身子,我挑了嘴角微笑:“此次来,只是想代为转告……”
到底说了什么,我自己都很迷茫。唯一能肯定的事情,便是璃光本身就是在苟活于乱流中,身份卑微的我,只会引来腥风血雨的我只能将他拖入万劫不复吧。但是……也许,被皇子宠爱的月染……
她一定可以。
“就是这样,”温柔的微笑,我看着和我只有半尺的距离,却已经被我推到了千里之外的少年,再度躬身拜下:“只是想替姐姐将心意转达,又醉着,所以才会跑到这边来※以请您接受姐姐的好意……”
“我一直将月染当成妹妹一般,”他抢白,再度拉起我的手:“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说那些话吗?我喜欢的女子,是姑娘你啊!”
“但是在下的供养人是鹏公子。”
银色的月光再度穿透了云层投射在大地上。寂静中,我匍匐在吸饱了水汽,发出清洌的水香的地上,听着璃光急促的呼吸,一动不动的对抗着他的怒火。
我想离开,纵使一人面对千芒利刃,都不会如我在面对璃光时心中如此不安。
“如果我告诉你,鹏是……”
“对不起!”再度匍匐着后退,我拢了双手压在额下:“在下说过,在鹏公子面前只是普通的乐伎,不会以另外的身份越格行事,妄加探查。”
门外传来了呻吟声,我知道那些守护的男子已然醒转,便站起身来。璃光定定的看着我,而我错开了目光看向别处。
“你走吧……明日带我回禀先生,就说我想见他。”
躬身行礼,我退后了几步,轻巧的从墙上越过后,一刻不停的向着乐馆的方向纵去。
胸口憋闷的快要发疯。
我伤了璃光。
但是在娇弱的皮相之下,我是一锋能破开一切的利刃,是山中越涧跳峡追杀猎物而生的猛兽。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却因为那些本不该与我有牵扯的人们而多出了一份奢望。
在奢望什么呢,那些能够被宠溺的念头,本身就不是属于我的。身为利刃,虽然自己一再说着不该有什么妄念,可是终究是被他们的暖意吸引着,从心底长出了血肉。
却原来,有了血肉是如此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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