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近正午了,阳光照的花树间也发出淡粉的香气来。
夜羽随着步伐在胸前微微的振颤,我抚过它黑色箱匣的居所,它渐渐的安静收声。
轻笑的声音,我侧过头,身边的人怀中抱着醉倒的舞姬,与我相视的眼光温润的如沐春风。恍惚间,我几乎要被这样的感觉牵引着微笑了。
“公子为何发笑?”
“看来您今天收获颇丰,”翩翩青年蕴了暖意的眼神落在我琴匣上游人赠送的果品上:“今日与友人乘车来这边的时候,也曾有美丽的姑娘投果入车,有位泼辣的姑娘都将果子丢到鹏脸上了……虽然热闹了一阵,可我们得到的数量远不及您琴匣上的多啊……”
我笑了笑,将琴匣上的果子随手送给身边的人们,他们看上去都相当惊喜,连声的道谢。
光公子远远的站住等我将琴匣上的果子分发干净,他似乎一直忍着笑,直到我抱了什么都不剩的琴匣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转身继续走下去。
“您真是个性亲善的人,看那些公子们高兴的,估计要和朋友吹嘘上几天……”
“嗯,他们要吹嘘什么呢?”奇怪他忍俊不禁的样子,我紧走几步跟上他的步伐。
“姑娘果然不知道这其中的说法……”光一边随意的微笑着一边解释给我听,我方慢慢在他的讲述中明白过来——这赠与果子糕点的意思,居然是对偶遇,却又是自己心怡的人儿示好的方式。
一下子就红了脸,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送出那些果子的时候,那些公子们开心到手足无措的样子。
“您都没给我剩下一块果子……”光回头抱怨,见我窘的连走路都慢下来,不禁又是一笑。
他……很熟悉的感觉……
胸口一阵慌乱——不知为何,刚才的注目让我的心和着夜羽的琴弦颤动不止。这慌乱逼得我离开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放在远处盛开的一树梨花上。与刚刚离去的英气逼人的鹏不同,身旁的男子俊秀的眉眼间有着温柔非常的笑意,仅仅是回眸相顾的瞬间,也让我看到了荡漾着连天的水色。
“荀姑娘,”他见我错开眼神,便也不好意思的转过头:“这样说也许有些失礼,但是在下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您,从前到过我们的学馆么?”
我怔了一下,随即启齿轻笑:“先生恐是记错了,在下刚刚从洛阳移居至此,这里,也是第一次来呢。”轻轻的摇头,微风拂动身上的璎珞,叮当悦耳。
荀子,你是没有心的,要记住这点。
“姑娘确实是很面熟的样子,不过,我也是来到此地不久,该是未曾谋面……恕在下唐突,”光又是一笑,而此时,他怀中抱着的人儿轻轻的哼了声
“啊,月染小姐,你醒了?”
月染在光的臂弯中轻轻的翻了下身,她身材娇小,在光的胸前偎着如同一个孩童。我也停下来,伸手拉起她垂落的丝带,将月染手臂上的纱罗整理好。梦中的西子微微蹙眉,似是被混乱的人声惊扰了,却仍旧醉着,睡的睁不开眼。
看来,月染就是北曲的娼妓吧,而鹏和光他们定是当下时兴的纨绔少年,是她的供养人。在这个时代,娼妓是很高雅的职业,她们很多都是出身名门,一些人还频繁的出入宫廷府邸,是为政客商贾们牵线的红人′是如此,论身份,南曲的乐坊间依然的比只靠了声色相诱的北曲要高些,而姥的乐馆更因为是为宫中进送乐师而独占头筹。
所以月染才会对南曲的我闭口不提自己的身份吧。
光放慢了脚步,尽量避开喧闹的人群,我便也跟从着,经由乐馆的彩台时,我看到姥他们还在歇息着,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跟着前面修长的白色身影走了过去。
“姑娘,请您一定要去那个地方。这几天大师的状况很是糟糕,鹏和我几乎踏遍了这城中所有占了‘落花’的地方,几乎都要失望的时候,您居然真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真是造化弄人。”男子的口气里有着放松的倦怠,听得出,他们对那位和尚所说的事情很是上心。
和尚……
考虑再三,我点头应允——一方面是我对他们描述的这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的很感兴趣,另一方面,如果这是一个我都察觉不出险恶的陷阱,那对方一定是有所准备,即使我避的开这次,也难逃以后再度被人算计的命运。
一味防范不如进身观察,我决定去会会那个靠描述我的外貌而找我的人。
出了水岸,外面的道路旁停满了租赁的牛车,我执意请光先生照顾着醉的人事不省的月染姑娘回去,并且保证一定会去见石头大师,光先生无法,也只能听从了这个建议。
我也定了辆锦布包了的箱车,光公子在外面向车把式交待了地点后,隔着纱帘对我拜别,他转身的瞬间,夜羽竟然不顾周围的人群,大声的震动起来。
我大吃了一惊,立刻将它拥进怀里:“别这样,你要让别人发现我么?”
这是夜羽第一次在没有我的允许下大声的唱和出音律来,它似乎要告诉我什么。我凝神感觉,外面一片熙熙攘攘,没有丝毫的杀气。
好在此间还是热闹的繁华之地,车外的人流丝毫没有在意那乐声阵阵间夹杂的短暂音色。
车动了起来,慢慢的从人群中穿插而过,我算了算时间,如果赶得及的话,应该可以在第二场的演出前回到乐馆——这样的话,姥应该不会太过于难做吧。
在城外的南郭,雇了牛车也得走小半个时辰才会到。一路的景色渐渐的由繁华转入平凡,在接连看到几畦绿韭以后,车子停在一处不高的小丘下,车把式挑起车帘:“小姐,前面就没有路了,劳烦您自己走一段吧,上了这个小山顶上就是了。”
我付了车钱,抱了夜羽从车上跃下,车把式还抬着手等我去扶,见我这样轻巧的下车方式,不禁闪身相搀:“可别!这里石头多,姑娘别崴了脚。”
忘了掩饰呢……我果然是有些心急。笑了笑,我转身寻了一条人踩出的小径向上走去。这个小山虽然不高,却有繁密的苍松掩映,一路上有些三两而行的村妇,手挎小篮中放着求得的净香,眉宇间都是安然的神色,见我过来,便合十行礼,我也站定微躬还礼,她们就擦肩而过了,留下身上干燥的稻草与香火混合的味道。绕过几盘路,面前豁然开朗,顶上一片平地,修葺着一所寺庙,虽不如城中的万安寺那般辉煌,却也是宝相庄严。从正中的庙门看到正殿香火缭绕,有几位知客僧正在打扫。
一只脚刚刚跨进山门,还没来的及环顾下景色,便立刻感到一阵轻微的抖动。
愕然了一下——这抖动发自夜羽的琴匣,随即几个简单的音律从匣中轻轻的传出,我听出这是大悲咒的一段章节。
怎么了,夜羽,你感到了什么?
“您是要上香吗?”忽然有人和我说话,我抬起头,一个十三四的小沙弥站在我面前,见我似乎一怔的神情,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对不起,贫僧打扰到施主了么?”
“没……没有,”我微笑着回答:“只是在想些事情,没注意到小师傅。”我说的是实话,因为太关注夜羽失常的反应,我竟然没发觉有人走过来。
“呵呵,看您是第一次来敝寺吧,贫僧是这里的知客僧,要不要为您做下引导呢?”
“不用劳烦了……我只是经人介绍,想找石头大师求个解释。”
“啊……这样啊,您稍等,”小沙弥笑着看向我的脚边说:“大师,这位女施主有事找您呢。”
“什么!”
我大吃一惊,闪在一边——就在我脚边的门后,墙边一直蹲坐着一个胖和尚,我在他身边站下,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此人背向我,宽大的僧袍上只露出了胖的打褶的脖颈和发亮的光头。此刻,他正拿了支毛都要掉净的枯笔,从一旁的木桶里蘸了水在刚刚上过灰浆的墙上抹着。
“怎么会……这……就是石头?”我在错愕之下,不禁语无伦次。这和尚闻声回过头,竟然是只有五十几岁的样子,方口阔鼻,只是浑身的肉得有三百斤,胖得眼睛都只剩了一缝←见我一脸的讶异,噗哧笑出声来,眼睛更是隐没在脸上的横肉中。
“施主说笑,贫僧不是石头,如果是石头挡路,还要劳烦施主搬开,在下这个石头,您只要踢一脚,我就会自己闪开的。”他自己还没说完,就开始笑个不停,一段话说的咕咕唧唧的,浑身的肉跳动般乱颤,像就要哗啦一声流到地上,只剩一架白骨犹自被自己的玩笑逗得抖个没完。
“啊呀,您又这么失礼了……”一旁的小沙弥苦笑着来拉他,嗔怪的说:“别坐在地上,快起来啦。”言语间似是数落一个淘气的孩子般,口气虽无半点敬意,却满是体贴。
“没关系,大师是世外的高人,行止都随心才好。”收了吃惊的神色,我将夜羽抱在怀中向着石头和尚失礼:“恕在下叨扰,您的二位朋友鹏公子与光公子对我说……”
话没说完,和尚便笑着摆手:“不容易啊,茫茫人蝴们还是找着了您。”他吃力的扭过身来看着我:“刚巧,这幅画我也就画完了,施主看看笔锋如何?”
墙上是一片灰白的颜色,刚刚刷在上面的水迹也已经干了。我凝神良久,只是从阴凉处的影子里看到些似是水波的痕迹。
“是……水……寒么?”
“好啊、好啊!”和尚高兴得双手舞动:“您看出来了,不容易,不容易啊!还有什么?”
我眼前只剩一条白色的灰墙,连刚刚的印子也干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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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果:《晋书.潘岳传》:‘岳美姿仪……少时常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之者,皆连手萦扰,投之以果,遂满载以归。‘后以‘投果‘比喻妇女对美男子的爱慕。
这个故事里,投果变成了一种示爱的行为,而且看上去比晋书记载的更大胆开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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