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是听祺嫔提起的。”
齐妃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脑袋到现在都是浑浑噩噩的,怎么就被当场抓住了呢?眼下这事要如何才能开脱,情急之下她想起了祺嫔曾经说过的话,是了,她是被挑唆的,罪魁祸首应该是祺嫔,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
皇上脸色顿时一沉,冷哼一声将目光转向祺嫔。
祺嫔吓得顿时跪地请罪:“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虽说偶有骄纵之处,但谋害皇嗣之事,臣妾连想都不敢想,又怎会给齐妃姐姐出这样的主意,齐妃姐姐您急着脱罪也不能这样攀附臣妾啊!”
她说到急处,眼角又开始泛起红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皇上却是面色极冷,出言截断了她的话:“朕不喜讲话吞吐,齐妃你将事情如实道来,若敢有半点隐瞒或者攀附,朕决不轻饶。”
这句话让齐妃犹如抓住了最后的希望一般,尖声叫嚷:“是祺嫔告诉臣妾毛毛虫的刺上有毒,臣妾才动了这个心思的。”
这次不等皇上开口,祺嫔就急着解释:
“皇上,臣妾想起了,上元节后,臣妾到长春宫陪齐妃姐姐聊天,她忆起三阿哥小时候长水泡之事,感叹小儿难养,臣妾就说了臣妾幼年时被毛毛虫刺伤的事情,本是一番闲聊,臣妾又怎会想到齐妃姐姐竟会从中生了害人的心思呢?如果硬要说臣妾有错,错就错在臣妾不该亲近齐妃姐姐,无端惹来今日之祸,还请皇上明察。”
她说得振振有词,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模样,至于内里如何想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安陵容心中喟然长叹,皇后不愧是将皇上的心思揣测得透透的,祺嫔的这番话明着是脱罪了,可帝王之心多疑,今日之话,定会留下种子,只待有心催发,就会让祺嫔万劫不复,以后祺嫔一家的生死荣辱就全捏在皇后手里了。
齐妃却是满心悲愤涕泪横流:“皇上不是这样的,祺嫔还说了很多六阿哥的话...”
这话更让祺嫔莫名,她扯着嗓子道:“齐妃姐姐,嫔妾当时所说不过是夸了六阿哥几句,怎么这话也说不得吗?”
恰巧此时六阿哥因难受,又细细的抽噎起来,皇上的脸色更沉了:
“够了!”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李氏,朕要听的是你如何戕害皇子,而不是在此巧言推脱,从事发到现在,你全无半点愧疚之心,莫非背后还有指使之人?朕要不要将弘时叫来,让他看看他的额娘都做了什么?”
这段话吓得齐妃肝胆俱裂,膝行几步上前抱住皇上的腿,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全说了出来:
“皇上,是臣妾一时猪油蒙了心,这些虫子是臣妾让人从温泉行宫里找来,上面的刺是臣妾一点点用镊子拔下来放进衣服夹层里的,不关三阿哥的任何事情,还请皇上不要迁怒三阿哥。”
见她招认皇上更是怒火中烧:“弘瞻一个小孩子,妨着了你什么了,值得你这样大费心思出手谋害?”
齐妃认罪后,心里反而清明了,万不能在皇上跟前说出她是怕有朝一日六阿哥会威胁到三阿哥的话,不然三阿哥就会被皇上厌弃,只是一味哭泣:
“是臣妾一时糊涂愚昧,还请皇上责罚。”
对她这副急于认罪的模样,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登基之初,为了防止再现“九子夺嫡”时的政局乱象,他早就下旨以后关于储君都是“秘密立储”,原想着他的后辈再不会出现骨肉兄弟相残的情况。
现在宫里堪堪才两个阿哥,他不过是对幼子多了几分关照,齐妃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不管她是自己发心犯蠢还是被人教唆,此事万不能轻饶,省得以后再有人用这样的龌龊心手段害了他的子嗣,也坏了他从中考察个人的心思。
皇上沉眸间正欲望开口,皇后突然跪下,柔声开口求情:
“皇上切勿动怒,齐妃侍奉皇上多年,一向谨小慎微克尽本分,此番说不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皇上看在三阿哥的面上从轻处罚。”
她一跪,其余妃嫔自然不敢再站着,当即也跟着一起下跪求情。
皇上满眼兴味的瞥了她一眼:
“皇后果然贤良,李氏包藏祸心出手狠辣,在皇后心中却可以轻轻放下。”
皇后背上一紧,不过依然一副为人着想的样子:
“皇上,朝廷自有法度,祖宗也有规矩,臣妾万不敢徇私,只是三阿哥大了,臣妾是心疼他,毒害皇子乃是大罪,齐妃是三阿哥生母,要真的严惩了齐妃,以后让三阿哥如何自处?”
说得入情入理,却让皇上满眼讥讽:
“那依皇后所言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关头安陵容突兀开口:“皇上,臣妾有要事禀告。”
安陵容的插入让皇上讥诮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冷峻了:
“何事?”
安陵容震了震心神,缓缓开口:“臣妾所奏之事与六阿哥无关,而是臣妾发现,端姐姐并非生病,乃是中了蛊毒,要想解蛊,恐会损伤端姐姐身体,还请皇上明示。”
这番惊悚的发现让皇上扶额长笑:
“好得很,朕竟不知,小小一个后宫竟有如此多的魑魅魍魉,边疆巫蛊这类邪物都出现了,真当朕是聋了瞎了,可以随意欺瞒算计不成?”
皇上的反应及安陵容的发现让皇后心中大乱,她面带急色道:
“皇上,蛊毒一事历来只是捕风捉影之说,太医院多位太医都诊断端妃是劳累过度旧疾复发,文妃此言不过是用莫须有之事扰乱人心,还请皇上圣断。”
安陵容丝毫不让,她想通了,对皇后不能再一味防守,是时候露出她的锋芒了: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并非危言耸听,蛊毒一事听起来骇人听闻,可历代医书都有记载,要验明臣妾所说,多找几位太医一验不就水落石出吗?皇后娘娘又何必急言令色的否定臣妾呢?”
她少见的尖锐凌厉,让皇上想到她当年献药方时的笃定,眸色瞬间柔和了不少,不过心中的疑虑还是没有完全消散:
“此事朕会让太医院再查,当真如你所说,端妃此疾朕就全权托付给你,祛毒治病务必稳妥,万不能伤了她的根本。”
安陵容正想接旨,却又听皇上问道:
“不过你既然言之凿凿,可曾得知这蛊毒从何而来?”
这才是让皇上最惊心的地方,重重宫闱中,竟有这些鬼蜮伎俩,他的后宫安防形同虚设,这让人如何安睡?
安陵容踌躇了一下斟酌着说道:
“臣妾与周太医一起多方推测,此蛊似来自颜料之中,端妃姐姐当初监管花灯制作,最是容易接触到各色颜料,但这仅仅是臣妾的猜测,因为蛊虫一旦进入人体,再难寻到踪迹。”
她的停顿,皇上看在了眼里,眼光又沉了沉。
安陵容的推理让众人一惊,曹琴默看着冷眉冷眼的皇上率先开口:
“皇上,如此说来臣妾们岂不危险,这样伤人于无形的手段,想来就让人胆寒心惊,臣妾恳请皇上彻查后宫,免得人心惶惶。”
敬妃紧随其后:“皇上,臣妾也有这样的担忧,若是有人想害臣妾,臣妾是不惧的,可宫里还有阿哥、公主,不管是有心作恶,还是无心中将这样的邪物带进宫里都不得不防。”
见敬妃没说到关键,欣贵人一语中的:“皇上,最关键的,臣妾们担心,有人会用此对皇上不利。”
“......”
此时皇后太阳穴直跳头疼得厉害,安陵容在这个节骨眼上搅事,当真是存心不良,本来皇上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三阿哥上,经她这样一打岔,现在再将话题拉到三阿哥,定会让皇上起疑。
这一刻皇后心里终于对安陵容起了杀意,不过蛊毒一事,就算她猜出了真相又如何?关键得看证据,皇后再次稳住心神:
“皇上,众姐妹言之有理,此等为鬼为魅的狡诈心术,臣妾也认为该严查,查个清楚才好安后宫之心。”
她的话音刚落,静嫔也不再哭泣了,也跟着一起附言要求严查后宫。
倒是齐妃跪在地上,一脸的茫然无措,刚刚不是在议她的罪吗,怎么形势急转,变成了讨论端妃中蛊之事,那她是不是没事了,她抱着侥幸的心想开口,可又怕此时说话让皇上更注意她,只得悄悄的往旁边跪了跪,力求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齐妃想躲,皇上却不如她的意,他刚才确实想着将齐妃重重处罚,不过端妃蛊毒来得太巧,后宫中鬼蜮伎俩历来层层叠叠,处置齐妃的事情在此时反而不能过于操切,他扫了眼义正言辞的众人后朝皇后开口:
“后宫不清,朕心难安,此番皇后要查,就将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都翻在阳光底下,查个透彻。”
说完这句不顾皇后微微变了的脸色,继续下诏:
“齐妃李氏,存心不良,意图谋害皇嗣,但念在侍候朕多年及没有酿成大错的份上,永久禁足于长春宫中,无诏任何人不能探望,长春宫诸多奴才全部交由慎刑司处理。”
“瓜尔佳文鸳,生性浮躁跳脱,罚抄宫规二十遍,后宫诸人当以此为戒,若有再犯朕定不轻饶。”
众人忙表态绝不敢存此不良居心。
齐妃听完旨意哭得更伤心,她不怕无人侍奉,可再不能见儿子无异以要她的命,顿时涕泪横下连连哀求:“皇上,臣妾认罚,不过求皇上让臣妾再看看三阿哥,求您了。”
皇上冷漠的看了眼齐妃,接着说道:
“三阿哥有你这样的生母,是他的不幸,万幸他还有朕作为生父,翰林院编修王懋竑乃饱学大儒,为人刻厉笃志、惟谨惟慎,从明日起朕会让他教导弘时,在他的言传身教下相信弘时能够知耻知荣有所长进。”
惟谨惟慎?皇上是有所暗示吗,皇后在心里细细琢磨着这四个字。
最后的愿望被剥夺,齐妃哭得更是惨厉:“皇上,求求您让臣妾再看看三阿哥,不管怎么说,臣妾总是他的生母,求皇上了,只见一面,臣妾此生再也没有其他要求了。”
她求得极为凄惨,得到的却是皇上挥手让太监将她拉走的漠然。
等齐妃狼狈的被拉出殿外后,皇上冷着一张脸开始做后续安抚:
“苏培盛,将外邦新上贡的蓝宝石项链赐予静嫔,还有将朕小时带的平安锁一同赐给六阿哥,另外今晚安排太医值守好,六阿哥但有不妥,立马上报朕。”
“今日之事,若朕听到半分关于三阿哥的风言风语,朕惟在场所有人问罪。”
众人心中一紧忙说不敢,倒是皇后心中一喜,只要皇上还存着维护三阿哥的意思,她就还有机会。
对皇上息事宁人的抚慰,静嫔只能诚恳谢恩,不过低头时她眼中闪过极冷的光芒。
“文妃,朕现在就让太医为端妃看诊,期间用药一事,你全程担着,若有紧急情况再上报朕。”
一场以子为棋的精心谋划,以齐妃被永久禁足而告落,而有心挑拨之人的处罚则是不痛不痒。
安陵容看着祺嫔眼角眉梢压不住的得意,心中微微泛起冷意,她现在对皇后无法一击就中,但不代表对这个轻狂傲慢的蠢货毫无办法,是时候想着将皇后三人分而治之了。
皇上离开储秀宫时,皇后以要照看六阿哥为借口留了下来。
“你确定,此事并无蛛丝马迹留下?”
听到皇后质疑,静嫔面上不见半点异常,仍旧耐心恭谨的说道:“嫔妾知道娘娘担心什么,但娘娘放心好了,此事就算皇上来查,嫔妾也可担保,查不出半点异常,到最后不过是折几个奴才结案罢了。”
对静嫔的手段皇后深信不疑,不过该有的提醒还是得有:“你能如此坚定,可见对林兰的本事颇为自傲,不过本宫提醒你,这宫里从来不缺聪明人,万事也无绝对,该做的收尾还是得仔细。”
“嫔妾省得,不过嫔妾斗胆一问,娘娘接下来会如何做?”
静嫔说的是三阿哥抚养权一事,皇后幽幽一笑:
“不急,本宫自有法子。”
“那嫔妾在这祝娘娘早日得偿所愿。”
夜暗了下来,掩藏了新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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