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照不宣。
后宫妃嫔们虽在品茗赏鹤观花,但眉眼之间的互动已经表明了她们浓浓的八卦之心。
不到十天时间,皇上两次驾临安栖观,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这里住着曾经逼得敦肃皇贵妃都要退避三舍的人。
真是好手段,都三年了还有本事勾得皇上几次三番前来。
偏偏还得拉上她们掩人耳目。
曹琴默跟欣贵人眉眼间的嘲讽都快溢出来了,偏还得保持住端雅的风度,一时间表情很是生动。
敬妃则是每每碰上甄嬛目光时,就快速回避躲闪,子宁被她养得很好,她也从未提过公主另有生母之事,就当是她的私心罢了,可现在这闹的,皇上虽未明说,但看着皇后那不断撮合的架势,以及甄嬛神情中的不自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一想到甄嬛可能回宫,她心里就特别不舒服,子宁伶俐懂事,她是半点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不想有人跟自己争夺女儿。
敬妃在心里快速盘算着,对这场相见真心欢喜的只有带病前来的沈眉庄,三年,她终于见到嬛儿了,沈眉庄的目光如影一般紧紧跟随在甄嬛身上。
端妃借病没来,安陵容坐着椅子上将众人反应尽数收在眼底。
这还没回宫呢,就已经心思各异,等真的到那一步不知道要有多少热闹可看。
想到还在禁足精神已经癫狂的祺嫔,安陵容的心更急切了。
以皇后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扭曲性子,再加上喜欢让手下人互相争斗的一惯传统,这以后有的是风波。
再加上,因为西北用兵,皇上急于拉拢蒙古,就将钟粹宫的博尔济吉特贵人晋封为贞嫔。
以及因宗室献美进宫的康常在,这两人惯来喜欢嚼舌根、弄是非。
好不容平静下来的后宫,只怕又得鸡飞狗跳了。
越乱越好,乱了她才能找到机会。
曹琴默看着安陵容眼角压不住的笑意,忍不住低声开口:
“文娘娘,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安陵容瞥了眼曹琴默同样冒光的眼睛,嗔道:
“曹姐姐,何必明知故问,你我所想难道不是同一件事吗?”
听见终于有人聊天,憋了很久的欣贵人贸然插话:
“何止,只怕阖宫姐妹所想的都是一件事,不对敬姐姐除外。”
敬妃白了欣贵人一眼:
“妹妹这张嘴真是的,无端拉扯本宫,难不成各人所想你能尽知?”
欣贵人一点不恼:
“嫔妾就那么一说,敬姐姐姑且一听,如果嫔妾说的不当听,敬姐姐就让这些话随风去不就行了吗?”
敬妃被她意有所指的话堵了一下,想再说两句又显得自己计较,只无奈的再次白了欣贵人一眼。
夏冬春,她听不出几人言语间暗藏的玄机,但她有着异以常人的直觉,直接出口问道:
“几位姐姐说得是莞妃的事情吗?”
不待安陵容回答,贞嫔直接嗤笑一声:
“哪里还有莞妃?不过是个罪臣之女。”
对她们的意有所指,康常在满脸好奇:“贞姐姐,说的是谁?”
贞嫔说得更加刻薄:
“妹妹入宫晚,这人在宫里一直不让提,不过今天你倒是有缘一见,诺,给皇上换茶的就是曾经的莞妃,如今带发修行的居士,不过连个别号都没有,可见心不诚。”
康常在像是得知什么惊天秘闻一样,眼睛瞪得极大:
“贞姐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就像外面戏文里唱的一样。”
康常在说的乃是民间流传多年的关于武媚娘情爱秘史的戏文,因武媚娘女帝的身份一直被历代君王所避讳,可越是掩盖,戏文流传越广,以至深宫里的人都有耳闻,可谁也不会说出。
没曾想今日被康常在一语挑破,众人的脸色更是精彩,纷纷跟着戏谑起来。
她们言语隐晦,但字字句句都夹枪带棒,言语中的锋厉都足以让心性软弱之人无法自处。
偏偏高坐上首的皇上对此不发一言。
看着甄嬛强忍的姿态,安陵容这才惊觉帝王之心的可怕之处。
从皇后提出要在安栖观为纯元皇后过阴寿开始,到安栖观所谓的祥瑞呈现,以及今日的见面,所有事情的发展全部掌控在皇上手里。
他利用了众人心中对甄嬛的那点怨念,不着声色的打磨着甄嬛的尊严,尖锐而刻薄的话语让甄嬛如赤身与大众一般。
安陵容想,我们都是他豢养的笼中鸟,为了一点吃食,斗得赤眉红眼,而他在旁边冷眼旁观,甚至乐见以此。
这点争斗是威威皇权之下用来调剂的乐趣,于她们却是身家性命相系之处。
此刻她对甄嬛那些别扭的无法全然释怀的刻意隐藏的自卑通通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彼此都身不由己的共情。
这种顿生的感觉,让那个曾经被她极力压下的念头再次疯狂长起来。
皇上的身体已经外强中干,她要不要推一把?
春日的阳光还算和煦,可安陵容生生打了个寒颤。
不,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万一失败这个后果她承担不了,更何况她不敢保证四阿哥能顺利继位,就算能继位,万一新君清算呢。
还是得继续以功换身份,她求的是正道,万不能像前世一般只想走捷径。
安陵容心里再次掀起的狂风巨浪,又被一阵风吹灭无踪。
她将目光再次看向甄嬛,以往因前世的心结,在甄嬛一事上她是能避就避,现在她想通透了,皇后想用甄嬛制衡自己,为何她不能跟甄嬛合作,扳倒皇后。
到时再想法打破这个禁锢了所有人的牢笼,好求仁得仁。
甄嬛站立在皇后身侧,耳听着妃嫔们越说越尖刻的话,面上虽有窘迫之意,可内心却无比坚定,为了家人她没得选,这点言语间的羞辱就当一场磨练而已。
甄嬛的表现,皇上看在眼里,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如果她能像纯元一样做到永不相欺该多好?
罢了,斯人已逝,不管才学人品,容貌声音,世上无人再类卿,强求不过是徒增事端罢了。
深宫这个泥潭,她既然还想踏进来,哪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他要看看,没他护着,她要怎么跟这些嘴甜心狠的女人斗?
想到此,皇上眼角沉了沉。
倒是皇后,听着下面越说越不像话,重重哼了一声。
欣贵人跟康常在八卦得正兴起,突然被皇后打断,难免不悦,就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拉媒保纤的,也不嫌害臊。”
此话让周边几人掩齿一笑。
这日过得极为有趣,赏了祥瑞,品了香茗,皇后还用鲜花为题策划了个诗词相和。
申时过后,众人用了素斋才缓缓回宫。
端妃一直让人留心着宫里的动向,等听到皇后还未修整好就去给太后请安,也前往了寿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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