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城是当年马瀚如力挽狂澜,扬名立万之地,历史轮回中每一次青丘起势,咸临落败之际,这座群山环绕的小城就会受到血与火的洗礼,它就像一把镶嵌在从东方进入咸临平原的大门上的锁,李俊寒浴血奋战夺回了这把锁,但是却再也没有力量关上大门,咸临最有战力的新式军队多数殒命城下,而张宗亮的虎狼之师,不过在十里处安营扎寨,随时就会反扑过来。
城中防御设施皆尽损毁,士兵多数伤残,弹药告罄,可恨负责后勤保障的官员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仍旧尸位素餐,粮食补给迟迟不到,绝望又迷茫的情绪在将士中蔓延。
张宗亮不急不忙地调整部署,源源不断的兵员和物资从西境运来,伤员得到有效医治,疲劳的部队轮换修整。
他正筹划着集中力量,给李俊寒致命一击时,忽然一名传令官跑入大帐。
“没有规矩的东西,看不到我们正在干嘛吗,也不通报一声就敢闯进来。”张宗亮最烦自己召开作战会议时被人打扰。
“大将军,王上来了。”传令官慌慌张张说道。
“你说什么?”张宗亮还在疑惑,青玉已经撩开大帐走了进来,众将见了纷纷下跪山呼万岁。
张宗亮行礼完毕后道“王上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现在不比当年,火炮打得很远,前线没有安全的地方。”
青玉笑笑坐到首座上道“难道光亨就安全吗?”
“都是我们做臣子的无能,才让王上受到伤害,惭愧。”作为军事重臣,张宗亮自然收到了青玉遇刺的消息。
“客气话就别说了,李俊寒在前面吗?”青玉道。
“在,他孤注一掷,老本都没了,我正准备给他致命一击。”张宗亮洋洋得意道。
“我和他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你能约他过来见见我吗?”青玉问道。
“这个就没有必要了吧。”张宗亮面露难色,如今箭在弦上,一个冲锋棉城就没了,接下来元亨不过就是纸糊的罢了,难道还要跟咸临谈判。
“有没有必要,是你说了算的吗?”青玉冷峻地瞟了一眼张宗亮。
“臣这就着人去办,只是他肯不肯来,就不好说了。”
“他一定会来。”青玉笃定道。
第二日李俊寒带着十几人单枪匹马来会,几年没见,他不再是青玉印象中那个清秀俊朗的年轻人,而变成一个两鬓斑白,满脸沧桑的中年人。
“你们都下去吧,容我和咸临的王谈谈。”青玉对左右说道,诸将虽不情愿但也只能陆陆续续离开大帐。
“我们上次见面有五年了吧,你老了很多。”青玉端起茶,轻呡一口。
“本领有限,只能多操点心,可惜还是回天乏术。”李俊寒坦坦荡荡毫不避讳。
“我约你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跟你说说你的妻子。”青玉黯然道“当日我若知道她是你的妻子,是断然不会开枪的,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她是一个女中豪杰,可惜不能相知相交。”
“既然如此,能否将她的尸身归还于我,好让她魂归故里。”李俊寒道,他摸着手中的剑,也许不经意间,就要冲上去杀掉眼前的女人。
“让沈月翔带走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青玉提到沈月翔三个字,心中还隐隐作痛。
“沈月翔也在现场?”
“是他救了我,要不然你的妻子就成功了。”青玉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她其实也算成功了,我虽然没有死掉,但是孩子没了,我爱的人也走了,这比杀了我还令人心痛。”
“你叫我过来就是想说这些?”李俊寒道。
“就这些。”
“你不知道,她如果没死的话,我可以用整个国家来换她。”李俊寒转身向大帐外走去。
“等一等。”青玉喊道,“不如投降吧,我可以保留你们李氏的宗庙社稷。”
“换做你,你会投降吗?”李俊寒扭过头看了龙青玉一眼,“一切不过是宿命罢了,我的人生就是这么个结局,再挣扎也没有用,我们战场上见真章吧。”
李俊寒从青丘营帐回来,身旁的死士们松了一口气,他们纷纷劝他立刻返回元亨,不然留在这无险可守的棉城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还信朕吗?”李俊寒问道。
“我们若不信王上,也不会跟着您打到这里来,死在城下的数万将士若不信您,也不会前仆后继,奋勇杀敌,王上请跟我们走吧,你不走,那些贪生怕死的庸碌之辈一定会将元亨出卖给敌人。”马天行的部下王光友道。
李俊寒沉默良久道“王光友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众人见他不肯当机立断,都失望不已,唉声叹气走出门去。
王光友还想继续劝说,李俊寒止住他道“你听我说,现在棉城中这五千多人,是我们咸临人的精华,将来复国全都指望他们,朕意气用事,已使数万勇士白白牺牲,万不可再断送其他人性命,青丘国军力数十倍于我,张宗亮多谋,龙青玉阴狠,而元亨城中只剩老幼,朕怎忍心将他们驱赶上城墙去为我李氏一族做祭品呢。如今阻挡大家生路的只有我一人罢了,我死则你们可以相机行事,咸临广袤,山野无数,不想被奴役的自可去那深山老林中打游击,想要平安富贵的自可投靠青丘,人为活命都没什么可耻的,只有我不能对不起列祖列宗,为今之计,我死则众人生,我求力战则生灵涂炭,况且自王后死后,我早已万念俱灰,毫无斗志,根本无力再领导大家,死对我也是一种解脱,只有一事令我不能释怀,就是我的儿子天明,今年才刚刚五岁,若落到青丘人手中必不能活,今天我想把他托付给你,希望你能带他离开元亨,不必想着恢复宗庙替父母报仇,他能做一个普通百姓,平安终老即是我和王后最大的期望。”
王光友跪在地上哭泣道“臣誓死护卫王子周全。”
第二日凌晨青丘拉来重炮猛烈轰击棉城将近一个时辰,大军冲入城中才发现守军早已撤走,只找到李俊寒残缺不全的尸体。
十天后,青丘大军兵临元亨城下,监国大臣不战而降,咸临国灭亡,李氏宗祀皆被焚毁,族人尽灭,唯有王子李天明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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