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绝情谷底,各自空等,时光如梦,始终不醒。
从张扬的青春年少,到憔悴的白发长生。
孰对孰错,何须执着。
若是不执着,与谁计后果。
有人以命相付赎错,有人泥足深陷相胁迫。
漩涡太深,各自浮沉。
黯然销魂处,伤心断肠时。
晨光早就浮上天际,光速抵达太快,一秒钟就蔓延。
缝隙全无。
干燥的北方城市,常常灰尘四溢,昨夜微雨,所以空气中的尘埃也暂时消失。
芭蕉叶上还悬挂着水滴,像是一滴晶莹的泪珠,不久后也会彻底消失。
许是近来多是不能安眠,又或者太累,所以两人睡得挺沉,都是被闹钟吵醒的。
沈珏摸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八点,他揉了揉眼睛心想:好吧,得干活去了,挣钱也要紧~
林芷的手臂伸出被子“一会儿先买两套衣服吧,这套西装都穿腻歪了。”
沈珏摸出眼镜戴上,然后托了一下黑色镜框“我都忘了这茬了~不过约的十二点,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林芷搂着他的脖子,不戴眼镜的眼睛,加上睡意朦胧,有些涣散“好啊,再眯会儿,困的不行。”
于是沈珏又重新设了一个闹钟,两个人又继续相拥而眠。
继续磨叽到九点,闹钟再次响起,沈珏一骨碌爬起来,先去洗漱。
林芷手机收到赵雪回的微信:好,我们先逛一会儿,我最近也是很疲惫。
上一条是她发的:我中午没什么事儿,陪你一会儿吧。
她锁屏手机,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摇头无语。
沈珏出来的时候,她的表情已经都是笑意了“快脱了这浴袍吧,我都笑死了。”
沈珏嘴一撅抱着她“在这里,你要看?”
林芷脸又是一红“哼,懒得理你。”
然后就直奔浴室。
沈珏摇头猥琐一笑,把浴袍脱了,换上西装。
林芷随意收拾了一下,头发也吹到半干,她到内里的衣帽间换了一条丁香紫色的宽松长裙。
沈珏本来想趴在门缝上小小偷看一下,可是林芷不仅没有给他留门缝,甚至还反锁了~
沈珏了然一笑,只见林芷拿着吹风机把他的头往下一按“瞅瞅你这头发,来吹吹~”
沈珏坐在沙发上抱着她的腰“像我给小六吹毛一样~”
林芷不以为意“你还有空给它们洗呢~”
沈珏思忖道“小六养的早,早几年的时候偶尔有空,现在都是拿钱去宠物店洗,七七那么大,哪能折腾的完,不够累的。小六老实,年纪也大了,所以不怎么折腾了。”
林芷若有所思“养宠物是挺操心的,不过也容易治愈人心。”
沈珏的思绪一瞬间飘远了一下,直到林芷关了吹风起,他才回过神来。
出门时沈珏依旧是全副武装。
这是一种习惯,暂时没办法改变,当然他也不想改变,防患于未然,可以省却多少麻烦。
林家这一套房子是苏淮很早的时候买的,那时候这边还是特别僻静的,结果后来没几年这地段水涨船高,周围好几处都开发掉了,所以不远处就是商场。
不过这个小区自然是没动,环境很好。
两个人就溜溜哒哒的走了过去,一路到处都是鸟语花香。
明黄色向日葵片片花瓣向着阳光,玫红三角梅连串堆叠绕墙。
进了专柜,沈珏还是让林芷给他挑。
林芷放眼望去,指着一套墨色西装“就这套吧,谈正事儿就正式点,反正明天也就回去了。”
然后指着一套天水碧色的“再拿这套,明天穿这套回家。”
沈珏拿了墨色那套去试衣间里换,林芷顺手在外面买单。
换好衣服他并不去照镜子,只摘下帽子向林芷道“感觉好久都没穿成这样了~”
然后手机里是王柏发来消息“沈总,我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一会儿见。”
他迅速回复好的两个字,只见林芷已经把他换下来的衣服装进商场的专用袋子里了“走吧,吃点早饭,楼下有家包子很好吃。”
一起下楼。
沈珏向她皱了下眉“老婆出钱买衣服,感觉我像被你包养了一样。”
林芷拎着袋子“切,我可包不起沈总,沈总是无价的。”
沈珏一手抢过袋子,一手搭在她腰上,低语道“免费,倒贴也可以,只求夜夜笙歌。”
林芷面色又是一红,耳根子是桃色~
沈珏看着她又是一笑“我给你练点腹肌,天天给你下厨做菜,咱们各自吃饱,多么美好。”
林芷的脸更红了“流氓变态。”
沈珏手一用力,把她圈的更紧“猥琐花招男,我来给你加词,还想说什么?”
林芷并不看他,只继续向前走。
沈珏开心的哼着小曲~
一起很快吃了早饭,沈珏两手空空的打车走了。
林芷则是等在商场的休息凳上,看了一下近期几大服装品牌的新品设计,她其实很想带沈珏一起去柏林,却又觉得时机很尴尬。
直到赵雪坐在她旁边“你这几天都瘦了些。”
林芷抬头看她“你也是啊,舟车劳顿,心力交瘁,我们去河边,还是找家茶馆。”
赵雪托着下巴“去河边吧,顺便看看风景,许久没有看过西城的风景了,太阳伞我也替你拿好了,再买点吃的,消磨时光。”
林芷接过她手里的伞“你还是总是事事为别人着想。”
在负一楼的超市买了些吃的,刚走出商场,郭晨轩一脸张扬的站在楼梯口“呀,林芷,赵阿姨,这么巧啊,好久不见~”
赵雪轻声道“好久不见,小郭。”
林芷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她其实并不是很讨厌他,甚至一直觉得他很聪明,但是她觉得,保持距离,是个好事儿,尤其是中间夹着刘蓉这种人。
话没说明白的时候可以装作不知道,甚至完全若无其事,话已经说明白了,就需要保持距离。
否则在有些人眼里,会觉得,你是在吊人胃口而已。
郭晨轩见她静默不言“听刘蓉说你又交新男朋友了,速度很快啊~”
赵雪心里无语,这两个人怎么这么讨厌,还会拿捏词语。
林芷心里更是无语,有些人的聪明总是用不到点子上~
她并没有说话,直接无视,拉着赵雪走过。
郭晨轩有些生气,他喜欢林芷这么些年,可她从来不肯给自己半分机会,他借着这种无伤大雅的挑衅,其实想抒发一点怨气。
这么些年,总是想在她面前找些存在感。
这一刻,他其实理解了刘蓉,也理解了自己,更理解林芷。
或许,有些人,向来就是没有缘分,因为大家不会为彼此退让。
不是你把对方放在心上,对方就一定同样会在意你。
即使是双向奔赴的爱情,都未必在天平两边,完全对等。
何况是一厢情愿。
可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兜兜转转多年,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却还是喜欢最初的白月光。
尤其是青春年少时候,完美无瑕却始终遥不可及的白月光,尤其是这月光更加明亮的时候。
得不到的往往就是最好的。
他摇了摇头,苦涩的笑了一下,然后走出商场,坐在花园的长凳上,喝下一大口矿泉水,抬头看了一下云朵飘浮的天空。
水明明没有什么味道,却仿佛,是非常苦涩的。
他曾想过,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放下一切,为她排除万难,极力去改变。
可她偏偏一直离他很远,并且越来越远。
他各种努力,却始终毫无结果,他心有不甘,却从来无可奈何。
苦涩了九年,或许是该放下了吧,放下这漫长的惆怅。
放过自己,也放过她。
极力去忍住堆积在眼里的泪水,可最终还是滑落了一滴,落在他的指尖,他看着那滴眼泪慢慢蒸发,蒸发了这九年放在心底,若有若无的爱情。
一个人的,漫长而孤寂的独角戏。
彻底落下帷幕。
车窗外是西城的城市风景。
灰色的绵长城墙,城墙上的无数红色灯笼。
有巍峨矗立的古代建筑,历久弥新,古银杏树极度硕大,枝叶无尽交缠。
也有重新修盖的仿古代建筑,华丽不尽,街头是新苗初长成。
沉闷钟声经久回响,似是回响了千年,不绝于耳。
那是从漫漫长路独自上路,一心一意只追随内心敬仰的赤诚之心。
古代文化沉淀多年,长久的审美总是经典而高级,直击人心。
行人各色面孔,络绎不绝。
你依然能从这样的风景里,一秒钟就窥见这座城市千年以前的样子,那是一个华丽的时代,也是一个人才济济的时代,更是一个过于鼎盛的时代。
史书上各种人物和色彩汇集的时代,让人身心颤抖。
车一路开到河边,陌生司机绝尘而去。
河边柳树繁茂垂地,无尽芦苇茂盛,微风不燥。
四周并没有什么人,林芷撑开了伞,与赵雪一起坐下。
她拿出一瓶牛奶“有什么事儿想和我说,关于赵家?”
赵雪拿出了一瓶咖啡“是啊,挺可笑的。”
林芷打开牛奶喝“这种事儿其实你可以不问我,我觉得我没有资格评判。”
赵雪喝了一口“我觉得有,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怪你,我只是很惆怅。”
林芷一口喝完“惆怅什么,是这十五年的惆怅还不够,还是三十八年的惆怅不够,又或者说,你吃的药不够多,你自己心里既然都有数了的事儿,只是来找我确定一下?”
赵雪轻轻一笑“果然还是你,向来一针见血。”
林芷拿出一包葡萄干,捏了几颗“哼,有些人,算计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血缘亲情,就像林宏那个贱人,还有他那对贱人父母,他们都不配和我提什么血缘,我就当他们是个屁,还不够恶心的,恶心死了,想想就气,他们下了十八层地狱就别上来,永世不得超生最好,还有林锦绣和王娇那两个畜牲,都该一起下去才最好。”
赵雪又喝了一小口“哈哈哈,果然是你,是啊,我从来都不被他们放在心里,我大抵从来就是一颗棋子而已,该利用的时候使劲利用,利用永无止境,他们谁顾及过我呢~呵呵,是我过于仁慈。”
叹了口气道“仁慈有何用,谁又对我仁慈呢,要不是你,我或许早就死了。”
林芷的手没动“也不仅仅只是我,还有小岚。”
她也长长的叹了口气“就按自己的心走就好了,有的事不用问别人的意见,帮是情义,不帮也是应该的,天道轮回,做过一些坏事儿,就该负责任不是吗,哪里有做坏事不负责任,两头便宜都占的道理,何况你即使帮了,也未必会有什么结果,人家那么在意钱,难道你就不在意吗,你那些钱都是用什么换来的,再说了,花钱就一定有用吗?若真还有血缘情感,又何必垂死挣扎不惜继续道德绑架,他们有道德吗,还又来绑架你,绑架了这么些年还不够,怎么,他们的幸福就是幸福,你的就不是?你就应该为他们一直牺牲,可真够有意思的~”
赵雪微微一笑“是啊,挺浪费的,这钱花了,还不如扔进垃圾桶,算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就又悠闲的吃起了葡萄干。
看水面波光粼粼,远处高山隐隐巍峨,上有绿树黛色参天,连绵不断。
北城的午后,下了一阵小雨。
雨后依然是阴翳的天空,仿佛不久就有大雨。
杜若惜独自坐在墓地,白色菊花一大束,清冷孤傲,一如她这个人。
背后的灰色墓碑上,正楷写着:杜娟之墓。
旁边是一串小字:爱女杜若惜泣立。
她一早就坐在这里,已经惆怅了许久。
手机里是聂慕发的微信:妈妈会永远保佑你的,别再伤心了,我也好难受,早点回来,我想念你。
还有上官瀚文发的:交男朋友是好事儿,我妹妹这么好,肯定幸福一生,你们商量一下时间就好,我们一家三口随时找空就行,肯定是妹妹的大事要紧。
杜若惜喝了一口牛奶回复上官瀚文:好的哥,商量好时间就给你说,谢谢你。
上官瀚文迅速回复:跟哥哥客气什么,我们是亲兄妹啊。
然后她回复:嗯。
就又回复聂慕:嗯,她会保佑我的,只是好想念她啊。
聂慕进了手术室,并没有回复。
她其实也猜的到聂慕在做什么,就又放下手机。
脑海里是那一日,她周末高高兴兴的从南大回了北城,推开家门,却看到了杜娟气息奄奄,气若游丝。
她心脏无力,颤抖开口:妈,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就抖着手去按手机。
杜娟的手有些无力:不用了,来不及了,我等你很久了,我只是在等你。若惜,妈这一生,做的错事太少,可偏偏就这两件,都是致命的,一件毁人家庭,一件错人性命。
她叹了口气:好像都是我的错,又好像不是我的错,可是,我只能把这些错揽到自己的身上,我不想对不起任何人,可是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她在用尽全力说话:我对不起你,让你不能有正常圆满的家庭,从小活的这样胆小怯弱。我走之后,你不要怪任何人,去和你爸相认,这是他欠我们的,也该由他来偿还,你才能活的没有后顾之忧,你哥是个好人,定然不会为难于你。我走之后,你要坚强,不要再胆小,也不要再哭,我会保佑你,过的好,过的很好。
她声音颤抖:我已经写好了遗书,我只能这样做,才终究觉得彻底问心无愧,我只是愧对于你,我不能陪你再长大,不能看着你结婚生子…
杜娟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了很多话…
杜若惜仿佛都听清楚了,却又仿佛都没有听清。
她的耳边是杜娟越来越弱的气息,越来越小的声音。
以及霍煜从门外进来后的,声嘶力竭,泪如雨下。
她的脑袋里是那一日的声音,震耳欲聋,如针扎脑,根根刺骨,刺心。
此时此刻,六年之后的现在,依然格外清晰。
每一声都似乎无声无息,却都血流不止。
她只能把这些埋在心里,不曾为外人知。
是一个秘密,更是心里的一把刀,那把刀永远插在心底,它永远不会离去。
她把牛奶一口气喝完,看了一下这片灵魂遍布的土地,也有零星的,和她一样来祭拜的人。
生前鲜活欢乐,苦辣辛酸,故去黄土一隅,尘土不知。
她起身,拍了拍白色衣服上的大片尘土,又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那两个字,和黑白色照片,杜娟昔日鲜活的慈爱笑脸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的手一如六年前那个春日一样不停颤抖。
许久之后,她双腿已经麻木,只抬了抬同样麻木的脚,慢慢挪动,就又看了一眼,然后转身。
走出这一排,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下了几个台阶,又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片墓园。
一如过往六年的,每一年一样。
不过这次不同了,她觉得,这是人生二十五年来,或许最好的一年。
她不会再胆小怯弱,也终究学会了勇往直前。
也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些幸运,那是把过去这么多年的不幸,都换成了一个聂慕,赐予了她。
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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