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玉丽来探病,梦荷连忙命碧波将为玉丽缝制的斜背袋拿出来。
「前天就做好的,只是没见着姑姑。昨天又不舒服,人糊涂着。偏碧波也没想起拿出来。」
玉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不知道,碧波昨晚一听到你不舒服,可吓坏了。她一进太后的寝殿,就噗的一声在太后面前跪下请罪,将大家都吓了一跳。後来听她说不是重病,太后才松了口气。」顿了顿,正色起来,「不过後来听朱太医所讲,你的身体还真是要好好调理才行。太后特地交待了太医院要给你用最好的药,太后这麽疼你,可叫我嫉妒了。」
梦荷忙作惶恐状,「无论如何,太后最疼的还是姑姑。朱太医叫我这两日卧床休养,请姑姑先代我向太后谢恩,过两日我再亲自叩谢太后。」
「放心,太后知道的,不急着要你谢恩。你好好休养就是。」
梦荷又是一番感谢,然後才问,「姑姑看看这个袋可合意?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
玉丽接过新袋,端详一番,当场上了身,表情很满意。
「说起来,」玉丽忽然问,「你是怎麽想到这样造袋的?」
梦荷微微一笑,幸好她早有准备,「上周木日,太后不是恩准我出宫逛一逛吗?我逛街时看见许多有趣的小玩意,想买又没手拿,心里别提多懊恼了。不过正因为见识到许多新奇物事,又看见大夫出诊的药箱,所以才产生了灵感,觉得可以做个有背带的包袱,斜背着,里面分开多个小格,就不怕压坏那些小玩意。即使平曰要从里面拿甚麽也容易,不用翻找一通。」
玉丽笑着竖起姆指,「依我看,你的巧思在宫里,不,在京中都算得上第一了。」
「我不过是剽窃未来的创意。」梦荷暗道,却不能将真相说出来,唯有连道不敢当。她心中通亮,若是玉丽这话传出去,她会得罪无数人。「京中能人异士不知凡几,宫里更是云集了各方面的顶尖人物,排队到明年都排不到我呢。」
「你就别谦虚了。每日里多少宫女男侍出宫?怎麽不见他们创造出来你想的这种袋或是旁的东西?」
「他们不像我有太后疼爱啊!有谁出宫是去闲逛的?又有谁回到宫里可以自个儿支配时间?」
玉丽张了张口,还真想不出谁像梦荷这样悠闲,失笑摇头,「好啦,我说不过你,反正在我心里,你就是第一!」顿了顿,又道:「说起出宫,我近身伺候太后,已经许多年没有出过宫了。想来太后与我一样好奇外面现在是甚麽样子。等你身体好点儿,就去给太后讲一讲吧。」
梦荷自然答应。
玉丽没有坐多久,嘱咐了两句要注意的事项,又问了碧波几句梦荷的情况,便告辞回去伺候太后了。
梦荷在床上躺了几天,终於到了火日,朱太医再来看她。「这药方效果不错,你继续吃。不过你心思很重啊,郁结之状又重了点。你且放宽心,你的身体只要好好调理就行,下周我再来看你。」
见他这就要走,梦荷忙喊住他,「我可以下床了没有?」
朱太医很是疑惑,「我说过你不可以下床吗?啊,我是说你多卧床休养,别去做事,不过多活动却是对身体有益,有助通经活络。」
梦荷无言目送他轻松的背影,愣了好半晌,忽然低咒一声,一骨碌下床。白白躺了五日,体内气血不通,害她脚一软,差点没站稳,吓得碧波冲过去搀扶。
「走!我去见太后!」
梦荷大手一挥就要走,却被碧波拉住。「姑姑先换身衣服、梳洗一下吧。五天都忍过去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梦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性格好静,反正躺着也可以看书,她躺一个月都可以。她不是躺不住,实在是这几天生出了个计划,急着去勾引一国之母。
不过梦荷去到太后寝殿时,被拦在门外,好半晌才被唤进去。
太后看见梦荷,露出淡淡的欣喜。「朱太医才刚走,你就过来了。快过来坐,其他人下去。」
於是碧波又被打发了。玉丽当然不算是其他人,依然立在太后身侧。
梦荷佯装抱怨,「刚才谁来了?微臣都见不得。」
太后脸上微僵,玉丽忙道,「哪里有谁?刚刚正试穿新衣呢,怎好开门?」
梦荷不太相信,拦她的宫女就是说太后在见客。不过梦荷原本只是随口问问,既然太后不想讲,梦荷也就不在这问题上纠缠,只是嗔道:「微臣身体已经好多了,有劳太后记挂。念着姑姑让臣来讲讲宫外的事爲太后解闷,才急匆匆跑来。原来太后的乐子多着呢,哪里会闷?」
太后被逗笑了,「本宫听玉丽提过,一直等着你来呢。却想不到你们都误会了朱太医的意思,以为你要一直躺在床上。」
梦荷不由脸红,咕哝道,「谁让他说得臣的情况那麽差!」
又笑了一阵,太后才问起梦荷上周出宫都看到了甚麽。
「臣上周出宫走的是玄武门。来了长安几年,那还是臣第一次去北区呢。以前伺候王爷,应酬或拜访都在东区。都在同一个城内,没想到东区跟北区差异那麽大。」
梦荷尽量说真话。至少,她一开始去了哪区就瞒不了太后,她对长安东区有认识太后也不会不知晓。何况,那天有没有人跟踪她又未知。就算太后只知道一丁点,只要她今日讲的与太后知道的那一丁点有丝毫不吻合,她就等着曰夜遭受严密监控吧。
更何况,还有位深藏不露的王爷呢。指不定甚麽时候卫王就会知道她跟太后说的话。就算那天他没有派人跟踪她,他的消息来源那麽广,两相对比,很容易就会发现她没说真话。一旦他起了疑心,她後面的计划便会难上加难,兰夫人这只暗棋更是废定了。
「你去北区是因为那里有甚麽特别吗?」玉丽很好奇,而太后出身名门,大概也没有去过北区,一听见梦荷从玄武门出去,便露出专注的神情,显然玉丽的疑问同样是太后的疑问。
「臣不认识北区的路,更不了解北区,只是随意选了玄武门。因此臣出了玄武门後只一直向前行,直至到了北门前,不能再往前了。臣本要折返,却见北门出入都有长长的人龙,於是一时兴起,想要考验把门的人是否尽责、会否贪污渎职——这茶真香!」
梦荷故意停下来仔细品茶,意图试探太后有没有派人跟踪自己。
出乎意料,梦荷这一卖关子,太后随即就忍不住问:「怎麽考验?」
料不到太后这般沉不住气,梦荷愣了愣,还是缓缓饮光手上这杯茶,吊足了听衆的胃口,方续道:「臣就跟着排队,还真被拦下了。不过,那小吏只向臣要路引,臣当然拿不出来,正想试试塞些银両看他会不会收下,他却已经先开口劝臣不要孤身上路,接着又问臣的家人和婢女在哪里。」
「依本宫看,那个小吏大概见你的衣裳贵气,以为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翘家呢。」
「太后的智慧臣远远不及啊!」梦荷恍然,「臣当时只觉得不妥,便胡乱说自己只不过凑热闹,然後就转身离开。现在想来他应该是误会了臣的身份,幸好臣没待在那儿,否则臣那天出宫的事定会传得沸沸扬扬!」
想到梦荷反过来被一个小吏考验了,玉丽和太后都笑得合不拢嘴。
梦荷并不恼,只淡淡道,「臣代那个小吏向太后求赏。」
太后倏然收住笑声,「爲何?」
「他尽忠职守,不贪不腐,且心思细腻,又不胡乱抓人,若朝廷加以表彰,就可以让其他官员有—个效法的榜样。」
「嗯,是这个道理。本宫会跟飞扬讲,让他派人再考验一下那个小吏。若果真是个好的,如何奖赏或者提拔就是飞扬的事了。」
「这般说来,清心出宫一趟真是—举数得!得了发明斜背袋的灵感,又能代太后看看宫外有啥新奇事物、听听有啥市井趣闻,还可以爲朝廷考察官员呢。」
「哦?玉丽你听说甚麽新奇事物、市井趣闻了?本宫可是甚麽都没有听说呢。」
梦荷连忙讲起自己在长安北区的所见所闻,尽其所能地详细描述,从细节处挖掘趣味,务求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两个近三十年没有出过皇宫的女人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叹。这天,太后留了梦荷一同用午膳和晚膳,匆匆用了饭,又继续孩子似的睁大眼睛听梦荷的京城游记,教梦荷悲喜参半。
喜的是大鱼吃了饵,她的计划迈进了—大步。悲的却是这两个後宫里权力最大的女人竟跟囚犯没多大分别。所谓十年人事几番新,外面的世界都不晓得翻了多少番新,她们的认知却还停留在旧黄历时期。
梦荷边说边喝茶润喉,茶水换了十几次,直到亥时,宫女提醒太后就寝,太后才依依不舍地让梦荷告退。
终於可以解脱了!
说书说得口乾舌燥的梦荷向太后道了晚安後偷偷舔了舔唇,舒出一口气,勾起一抹笑,却不想临到殿门被叫住。
太后这一声充满威严,叫梦荷不由自主地躬身答应。
「清心,监於你心思细腻、观察入微,本宫决定恩准你以後随时出宫代本宫视察京都民情,遇到官员则暗中考察,回来後再向本宫讲述见闻。这差事劳心劳力,你本身底子又未养好,平日的晨昏定省就免了,自己注意劳逸结合,别又病倒了。只有—条,你若是出宫,必须事先向玉丽交待一声,并在当日宫禁前回来,若是木日,更须记得辛时前回到宫中。可明白了?」
梦荷尽量压住不由自主地上扬的唇角,—番谢恩。
她回到房里才放松了点儿,懒得宽衣,一头便窝进被子里。
绘制地图的最大障碍终於被她消除了!
她打发过来伺候她的碧波自个儿上床睡觉,放下床幔,褪去外袍,一边翻阅图册,一边盘算着如何一点点摸索清楚这个长安并制成地图。她要制定一个完善的计划,确立最重要先摸清哪些区域、哪些房子,其次又是哪里。还有勘察工作具体要怎样进行才不会教人起疑?每次出宫要如何撇开碧波这块牛皮糖?又如何确保自己每次出宫再回来都有新鲜有趣的事情可以向太后汇报?她必须在太后改变主意前去遍她必须去的地方。
这一夜,她又兴奋又紧张,过了三更才勉强睡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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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勾暗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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