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荷离开瑞风宫，便往临风阁陪伴龙飞扬午膳。
龙飞扬心情似不大好，闷闷的样子，一顿饭没吃多少。
梦荷琢磨了一下，试探问，「皇上，可是朝中出了甚么事？」
她这几日停了代笔，说不定朝中真出了甚么大事，她也不知道。
「呃？」龙飞扬不解地望向梦荷，随即恍然，自嘲似笑笑，「没事。对了，你今后凡是木日都不用等待朕下午朝了，自个儿去找卫王吧。」
见梦荷脸现喜色，龙飞扬顿了顿，不经意似地问道：「你与王兄约会都做些甚么？」
梦荷脸颊微红，细声道：「就聊聊天，弹弹琴，吃顿饭……没啥特别。」
「那吃完饭之后——」龙飞扬追问到一半，见梦荷面露尴尬，心下了然，顿了顿，自然地转换语气，笑言：「你快去安排中秋宴，别把正事忘了。」
梦荷感激龙飞扬体贴，微笑着应了声。
龙飞扬瞅着她沉默了一阵，蓦地起身道：「朕去上朝了。」
言毕，龙飞扬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留下梦荷坐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今天午朝提早了吗？」
其实梦荷与卫王这几天日日见面，并不急着去竹云居赴约。便依龙飞扬所言，把碧萝唤来询问安排中秋宴的进度。
碧萝那天在浩宇殿听到皇帝明言曰让梦荷安排中秋宴、其实是为了掩护自己宠爱的柔妃，反而对这位姑姑更加言听计从。
碧萝自少在存菁馆接受宫女的培训，因表现优秀、相貌标致，自十五岁起便被派到兴龙宫伺候。后来被皇帝命为贴身宫女，更俨然成为宫女的头领，与她观察入微、懂得审时度势不无关系。
皇上对妃嫔看似温柔，但那只是面具。他不个是把这当作一种调剂，从未真正用情。皇上在不是休沐日的日子，要么召妃嫔侍寝、至子时即遣，要么临幸二妃的唯月宫或存霞宫、留至翌晨。像柔妃娘娘那般惹得他不高兴、被冷落了那么久，怎会忽然又宠爱起来、甚至为她坏了规矩？
碧萝不似梦荷对皇宫里的各种规则一知半解，联系到皇上几天前已吩咐姑姑去安排中秋宴，以及当初就是为了姑姑而惩罚柔妃娘娘，这时皇上对柔妃娘娘的再次恩宠便显得十分耐人寻味了。
柔妃娘娘恐怕心下也是雪亮──皇上当着众多宫人面前说拿姑姑掩护她，其实她才是掩护姑姑的人，不止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危险万分，还要保护姑姑不被陷害、以脱嫌疑。
然而柔妃娘娘总算是因此而重新获宠、且恩宠更胜从前，即使心里对姑姑咬牙切齿，也不能不接受这个任务。
不过按碧萝观察，皇上对姑姑相信并不是男人对女人那种疼爱，倒似是……亲人。
对了，姑姑来历不明，虽然她竭力伪装得态度谦卑，但掩饰不了她内心对皇上毫无畏惧，说不准与皇家有甚么关系呢。
想想，由姑姑安排中秋宴也是卫王提出的，可是姑姑跟卫王似乎没有见过几次面，看来与卫王是从前就认识的。至于失去记忆这种说法，别说碧萝自己，就是一个扫地的小宫女也不会相信。不过是一个堵住众人的口的说辞罢了。若姑姑真是不清不白、又甚么都不晓得，皇上怎会任命她为自己寝宫的领头宫女？
如果姑姑真的与皇家有甚么关系，那么由她来接替太后安排中秋宴便合情合理了。而这位姑姑是更加不能得罪了。
这么想，碧萝对于梦荷请自己协助安排中秋宴更是不敢推辞或者阳奉阴违。虽然那次伺候皇上洗浴不知为何会惹恼了皇上，但是若得这位姑姑推荐，要继任领头宫女也并非不可能。
梦荷静静听着碧萝汇报工作进度，也有些惊讶——昨天下午才分拆交付给碧萝的任务十分琐碎，需要多方协调、到处奔走。才一天时间，虽然没有一件完成，但都各有进展，梦荷知道她是尽心尽力了。
「妹妹辛苦了。」梦荷这是真心话，若只靠她自己，肯定只得一两件任务会有进展。也是碧萝在宫中积累多年的人脉，才能把这些事办得又快又妥。
「哪里话？是姐姐得道多助，碧萝只是沾了姐姐的光。」碧萝这也是真话，若非柔妃娘娘的人处处与她方便，事情哪能这么顺利？可以找碴的地方多着了。
二人相视一笑，梦荷拍拍碧萝肩膀，「那我便都交给你办、坐着等你消息了。宴后我会为你向皇上邀功的。」
然后梦荷便放心地不做正事，在皇宫内四处闲逛。也许她自己亲力亲为也能把那些事情办好，可是既然有人愿意用心效劳，何不放手？且她向来信奉「用人不疑」的原则，事事询问，下属做事又哪能放开手脚。
凭着龙飞扬给的腰牌，两人一路畅通无阻。也许是柔妃的影响，居然没有谁来寻衅。
小狼陪着梦荷漫无目的地散步，美其名曰「亲自了解中秋宴的座上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到底大姐心中真正的目的为何，小狼也说不清。不过考虑到在皇宫中生存，的确需要「知己知彼」，他也乐于当一遍导游，边走边把他所知道的皇宫里的大小事情一一细说。
走着走着，竟又到了瑞风宫。周围依然渺无人烟，比冷宫更像冷宫。
梦荷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紧闭的宫门，彷佛能看穿门后的景象。
小狼正想劝她「此地不宜久留」，她却伸出手，又悬在空中，瞇眼一会儿，眼神便坚定起来，掌心按在门上、用力一推。
又一些朱漆噗噗掉落，那扇破旧的宫门却纹风不动。
闭门拒客。
小狼脑中闪过这四个字，不由眉头轻蹙，转眼望向梦荷──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对这情形并不意外，甚至有一点高兴。
「走吧。毕竟是禁地，以后没事别来了。」
小狼虽然心中腹诽大姐言行不一，却也不反对──这地方太古怪了，想起早上那一剑，他依然心有余悸。
回到房中，看天色差不多，梦荷挂起风铃，然后打发小狼回精卫宫休息。
紫竹没有让梦荷久等。
到竹云居时，卫王还未到。梦荷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半吋厚的书翻看，便让紫竹退下。
梦荷翻书本来只是消磨时间之举，那晓得翻着翻着，便投入到书中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又读完一节，才感觉有点渴，便抬手往茶杯摸去。
触到杯子，却是柔软的质感，梦荷忽然一震，终于抬眼、对上熟悉的浅笑。
瞬即一抹笑意在眼角漾开，梦荷反应过来，轻问：「来了很久？」
「也没很久。」卫王笑笑，把茶杯里的凉茶倒掉，重新倒了一杯、凑到梦荷唇边，待她害羞地把茶喝了，才道：「天还没黑。」
的确，天还没黑，不过，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橘橙色。
梦荷没问卫王「怎么不叫我」，只是回他一笑，「可累了？」
卫王拉拉梦荷的手，柔声道：「不累，最近都没甚么大事。」
梦荷知道，所谓「没甚么大事」，指的是朝廷。
卫王不论出身如何尊贵，总归是个男人。而凡是男人，都是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的。
呃，也许龙飞扬是个例外。但卫王不似他，对女色的兴趣并不高。
说起来，王爷更似明君。那为啥不是这位受人爱戴的前太子继承皇帝之位？
有时候，她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
梦荷晃晃头，事关政治权谋，还是别牵扯进去的好。
「怎么了？」卫王双手捧住梦荷的脸，「别摇了，小心把头摇掉。」
「可是头痛？」卫王温柔地磨裟梦荷微红的脸庞，眼神渐渐火热，「是不是昨天次数太多了？还是我动作太粗鲁了？」
梦荷本来只是微红的小脸立刻红得滴血，不由自主嗔道：「王爷！」
「嗯？」卫王眼神愈深，浓重的鼻音叫梦荷轻颤了一下。
「别怕。」卫王感到梦荷的紧张，略带沙哑地安抚，「还未用膳呢。我不会叫你饿着。」
语毕，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方才放手。
听到这一语相关，梦荷垂眸低低应了一声。
卫王见梦荷害羞，心中一片柔软火热，却又不舍得现在吃她、让她饿肚子。只好闭眼勉力压下蠢蠢欲动的情欲，拿起小几上打开的书，在她的惊呼下抱起她放到床边坐着，把那本书摆在她膝上。
又起身走到书架前，挑了一册史书，回到她身边也坐下，困难地开口，「还未到用膳的时间，我陪你看看书吧。」
卫王说着，左手揽住梦荷的腰，右手展卷徐读。
梦荷驯和地依在卫王怀里，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翻了五分之一的杂记上。
屋外偶尔几折鸟唱虫和，屋内二人平静轻缓的呼吸声中不时夹杂翻书的沙沙声，这情境，却是无声胜有声。
吃饭时，卫王一边把一件琵琶豆腐送到梦荷唇边，一边好奇问：「梦荷，记得在王府时你不常看书的，怎么到皇宫里会看起书来？」
「不过是等候王爷之时用来打发时间的消遣，且刚好这里有几本书罢了，」梦荷莞尔一笑，「在兴龙宫哪来这些？」
「你不知道，那日飞扬暗示你给他代笔、同他议政，我还真是吃了一惊。」卫王嘴角一直噙笑，见梦荷不接话，便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
用完晚饭，两人在月光下散散步，便又回到床上。
「梦荷，你这本是甚么书？」
「一些杂文，像是心情扎记。」梦荷合上书本，让卫王看到封面，「叫《吟游》。王爷看的又是甚么书？」
「哦，我这本是史书，」卫王见梦荷露出探询的神情，续道：「二十四国史。」
两人背靠背坐着各自看书，另有一番甜蜜。
直到梦荷困得直点头，卫王才脱去二人外袍，吹灭灯、轻拥梦荷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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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会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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