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租房里。
叶淮砚将包裹放在桌子上,方形包裹的系法是老人常用的活结。
叶淮砚望着包裹愣神了好一会,随后将布料活结打开,露出了锈迹斑斑、微微变形的饼干铁盒,如同主人过往生活的岁月,沧桑又坎坷。
铁盒打开,里面摞着一打元角单位的纸币,纸币上疙疙瘩瘩的褶子痕迹,却被压实得异常平整。
纸币的最下方,赫然放着一张不少折痕的纸,纸上沾染着少许乌黑的指印。
老人的字迹歪歪扭扭,仿佛是颤着手写下了内容。
淮砚阿。
奶奶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可爱聪明。
你的性子总是怪沉闷的,奶奶觉得叫你小幺时,你会活泼些。
所以小幺是奶奶给你取的小名,在奶奶心目中,你就是奶奶的小幺。
奶奶真的很高兴,在不多的时日里,能够有你的陪伴。
奶奶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奶奶应该也不在了。
傻孩子,别难过,人总要老去的。
奶奶也不识得的很多书,小字是认识几个,多年没有握笔了,写下字迹是丑了些。
小幺你就将就着看。
奶奶的愿望,是每年过年的时候,能够跟你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后来你送了很多鸡蛋给奶奶。
奶奶很开心,但更希望你自己把鸡蛋吃了,小幺太瘦了,要多长长身体。
奶奶也希望,你以后的生活里能够有吃不完的鸡蛋。
这些钱啊,是你给奶奶攒下的瓶子换来的。
傻孩子,钱多难挣啊,你浪费水净埋汰些没用的,真以为奶奶不知道啊。
知道你心疼奶奶,但是奶奶也心疼你。
这些钱奶奶都给你存着上学用,你以后也不能饿着自己,该花还是要花的。
孩子,好好读书,奶奶相信你以后一定能够成材。
就到这吧,奶奶写不动了。
勿念。
内容里的字迹越到结尾字形越松散,勿念两个字甚至已经看不出原形,像几条波浪线。
叶淮砚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眼睛酸胀,但没有泪水。
【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许蓁看着这个不过小自己三岁的少年。
明明也是该热血澎湃、情绪外放的年纪,却少年老成,沉默寡言。
叶淮砚眼眶通红,却干涩,心中戾气逐渐翻滚而上,“如果……他没判死刑…”
不等叶淮砚说话,许蓁迅速打断【他肯定死刑!必死。】
叶淮砚扯了扯嘴角,轮廓线条却柔和了下来,“你安慰人的技术真差劲。”
许蓁想着好不容易缓和的氛围,得乘胜追击【我安慰人的技术是挺差劲的,安慰狗的技术不错,想听听吗?】
叶淮砚眉梢轻扬,冷冽的嗓音响起:“想骂我?好,我倒想听听你怎么安慰的。”
许蓁张口就来【汪汪….汪汪…汪】
叶淮砚一瞬间愣住了,又大笑了起来,好像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好笑的事情。
笑声如同春日溪流,清亮悦耳,胸腔震鸣的笑声传导到许蓁的灵魂,震得她头脑发晕。
许蓁抢过身体,从书包里翻出一颗白桃味的糖,吃进嘴里。【听说糖会分泌多巴胺,你会不会好一点?】
【你真是太好笑……】,笑声被打断,被喂了糖的叶淮砚,顿了一下。
许蓁想了想以前奶奶就是这么哄她的,她也很少哄人,也很笨拙。【好笑你就多笑笑,下次可没这个机会了。】
口间逸散的丝丝甜味宛如细线一般缓慢攀上他的心脏,又痒又麻。
叶淮砚随意地问了句【哦?】,他抢过身体,敛起笑意,又恢复成以前那兴致缺缺,懒散随意的神色。
【姐姐这是看你可怜,哄哄你,你还想我哄你第二次,没门。】
叶淮砚垂眼,看着那张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糖衣,眼神复杂。
夜阑人静。
叶淮砚起身拿起要穿的衣服准备进浴室。
【干嘛呢,我还没睡呢,你洗什么澡?】许蓁急眼。
【那给你洗?】叶淮砚语气轻佻,眼里充满戏谑,干净利落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白皙的胸膛,斜靠在墙上,好整以暇等着许蓁做决定。
一个要洗,一个不准洗,两人抢夺着身体控制权,争持不下。
【不行!你等我睡了再洗。】许蓁抢占控制权。
若有人在场,就会看见,少年右手脱裤子,左手提裤子的诡异动作。
【现在很晚了,你洗或者我洗,选一个。】
叶淮砚似给了选择却没留余地。
【给老娘爬!】
镜子里照映出少年通红的面颊,泛红的耳尖。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不知道是谁占了上风。
须臾,门被打开,氤氲的水汽轻轻飘散,在烟雾弥漫的热气中出来一张被熏得微红清秀好看的脸,半眯着眼,拿着毛巾懒散地擦着乌黑的短发,神情温和。
许蓁羞愤欲死,叶淮砚厚脸皮程度简直让她叹为观止,他居然说多看少看都被看完了,再看一次也无所谓。
叶淮砚吹干头发,侧身躺在了床上。
【年纪轻轻能不能要点脸?】许蓁不服。
【脸是什么,要来干嘛?】叶淮砚语气不咸不淡,丝毫不受言语攻击影响。
许蓁噎住,卒。
寂然无声的凌晨1点,许蓁的灵魂熟睡已久,只剩叶淮砚睁眼望向桌上的铁盒。
……
翌日,许蓁盯着镜子里布满血丝的眼睛、乌黑的眼圈,脑中大声质问叶淮砚【你特喵的睡这么晚,你还非要那么早洗澡?你是故意的?!】
【嗯,故意的。】脑中传来叶淮砚没睡醒的喑哑嗓音,他起床气有点重,没思考就随便回了句。
【你。】许蓁你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郁结。
因为没有什么能拿捏,不怕死又不要脸的叶淮砚。
接下来的一天,许蓁都没给过叶淮砚好脸色看,甚至回复都比较敷衍。
叶淮砚站在早餐店门口,目光扫视着热气腾腾的包子蒸笼,脑海中征求许蓁意见。
【吃什么?】
【随便。】许蓁还在生气。
【随便?确定?】叶淮砚眉毛微扬,有些诧异,许蓁是个吃货,每一顿都要精挑细选。
【嗯,随便。】许蓁有气无力的回答。
包子店老板忙活着给其他人拿包子,蒸笼一开一合,热雾弥散,香气四溢。
诱得许蓁差点结束冷战,昨天吃了青菜包,她今天好想吃那个酸菜包啊。
叶淮砚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朝老板示意:“要两个酸菜包和一杯豆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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