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在大路上,高举红旗向太阳,李先生领导革命队伍,披荆斩棘奔向前方。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洪流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
张文良迈着大步唱着歌,回到了卢家湾。
去县城一个星期,头三天忙着跑业务,后面三四天忙着租房子,同时带着从卢家湾送来鸭子和鹅的人,一家一家的单位去交货,并附赠陈凡临时写的《论鸭子的19种做法》和《鹅鹅鹅,这么做更好吃》,所有单位的食堂厨师如获至宝,后勤科也都爽快付款,算是回了一小波血。
现在卢家湾还没有自制快艇,送货只能自己赶着马车去县里,40公里的路程,大清早6点钟出发,加上过河的时间,上午10点左右能送到。
就是有点费马掌,为此杨书记特意让人拉着几匹马去镇上打了新的马蹄铁。
至于陈凡提议的通过镇上的公共汽车送货,杨书记他们慎重考虑过后,还是没有采纳。
如果只运送一两次倒也罢了,可是每天都要往县里送货,而且数量还不少,一次300只鸭子,54只鹅。过几天熟食作坊开工之后,要送的货就更多,这么多活禽哪好意思天天麻烦别人?
索性队里自己有马车,将鸭子装进活禽笼子里,再将笼子装在马车上。
一只笼子能挤10只鸭子或8只鹅,一辆车能轻轻松松装二三十只笼子,除了第一天需要4辆马车出动,以后弄两辆马车就能全部装下。
他们便决定自己套车送过去,路上带几个饭团、再带一捆草喂马,早上出发、下午3点左右就能赶回来,还比坐车便宜。
在经过3天的熟悉后,运输队已经熟悉了路线,可以自己送货,张文良他们便坐车回来,商量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
这不,刚回到大队部门口,张文良就开心地唱上了。
引来5队的众多社员争相围观。
“三虎子,回来啦?”
“心情这么好,还唱起了歌,没少卖吧。”
“一天几百只,一个月就能卖得七七八八,行啊你们。”
“三虎子加油,争取把地委也拿下。”
“叶队长,县里的作坊人手定下来没有,你看我家大丫怎么样?”
“老叶,我家二凤可是你媳妇儿三姑的侄媳妇,有好事可得先想着她啊。”
叶树宝和张文良不禁满脸僵硬,扎着脑袋嘻嘻哈哈地往前窜,连头都不敢抬。
听到外面的歌声和喧嚣声,杨书记、张队长、肖烈文、杨兴秀几人立刻迎了出来。
杨书记先扫了一眼人群,兴高采烈的脸上微微一愣,“诶,小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张文良好心情顿时坏了大半,一边往里走,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你就惦记着小陈,我们在外面辛辛苦苦跑了一个星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回来后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寒心!”
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立刻递到他面前。
杨兴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寒心是吧,来杯开水暖暖心。”
张文良顿时打了个哆嗦,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杯,“慢点慢点,别烫着了啊。”
叶树宝瞟了一眼这个活宝,随即对着杨书记、张队长和肖烈文三人笑道,“小陈跟我们一起在县里忙活了一个星期,今天才去地委函授大学报名,就没一起回来。”
“哟,他没回来啊?”
杨书记当即愣住,转头看了看旁边同样满脸意外的张队长和肖烈文,再看向叶树宝,“他没回来,后面的工作怎么搞?”
这时他又发现一个人不在,“安全呢?他也没回来?”
出去的时候5个人,现在站在面前的却只有3个,陈凡去了地委,安全到哪里去啦?
叶树宝哈哈笑道,“没有,安全他去水运公司了。”
顿了一下,他晃了晃手里的旅行包,“我说是不是让我们进去坐着说,回来到现在还没进门,水都没喝上呢。”
看到叶树宝老神在在的样子,杨书记便知道他肯定心里有底,便侧身笑道,“走走走,进屋里说话。”
一行人进到办公室,张文良这才将滚烫的开水放到桌子上,杨兴秀则端着另外两只水杯过来,轻轻放到叶树宝和张觉民面前,笑道,“这是昨天晚上烧好的一匹罐茶,现在喝正好。”
叶树宝也不客气,端起茶缸子便灌了一大口,舒服得直哈气。
张觉民也放下行李,道了声谢之后,端着茶缸子喝水。
张文良看着自己面前的开水,默默想着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她了?完全没有印象啊。
然后便看见一只茶缸子被放在面前,抬起头来,竟然是杨兴秀?
杨兴秀眼睛一瞪,“喝不喝?”
张文良赶紧点头,“喝、我喝。”
叶树宝看看张文良的样子,接过杨书记递来的烟,忍不住笑着直摇头。
点燃烟之后,吐出一口烟雾,他这才滔滔不绝讲述这次去县里的经历。
虽然之前通过电话,可是为了节省电话费,叶树宝不敢多说,杨书记也不敢多问,直到现在,才从头到尾了解个明白,还不时出声应和。
“啊,这么说,县水运公司那个赵经理人还是不错,就是原则性太强,不肯通融?嘶,这倒也不算什么毛病,可以理解。”
如果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不那么纠结就更能理解了。
“建筑公司的总经理那么好说话,看来邱师傅和马师傅两位没少说好话啊,你们给邱师傅和马师傅送两只鸭子没有?送了是吧,那就好。
呵,原来小陈已经把建筑工人的小说写完了,这么说能拿下建筑公司,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了。”
此时杨书记的脸上堆满了自豪与荣耀,似乎那小说是他写的。
“卫生系统的7家单位都订了?呵呵,不用说,肯定是小陈的功劳,也就他有这么大的面子。”
转眼间自豪就变成了自傲。
也不知道小陈的面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叶树宝这边说,杨书记那边回,一唱一和,终于将这几天的事情全部说完。
讲完之后,叶树宝喝了口水,哈出一口长气,脸上终于浮现几分疲惫,沉声说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连白浪湖那么好的条件,都不怎么发展副业了。
这个副业啊,真不是那么好做的,如果不是有小陈在前面顶着,卫生系统、建筑公司都给他面子,物资局也给安全的面子,其他单位照顾了三虎子他们的交情,要是咱们就这么直愣愣地冲过去,谁搭理咱们呐?”
杨书记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抽着烟说道,“要不怎么说咱农村的姑娘,都想往城里嫁呢,哪怕咱不愁吃、不愁穿,可也只是不愁吃穿,想过上好日子,还得是城里人才行,人家是靠着单位,端着铁饭碗,从来都是咱求人家,什么时候轮到人家求咱了?”
话音落下,屋子里一片死寂。
过了几秒,肖烈文才抬起头笑道,“也不说什么求不求的,他们想吃肉,还不是得靠咱们生产队养禽畜,他们才有肉吃。再说了,咱们不靠人不求人,自力更生、种地养殖,多光荣啊,他们城里人不还是靠咱们养着的?”
张队长顿时咧嘴直笑,“诶,这话我爱听,就算他是大官,吃的还是咱们农民种的粮,没有咱们,他吃个屁。”
杨书记也仰头哈哈大笑,“是这个道理,说到底,人要吃饭,就离不开咱们农民。”
屋子里顿时笑声一片。
可是面上在笑,每个人心底却都还有一丝阴霾,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咱农民可以不求人呢?
笑声过后,杨书记敲敲烟杆,将烟灰磕掉,同时看向叶树宝,“小陈去了地委报名,那小安呢?他到水运公司干什么去了?”
叶树宝立刻说道,“去买挂桨机啊,这种跟人、跟单位打交道的事他最擅长,让他出马咱们也放心。”
杨书记恍然点点头,“对对,挂桨机,这确实是个大事。现在给县城送货,一天两架马车就够了,要是以后熟食作坊开工,送的货物更多,就要增加马车数量。如果小陈再打开了地委的市场,单靠马车就不能往地委送货,还是用快船更方便。”
这时张队长想了想说道,“老杨,咱们大队渔船倒是不少,可都是‘小划子’,装载量也就比板车稍微多一点,如果用现有的船装挂桨机,怕是不划算呐。”
所谓的小划子,就是最小的一种渔船,也就比腰子船大一些。除开船头和船尾,中间只有两个半平米的小鱼舱,哪怕再怎么堆积,装载量也多不到哪里去。
何况挂桨机只能装在船尾,如果货物堆太高,驾船的人就看不见前面,所以论装载量,比马车多不了多少,顶多就是半倍到一倍的差距。
杨书记转头看向他,“这确实是个问题,你有什么想法?”
张队长笑了笑,“还能有什么想法,船小了,就造大船呗。”
肖烈文在一旁点点头,“造船没问题,又不是造大火轮,这东西随便哪个老木匠都会,我们队里会造船的少说也有十几个,把他们都叫回来,一起动工,造一艘大木船不就完了。”
张队长接着他的话说道,“虽然今年工程比较多,小陈建房消耗了一批,建小水塔又消耗了一批,但是把各个小队的木材凑一凑,弄一艘大船的木材应该没问题。”
砍伐的原木不能直接使用,要经过晾干、除虫等多道工序,才能得到可以使用的木材。
所以卢家湾的各个小队,每年都会砍伐一定数量的木材,经过处理之后再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尤其是打算建新房子的人家,会提前两年左右开始准备木材,因此队里一直不缺木材用。
只是今年队里用木材的地方比较多,已经消耗了不少,否则的话,张队长都不用提这一茬,直接在全队范围征用木材,别说一艘大木船,三五艘都没问题!
……
那边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这边陈凡也下了汽车,站在云湖市区的街头。
他上身穿着上次来云湖买的衬衫,下身穿着上次来云湖买的西裤,脚上穿着上次来云湖买的皮鞋。
还好,背上的背包是自己做的,却也是上次来云湖背的那个。
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放在嘴里。
这是他第一次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抽烟,淡淡的烟雾缓缓往上飘,又被风吹散,陈凡看着消散的烟雾,还是没想明白一个问题。
江南大学函授点在哪里来着?
一支烟抽完,他还是没想明白,便决定去问人。
将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上面的烟灰缸,左右看了看,便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西瓜摊?
前方不远处,一辆小货车停在路边,几个人站成一排,男女都有,每个人隔了三四米,一直延伸到差不多有十米长的西瓜摊旁。
一个人从车上抱起一只大西瓜,就跟投篮似的,往下一个传去,那人也跟接篮球一样,伸手便将西瓜接在手里,然后双手抱瓜,转身再次传球……不是,传瓜。
如此经过5个人的手,最后面那个女生稳稳当当将西瓜放在摊位上,转身等着下一个。
西瓜摊位旁,围了有五六十个人。
有的人称完瓜、付了钱便放在自己带的袋子或篮子里拎走,少的买一两个瓜,豪气的竟然用蛇皮袋装,一买七八个,放在自行车后座上绑紧拉走。
有的则直接买切好的西瓜片,现场吃瓜。
卖瓜人手脚麻利,一边切瓜一边收钱,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买了瓜的人也不是随便乱吃乱吐,而是走到旁边一只大铁皮柜旁,这个铁皮柜就是专门装西瓜的垃圾桶,四周空洞洞、中间有一个高高凸起的平台。
许多人围着柜子站成一圈,滴落的西瓜汁和吐出的西瓜籽,都落进铁皮柜外围的空洞里。中间的平台上摆着几块西瓜,那是买瓜人放在上面,等着继续吃的。
(瓜籽瓜皮回收箱)
陈凡看了一会儿,便弄明白买瓜、吃瓜的流程,随即上前问道,“师傅,这瓜怎么卖?”
切瓜的人头也不回,“8分钱一斤,1毛钱一嘴。”
一嘴就是切好的一片,连皮带肉大约也是一斤的样子,嘴大的人确实可以一口吃完。
陈凡当即掏出一角钱买了一块,也走到那个西瓜桶旁边站着吃。一张大嘴下去,呼噜噜从右到左,三两口咽下,吐出一嘴西瓜籽,再呼噜噜从左到右,一块西瓜就没了。
抬手抹了把嘴,感觉这瓜没有后来的好吃。
这个后来不是新千年以后,而是80、90年代,那时候的瓜真是又大又甜又起沙,吃在嘴里能明显感觉到颗粒在嘴里乱蹦,而且清爽甜口,百吃不腻。
新世纪的瓜甜倒是甜,可惜总感觉没有什么西瓜味。
而现在的瓜,甜度不够,也不够起沙。
不过也算不错了,至少比其他水果甜,而且西瓜味很浓,同样很爽口。
回味了一下,陈凡又买了一块吃掉。
随后擦干净嘴,在旁边一个泡着几个西瓜的水盆里洗了洗手,把水搓干,走到卖瓜人的面前,掏出一支烟递过去,问道,“师傅,跟您打听个事。”
卖瓜人看了他一眼,暂停切瓜,接过烟看了看,发现是牡丹,才将烟夹在耳朵上,笑着说道,“什么事?”
陈凡问道,“就是江南大学在咱们云湖有个函授点,您知道在哪儿吗?”
卖瓜人愣了愣,“哟,江南大学在云湖还有函授点呐?不知道哇。”
陈凡嘴角微抽,得咧,浪费一支烟。
他举手挥了挥,“哦,那没事了,谢谢啊。”
卖瓜人笑了笑,感觉白混一支烟有点不厚道,便指着一个方向,笑着说道,“你到前面去坐公交,到‘教育处’站下,去那里问问,他们肯定知道。”
陈凡眼睛一亮,对啊,这事儿肯定得去问教育处,哪能随便问个人都知道呢?
跟卖瓜人道过谢,陈凡抖了抖背包便往前走。
不一会儿到了公交站,站在站牌下看站点,还没看到教育处,倒是看见另一个地名。
思考了两秒钟,正好看见前方一辆公交车慢慢开过来,陈凡不假思索地便上了车。
嗯,现在还不到中午,先找个地方吃饭,下午再去报名也不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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