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今天聚在一起开会,就是为了讨论函授中心的事,现在既然已经引陈凡入坑,他们自然拍拍屁股走人。
不一会儿,屋里只剩下何青生和陈凡。
随着最后一个出去的许启珍把办公室门关上,何青生起身走到陈凡对面坐下,扔了一支烟过去,说道,“你的那笔稿费外汇,已经审查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应该就能收到汇款单。”
他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手里夹着烟,看着陈凡笑道,“好家伙,38万多,将近39万块钱,别说现在,就是五几年的时候,也只有寥寥几个大作家拿过这么高的稿费。而且还不是单笔,是慢慢累积起来的,这要让人知道,眼珠子都得红。”
陈凡笑了笑,将烟放在嘴里叼着,提起热水壶倒水,说道,“我这也不能算一笔啊,一整年的积累、不对,应该是之前所有写的小说,整个打包卖出去,才换来这么些钱。
这还是小本子给的高价,别的不说,就茅盾和巴金两位先生,要是翻译出版社肯按国外的标准给稿费,那不比我多得多?!”
对外翻译出版社才是白嫖,包括李先生的在内,国内的书几乎都没给版税,有些甚至连稿费都没给,作风大约与央妈类似,拿来就是我的,没少在国外赚外汇。
所以也就是规则不同,要不然陈凡哪能赚这么多钱。
何青生轻轻点头、没有吭声。
过了几秒,他话风一转,“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钱进账,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现在虽说大方向已经确定,可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那风一会儿往南一会儿往北,具体怎么弄,也没个实在的说法。
但不管怎么说,当了出头鸟,就要有被枪瞄准的心理准备。这么多钱,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透过烟雾看着陈凡,笑道,“你可别以为我在打你钱的主意,我是在提醒你,这个钱要是不处理好,有得你头疼。”
陈凡笑着摇摇头,掸掸烟灰,说道,“您当年也是阔过的,要不是稿费改革,区区三十几万,对您来说不是个事儿。再说您现在也是有家有房,多少风浪都看过,估计连生死都不在乎,哪里看得上这点钱。”
何青生一听,不禁仰头哈哈大笑,“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不过说的倒是事实。”
他们这些省级作协分会的主席,哪个不是成名作家?
自古文人相轻,没有几分本事,又怎么能压得住其他作者呢?!
何青生自然也不例外,想当年他一篇文章也能换来上千块的稿费,加上那时候还算可观的印数稿酬,多年下来,早就在稿酬改革前攒够“养老金”。
如今身家虽然没有陈凡这笔收入高,却也相差不远。
只不过他为人低调,又出身根正苗红,后来身边的朋友落难时,还明里暗里都没少帮,便在江南文坛具有不小的声望。
所以《江南文艺》刚复刊,就被任命为主编,作协复建,也顺理成章被推选为首届主席。
如此一来,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会对这点钱产生觊觎之心,对陈凡的提点,也是真心真意。
陈凡也不是傻子,他在卢家湾坚持只拿工分,半点生意利润都不沾手,就是知道财帛动人心的道理。
此时见何青生提醒,便笑着说道,“您放心,我早就考虑过了,等这笔钱一到账,我就转给我师父。他要建道观的事,几乎所有老领导都知道,钱在他手上,没人会乱来。”
听到这话,何青生也不禁一阵无语。
陈凡在京城拜了几个师父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别的不清楚,反正只知道是二野出来的就够了。
于是他便将话风一转,“你的《云湖恋》我已经看完了,在京城的时候,也请陈荒煤、茅盾和巴金几位过目,他们都表示可以出版。
我们这边出版社也已经开始校对、排版等工作,顺利的话,5月1日会正式出版发行。到时候《江南文艺》杂志会刊登出版信息,给你做做宣传。”
这就是内部广告了。
陈凡却笑着说道,“再怎么做宣传,也只有基础稿费啊,还能多给印数稿费不成。”
何青生翻了个白眼,“我还想呢!”
现在总会的领导都要低调行事,连机关办公室都要“寄人篱下”,这时候谁敢提恢复印数稿费的事?!
印数稿费与版税不同,版税是直接按比例计算,比如10%的版税,那么印刷多少册,就要付给作者相应比例的钱。
而印数稿费却是分阶段递减,而且比例非常低。
打个比方,首批发行10000册,假如版税比例是5%,那10001到30000册,就只有3%,30000册以上可能就只有1%,就是这么依次递减。
就算几年后恢复了印数稿费,比例也低得可怜,远远比不上50年代取消印数稿费之前的标准。
再加上国内的图书价格低,定价一般只有三五毛,哪怕一部小说能畅销百万册,可能作者到手的版税也只有几千块,与国外相比,确实有点惨不忍睹。
这里不得不提老王,是他首先对出版社开出版税条件,之后才迎来文人高收入的春天。
所以现在陈凡对作品销量确实不怎么关注,因为卖再多跟他也没关系啊。
真想赚钱的话,等明年跟何主席谈个挂靠,自己搞出版,那才是财源滚滚!
何青生看着陈凡,“虽然你拿的稿费固定,但是能多卖还是要尽量多卖,那代表……”
陈凡点着头插话,“出版社能赚得更多。”
何青生满脸无语地看着他,过了几秒,连连挥手赶人,“滚滚滚。”
陈凡,“别啊,函授中心的办公室你还没给我呢,我一三五上午要上课,徐教授还给我开了好大一张书单,学校的事都忙不完,我还想趁明天有空,顺便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何青生想了想,“现在办公室比较紧张,你就先用外联部的办公室,然后人员随你调配,只要不进新人,就可以用他们原来的办公桌。”
说完抬起头,“你需要新人吗?”
陈凡眨眨眼,“合着就给我个皮包公司啊?”
皮包公司?
这个名词很好理解,何青生转念间便明白过来,随即脸色一板,“怎么能说是皮包公司呢?难道你们没有办公室、没有办公桌?
要开会的时候,你就用楼上的会议室不就行了?开完会让他们各自回去,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忙,完全没有影响嘛!”
陈凡举起双手,“得,我算是服了。”
然后抬起头来,“那我申请一个助理,专门负责沟通信息和文件往来。”
何青生呵呵笑道,“那就是秘书嘛,没问题,反正你现在的级别也够得上配秘书,明天我跟他们商量一下,尽快给你安排、挑个好的。”
陈凡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
何青生,“讲。”
陈凡伸出手掌,“我今天没地方住,给开个证明,我要去住招待所。”
何青生二话不说,走到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拿起一把钥匙扔给他,“作协在文化宫招待所有几间预留房间,这间房就归你了。”
陈凡一把将钥匙抄在手里,起身就走。
何青生在后面喊道,“要是函授中心赚不到钱,钥匙就要还回来。”
陈凡回转身,拿着钥匙晃了晃,笑道,“那这间房估计是还不回去咯!”
……
第二天一早,陈凡终于走进自己从来没来过的办公室。
省作协外联部欧美分部主任室。
然而光杆司令一个,这个部门除了他,连条狗都没有。
坐在办公室里,他在认真考虑,是不是把多多和球球带过来,好歹有个伴。
然后两道人影走到门口,一人轻轻敲响房门,“陈主任。”
陈凡抬起头,只见作协办公室庄主任站在门口,她身后还有一个个子不高、长相普通、年纪不大、眼神还透着满满清澈的女生,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神里还透着几分激动。
愣了两秒,陈凡回过神来,想到昨天晚上和何青生的谈话,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他站起来客气地说道,“庄主任,有什么事吗?”
庄主任走上前、笑着说道,“今天一大早,何主席就跟我说要给你安排一位秘书。”
她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女生,“这位是在我们单位实习的大学生,名字叫边慧芳,是江南大学文学专业的大三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被提前分配到我们单位实习,正式毕业后也会留下来。
正好你这里缺人,我就给你把人送过来了。”
陈凡一颗心沉到底。
女秘书?
就不怕有绯闻?
他抿着嘴,再仔细看看那张脸,好嘛,传绯闻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然后笑着点头,“那就谢谢庄主任了。”
等庄主任离开,陈凡让边慧芳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
不出所料,省城本地人士,父母都是干部,家里还有哥姐,在省城郊区做了半年知青,大学是推荐上去的,由于之前都是三年制,所以虽然她是大三,却也是本科即将毕业。
如今被安排来给自己,不用多问,绝对是为了过来刷资历。
领导们心里都清楚,函授中心办差了没责任,办好了容易刷成绩,这么好的机会,是随随便便一个普通办事员能争得到的么?
陈凡仔细打量她两眼,默默接受领导的安排。
不接受又怎么样?这点小事还要闹不成?
反正工作照常安排,如果连一点跑腿的小事都办不好,后面自然不用他去提,这个小姑娘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想通之后,他便开始安排工作,“把作协所有会员的资料、还有《江南文艺》杂志社那边的编辑资料都调过来,我要选人。”
边慧芳愣了愣,这就开始工作了吗?
不过她反应也快,立刻点头转身就跑。
……
这天一整天,陈凡便将函授中心的事情安排妥当。
首先是函授老师和函授课程。
课程在创作中心就有,陈凡对着资料打勾,只不过创作中心的资料针对的是成熟作者,对新人不是很适用,他便又写了几条提纲,要求创作中心按照提纲编写教材。
至于函授老师,便从作家会员和《江南文艺》杂志社编辑中去挑选。
如今整个江南省作协分会共有会员219人,除了陈凡之外,基本上都是十几年前入会的老人。
这些人自然有资格给那些文学青年做老师。
陈凡便根据何青生的建议,从中挑选一部分人,作为各个地区“分校”的老师。
其实就是和江南大学在云湖地区的函授点差不多,区别在于他们函授点的老师是本校派过去的,而作协函授中心的老师是从本地挑选。
这样一来,便能将本省的学员分割到各个地区,包括省城地区的,也由省城分会去负责,省函授中心就可以专心接待外省学员,有力地减轻老师的负担。
有了老师和教材,下一步需要解决的便是“教室”。
还好,因为是函授教学方式,不需要准备常驻教室,一个学程为一年,一年安排一两次面授课程足矣。
就算人数多,也可以分批进行,一个月分四次,一次拉500人,一年就能搞定两万多人,而且还有各个地区分会也可以用起来嘛。
到时候文化宫、省城大礼堂都可以借用。
再不行去江南大学、江南师范大学等重点高校也能借用大教室或礼堂,所以教室这个问题也好解决。
最后便是招生和学员管理。
如果在后世,招生肯定要打广告,比如几年后的温州《文学青年》杂志,就是在文汇报上做了广告。
可是现在还没有广告这个东西,最早的商业广告,也要等到半年多以后,在79年1月28日,由上海电视台播出。
所以这时候直接打广告是行不通滴。
怎么办呢?
没关系,不能打广告,但是可以写新闻!
于是陈凡刷刷写了一篇新闻稿,大谈特谈江南省作协分会开设了“文学创作函授培训中心”,开设这个函授中心的意义是什么、为文学爱好者提供了什么样的便利,又有哪些知名作家会亲自授课。
然后便是报名方式、报名人数等等。
于是一篇既能挣稿费、又能做宣传的广告软文就此诞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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