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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角落里的人显然已经听到杜萱娘等人的对话,也明白了杜萱娘的身份,一个穿着半旧薄棉袄的妇人拉着两个个头比她还高的男孩女孩过来与她见礼。
“颜门蒋氏携子颜临,女颜彦见过杜夫人!”三人中规中矩的礼数,不亢不卑的态度,一下子获得了杜萱娘的好感。
“颜夫人,颜少爷,颜小姐不必客气,都怪萱娘忙于俗务,现在才知颜夫人一家到来,怠慢之处还请颜夫将来再责罚,现在我们还是先进屋里去吧!”杜萱娘上前去挽颜夫人的手,被那手凉得打了一个冷颤。
“雪竹,赶紧叫厨房煮姜汤,烧热水!”
当杜萱娘领着母子三人来到客堂时,原本的热闹喧嚣一下子安静下来,一屋子好奇的目光将他们四个包围,这位颜夫人及颜临,颜彦的神色竟然丝毫不乱,世族大家的教养果然厉害。
颜放见到母子三人进来竟然冷“哼”一声,站起来绕过三人就要离开,杜萱娘看到颜夫人原本镇定的脸色一下子雪白,两个十六七岁的大孩子也眼中含泪。
颜夫人突然往地上一跪,“夫君,公公婆婆已经离世,贱妾也不愿苟活于世,请收留颜氏唯一的血脉!”两个孩子也立刻跪下,泪如雨下,却倔强地不发一言。
颜放顿了一下,仍然扭头就走,到底是什么样的往事让这一家人如此的情断缘绝?
“颜先生,”杜萱娘终于忍不住开口,“从前萱娘以为先生不但惊才绝艳,还是一位性情中的好男儿,没想到先生竟然是一位抛妻弃子的懦夫!”
颜放差点一个踉跄摔一跤,愤怒地回头瞪着杜萱娘,“不知道内情就别信口开河!”
“我们不必知道什么内情,事实就在眼前,我只问先生,你可给地上这位夫人休书或者合离书?这两个孩子可有上过你颜家族谱?”
颜放一愣,杜萱娘继续开火,“如果没有,你今日就是有抛妻弃子这嫌疑!你说的内情也必定是拿不上台面的,否则颜夫人既然做错了事,为何你连一纸休书都不敢给她?”
颜放差点气得吐血,“你,你且自己问过这个毒妇,再来与我说话!”
“也罢,今日反正大家也得闲,我们便来帮先生理理这段公案,如果真是颜夫人的错,你便给她一纸休书,从此做个了断,如果不是她的错,你便要给他们母子该得的地位,颜先生,你可敢?”杜萱娘不依不饶地瞪着颜放,
呼儿韩也出言道:“我说颜呆子,夫人说得有道理,男子大丈夫做事不要拖泥带水的!”
颜放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吧,我便给他们这个机会!”
“夫人,你可敢与颜先生做个了断?”杜萱娘又对地上的母子三人说道。
谁知颜夫人母子竟然给杜萱娘磕了个头,“谢夫人大恩!”
众人重新落座,雪竹将杜萱娘,李进,颜放,呼儿韩的椅子搬到一旁,又给颜夫人在对面搬了一张椅子坐下,颜临与颜彦二人并排站在母亲身后,神情木然,张义几兄妹更是没心思吃饭,俱都好奇而又兴奋地关注着场中的事态发展。
“颜夫人,可不可以将从前的事情说来大家听一下?”
颜夫人不疾不缓地开口说道:“十三年前,夫君抬了春意楼的红姑娘琴缘回家,后来琴缘有孕,于十二月底产子,没想到一尸两命,之前琴缘喝了我亲手做的乳鸽汤,大夫说是死于中毒。夫君一怒之下要休妻,公公婆婆不允,于是夫君愤而离家出走,十三年音讯全无,公公婆婆于今年初双双离世,再加之临儿与彦儿都已经到了婚配年龄,不能没有父亲作主,于是我托人四处打听,偶尔从一果州来的商贩处得知夫君已经在果州的龙泉驿镇落脚,所以我们三人连夜收拾了东西赶来,从前的事情或许是我的错,但是稚子何辜?请夫君看在他们是颜家血脉的份上,将他们收留,然后求夫君给我一封休书,从此了结恩怨。”
颜放的脸上开始是一片茫然,后来又出现哀色,不敢相信地喃喃说道“父亲,母亲竟然去世了?”
“颜夫人,你是说那琴缘母子是你下毒害死的?”杜萱娘问,客堂内的人们听了颜夫人的话也开始窃窃私语。
“夫人,琴缘确实是吃了我端去的乳鸽汤中毒死的。”
“为何出了这样大的事,你公公婆婆却不愿意休弃你?”
“我也不知,公公在临死前曾经写下一封遗言,嘱咐我一定将这封信交到夫君手中。”
杜夫人与李进对看一眼,果然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这颜夫人只承认那琴缘死于她端去的乳鸽汤,却没有直接承认是她下的毒,而她的公公婆婆为了保这样一个犯了严重的杀人之罪的媳妇,宁愿与自己的亲生儿子反目十三年,临死也不得相见,便是最大的反常。
“哦,那封信在哪里?现在正好可以交给颜先生!”李进忍不住出言道,很明显十三年前的悬案的真相便在那封信中。
“我,我不小心遗失了。”颜夫人脸色苍白地说道,颜彦却抬眼看了一下她的母亲,说明颜夫人有五成可能是在撒谎,她为何要瞒下那封信?
颜放却再也无法忍耐,站起来就去找纸笔,“果然是天生的毒妇,这等重要的东西也可以遗失,罢了,你们也不要再多说,颜家的骨血我自会留下,至于你这毒妇是再也不能留,等下拿了休书便让她赶紧离开我眼前,此生我颜放宁愿眼睛瞎了也不愿意再看到这毒妇!”
“颜夫人,这封信很重要,可能是洗清你的冤屈的重要证据!”杜萱娘着急地对颜夫人说道。
颜夫人突然呜咽起来,转而号啕大哭,颜彦也在身后抱着她母亲哭得十分伤心,颜临则如木雕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说我是冤屈的,谢谢杜夫人,这份恩情只好等来生再报了。”
杜萱娘也忍不住鼻酸,哑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是知晓内情的,为何不肯说出来?难道你忍心你的儿子女儿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终生受人嘲笑?”
颜夫人哭声一顿,看了一眼正在奋笔疾书的颜放,那目光里没有恨,只有浓浓的不舍,杜萱娘一下子了悟,这个秘密一定与颜放有关,而且一旦将这秘密揭开,颜放必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害,所以深爱着夫君的颜夫人才宁愿自己受冤屈也要保护颜放。
可恨这个颜放竟然毫无所察,抛妻弃子十多年,至今仍然怨念颇深,这个局要怎么解?杜萱娘不禁低声问李进,那声音颜夫人母子三人也恰好能听到,“阿四,你说比一个男人深受的女子被人毒死更让这个男人痛苦的是什么?”
李进脱口而出,“当然是最后发现这个女人根本不值得她爱!”
颜夫人听了脸色大变,差点惊叫出声,颜彦的脸上却出现激动之色,果然被她猜中!杜萱娘得意地看了一眼李进,惹得李进偷偷地从背后掐了一把杜萱娘小腰。
“夫人,事情的大概我已经猜到了,是那个琴缘本身有问题?”杜萱娘带着几分肯定地问道。
颜夫人如见了鬼似的摇头,那颜彦却尖叫起来,“我知道了,那个传言是真的,琴缘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父亲的!”
女孩子特有的尖利声音如闪电一般划过客堂中众人的耳膜,瞬间让客堂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胡说!”是颜放阴恻恻的声音,仿佛是刚被人一拳将鼻子打扁,牙齿打掉,声音四面漏风,还带着丝丝血腥味。
惊骇的颜夫人忙要去捂女儿的嘴,没想到突发暴发的颜彦根本不给她机会,灵巧地移开两步,继续大叫道:“我没有胡说,父亲你为何不回去听听家里的下人是怎么说的?都说你替别人养了女人还养孩子,说我们家的传家宝是春意楼的ji女!”
颜夫人想扑向女儿,却被一直发呆的儿子一把抱住,“母亲,你让妹妹说,这些也是儿子一直都想说的,我们三个替他扛了这么多年,他却一个感激的字都没有,还要将你休弃,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省得将我们也脏污了!”
“混帐,你竟敢说老子将你们脏污了,我今天就杀了你这个逆子!”颜放已经被激得失去了理智,竟然要去找刀剑,堂上顿时乱成一团。
颜夫人吓得紧紧将两个儿女护住,“请夫君饶了临儿彦儿,都是我的错,要杀便杀我!”
杜萱娘趁机来到颜夫人面前威吓道:“颜夫人,这回颜先生是动了真怒,他是真的会杀了他们两个的,除非你将那封信交出来,还原事情的真相。”
颜夫人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脸上的伤心和绝望让一旁的雪竹也忍不信偷偷地抺了把眼泪。
当颜放终于从护卫处寻来一把刀时,却见杜萱娘手里拿着一封信,脸色是前所未有的犹豫,“颜先生,你父亲临死前写的那封信其实并没有遗失,只是你夫人爱你胜过自己的性命,不忍心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请颜先生想清楚,你到底要不要看这封信?”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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