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他已回到灵禅阁,除了潺潺流水声,他的身心一片空寂。
巫医出现时,他已是魂不附体,眼神涣散。
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一股刺鼻的味道在屋里蔓延,刺得人眼睛无法视物,片刻后,他回过神来,发出一声骇人的低吼。
姜鹤怔住,连忙拉着巫医问话,“可是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毕竟昨夜死了那么多人,煞气环绕难免会生出一些怪异的事来。
巫医将禁闭的门窗开启,屋外有淡淡的桂花香融了进来。
日光落在窗台上,像覆了一层薄薄的霜,空气里的尘埃被照亮、放大。像是一道白光,刺入他眼底。
初见楼满烟时她便是那道耀眼的光,只是瞬间便照进了心底。
情不知所起,心生莫名。
“主子?”
“国师,可有觉得不适?”
两人正欲上前,他忽然暴躁,“滚!”
姜鹤不曾见过他如此失态,登时有些六神无主,越发肯定他身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主子!”姜鹤不怕死的跨了一步。
一记掌风袭来,他被拍在地上。
巫医见拉着他胳膊,使着眼神将人强行带离。
房门关闭的瞬间,一张黑暗的大网将他笼罩其中。若是知晓她会因此发生意外,他宁愿自己被求而不得的痛苦折磨致死,也不愿意将她就此去驱逐。
终究是他的骄傲与自负害了她。
屋外忽然闪过一道白光,树荫摇晃,光影忽暗忽明。像是他内心的阴暗面,一面颓丧觉得她已消亡,另外一面心存希冀,恨不得以己身去撼天动地去换她一生无虞。
可每每这个念头即将席卷他全身时,另外一个声音便又再想起,提醒他走到今日实属不易,何必为了一个女子让自己如此消沉。
两相争斗之下,他逐渐平静。
院内一树黄叶飘零,如金蝶翩翩飞舞,渐次飘散,铺就了一地的金黄。
石桥上,一方小池清水澄澈,荷叶早残,秋风扫过,水波粼粼,涟漪荡漾。枯藤垂下,编织出婆娑影子
姜鹤站在石桥上,被怒气冲冲的巫医训斥着。声音很低,大概是在训斥他不懂分寸,即便心急也不该拿自己的小命去搏。
“姜鹤。”黎初的声音带着气若游丝的病态。
习武之人耳力何其敏锐。
他连忙飞身而起,停在黎初面前待命。
“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姜鹤闻言,很是犯难。翻山越岭的去寻凤临未来的太子妃,此举太过冒险,稍有不慎,会惹人疑二人的关系,此事,若是被揭开,说不定便被记在野史之中成就千古骂名。
“不……不可……”姜鹤觑他一眼,他如冰雕一般的面容冷得他连舌头都捋不直。
黎初没有说话,眼眉微微往上一挑,只是一记余光便让姜鹤如坠冰窖。
黎初从前虽然少言寡语,可从不曾好似这般阴暗冷厉,纵然他极力维持表面的平和,内心却如潮涌一般。
浪潮拍下,能让人粉身碎骨。
“属下这便去办。”转身之际,又想到让他为难的事,支支吾吾的道,“倘若……巫王……”
他话还未完,被黎初打断,“只说是我得命令便罢,若是横加一脚,我不介意来个鱼死网破。”
姜鹤浑身一颤,心头的不安如阴云聚拢。
“是。”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心头似压着一块巨石。
人自然是寻不到的,不过一日而已,周围的血迹已被冲洗,混入淤泥之中,肉眼已无法分辨。
巫王得知此事心中甚是恼怒,柳飞鸿回归在即,他如此行事,分明从不未将人放在眼中。
不仅是对他的挑衅,更是对圣女的不敬。
便派人去拦截,最终无功而返。
他便以一纸婚书,向黎初施压;三日后,前往凤古山迎接柳飞鸿。
凤古山原是万毒窟的祖地,即便是楼满烟也从未听闻过此地,更遑论外人。
柳飞鸿原是按照自己计划的路线返回,在途中遇到接引人,忽然改道行入凤古山。
她便感觉不对劲,可她被限制行动无法脱身。
这日,山间银粟飘洒,玉峰之巅如银裹素。山路旁的青草与花朵也不逃寒霜之袭,一层轻薄的冷霜似银纱一般覆盖其上。
气流夹击,挟着湿气的寒风如剔骨钝刀。
柳飞鸿原坐着软轿,行走此地时,铺盖上了厚厚的狐裘毯。却也抵抗不住无孔不入的秋风。
“这是要借刀杀人呀?那个乌龟王八蛋让你带老娘走这条道的,老娘诅咒他全身生蛆。”
领路的女子汗颜,吩咐另外两名随从用大氅将轿子封得严严实实。
柳飞鸿依然不满意,“密不透风的,想要闷死老娘呀!”
领路女子不再言语,任凭她在轿子里骂娘。
清寒之气消淡后,曦光破云而出。轿子里的人却突然安静下来,唯有风声还在聊猎猎作响。
轿子被推开时,柳飞鸿被突如其的光刺醒,朦胧间一身青衫的男子朝她靠近,旋即扼住她的喉咙。
柳飞鸿大惊,一个鲤鱼打挺堪堪避开。
轿子内空间狭小,两人拳脚伸不开。只听轰隆一声,轿子炸开。柳飞鸿被弹飞出去。
两道水红色的身影飞了过来,将柳飞鸿牢牢接住。来人正是春水和冬霜,两人此前被巫后遣到别处,如今得了秘令,前往凤古山迎接柳飞鸿。
“国师这是要做甚?”春水提剑上前,眼中杀意腾腾。
黎初只是平静的看着几人,好似方才那招招致命的歹毒之人并非他自己。
他收回手,站在离两人不过几步远的距离,两袖清风鹤立独行。
“这段时日万毒窟不太平,不得已之下出手试探。”
柳飞鸿气结,“放你娘的屁,你分明是想要老娘的命。”
黎初眼神一眯宛如一道刀锋。
柳飞鸿怔然,心中惶惶,“怎地?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送圣女回窟。”
黎初并未巧词夺理,率先上马,留给她满心莫名。
一道声音随风钻入耳廓,柳飞鸿听得并不真切。
“你应该庆幸,与她是好友才得以留下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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