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殿。
贞懿躺在贵妃榻上,膝盖上扎了针,眼尾泛着姻红,连口脂也有些晕染,原该狼狈的模样,却因那双满是倨傲的眼神,显得微不足道,甚至不影响她的高傲。
杜清燕跪在大殿之中,裙摆铺在脚边像沉沉叠叠的云浪。
“臣女不敢妄自揣测公主心意,可臣女兄长对公主十分欢喜,只是性子太木讷了,臣女这才弄巧成拙。”杜清燕说着自己的苦衷,可缘由却是为了凑合一对有缘人,旁人看来会觉得是无伤大雅的小聪明,可公主的清誉玩弄鼓掌中,已是大罪。
“你料准了我不会对你动怒?”被人拿捏的感觉让人感觉不愉,除此之外她并无太多反感。
“公主高才远识,自是明察秋毫。既已无路可走,何不破了这死局?”话锋一转,她又是那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说到底还是臣女鲁莽办差了事儿,请殿下责罚以儆效尤。”
她今日是来请罪的,自是要拿出认错的态度来。
贞懿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膝盖,用平静的语气说着骇人之言,“就凭你如何与本宫比较,本宫乃凤临公主金枝玉叶,即便是堵上你整个杜家也未必能缓解我心头之恨。”
“殿下千金之躯,臣女轻若鸿羽,又岂敢妄自攀比,坊间那些不好得传言臣女会尽力弭谤,可若旁人皆以此为佳话,那便是一段良缘,臣女愿将功折罪,以消殿下心头之恨。”她来之前便想好了对策,此刻面对风浪才能不疾不徐泰然处之。
“好一个将功折罪。”贞懿勾唇讪笑,“从前竟未发现你是个妙人儿。”
杜清燕连忙伏下头,“臣女惶恐。”
“你既然来请罪,那总得做个样子。”贞懿给方荷递了一记眼神,随后便将人拖出去打了十大板。
虽未见血,却是挨了结结实实的十大板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不怎么好看。
梅蕊便将人送了出去,宫外已备好马车。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杜清燕趴在马上车眼中似淬着冰渣。
今日挨的板子,她迟早要讨回来。
车外淫雨霏霏,青雾漫漫。
车轮子忽然颠了一下,车身一晃,车壁两旁的竹帘哐当扬了两下。
不大不小的缝隙处射进来一缕缕不算刺眼的光,她眸光迷离时,画面忽然定格,她看到顾岫手执油伞,与楼满烟并肩联袂而行。
两人姿态亲昵,爱意盈溢于两颊,情爱之美尽显其中。
心口好似被撕裂了一个大洞,疼得她浑身战栗。
内心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
冲上去,告诉他你才是真正的楼满烟!
她用力挪了挪身子,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人也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
幔帐沉沉叠叠,宛如浪涌。
“殿下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个人?护我一个?”
“孤会护着你……一辈子……”
她笑了,面带红霞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
“那……殿下此生都不许纳妾。”
他允了“好,孤一辈子不纳妾。”
“真的?殿下可要说到做到。”她满脸欣喜,并激动的在他面颊落下一记青涩的吻。
他怔了怔,咻的一下站起身。
“今日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殿下不与妾身同眠?”她瞠着一双茫然的眸子。
他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她,那眼神似乎要看向她灵魂深处,将她五脏六腑都窥透。
她时常茫然,为何他会用这样的眼神去看自己,上辈子不明白,这辈子依然如此。
后面,他睡在外间的软榻上。
得了这般体贴的丈夫,她何其有幸。
原以为持着君子之礼,他从不碰自己,可新婚之夜他依旧如此。
若非有一夜,他醉酒迷离,她当真以为他有难言隐疾。
即便如此,也不过是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唇上印了一下。
……
一夜风雨,吹得庭院外叶落花折。
杜清燕趴在床上,斜眼看着窗外葱翠半残,心头被刀割一般的伤痕在还渗血,提气时禁不住咳嗽出声。
声音由缓至急,由轻至重。
少顷,大夫提着药香进屋,隔着床幔为她看诊,居然诊出了心疾。
前段时日感染了风寒,也不过养了半月而已,才过去无久便忽然得了心疾,着实让人诧异。
只有杜清燕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她依然不愿意承认自己对顾岫的在乎,已超出了内心的负荷。
过去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又怎会因为一个万事顺从,挥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毫无气节可言的男子郁郁寡欢。
上辈子对顾岫尚有些愧疚之心,如今想来只觉可笑可恨。
她不该对这个男人有半点怜悯,他如上辈子那般愚不可及。
也配不上她。
“小姐,楼三小姐来探望您了。”玉玲在屏风外禀报,她身形轮廓朦胧,看着轻减了不少。
“不见。”杜清燕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语气满是怨恨,好似臀上的伤是楼满烟所致。
玉玲正要去婉拒,转身便看到如粉蝶纷飞而至的楼满烟,心下一惊,连忙行礼,拔高了声音提醒杜清燕人已不请自来了。
“杜小姐不愿意见我?”她绕过屏风,语气有些哀怨。
“我这一身病气,怎好随意见人,阿满请见谅。”她蓬头垢面,面容憔悴,楼满烟是她最讨厌的人,又怎会容自己这副狼狈模样落入她眼中。
“以你我的关系,此番言语着实见外。”随着声音而至的是她那张略施粉黛的脸,愈发的灵动娇俏。
意识到她似乎比自己适合这张脸时,杜清燕愈发恨得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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