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许多学生一样,孤儿学校的宿舍里,也是学生们放任自己的一个自由天地。虽然宿舍的条件不是很好,可这里毕竟是这些小家伙们的家呀。
刚刚惹出了一场大祸,挨了老师一顿批,这事引发的没头没脑没完没了的小尾巴还在牵着他们,谁也猜不透接下来赵昕老师还会怎么收拾他们,于是,他们各自心里都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惦量和回忆事情发生的过程──想比较出究竟谁的责任大来摘清楚与自己的瓜葛。
这怀里揣着个小兔子,晚饭自然吃的就不爽。不过,有吃的好好的,那可能就是小调皮蛋吴春雨了。
其实,吴春雨就根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点小事就是鸡毛蒜皮罢了。不是还有句名言吗,叫法还不责众呢。
吴春雨的性格养成, 与他的个人经历有关:毕竟在社会上浪迹了两年哪。你别看他现在是初二的学生,可实算起来,他恐怕连初一的水平都难达到。
那一年,吴春雨母亲死了之后,他们姐弟无依无靠,曾一起自杀被救,之后在好心人帮助下,把他送给一个乡下的人家去当儿子。可没成想那个人家的男主是个赌徒,不但在家里拿他当小伙计用,还核计着找下茬把他卖了换钱。于是吴春雨一气之下,跑出来流浪,从此浪迹街头……关于这段详细的经历我们在以后的章节中自然会详细介绍。应该说,那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是他吴雨春心头的一个永远的秘密和耻辱,怕是他下辈子也不愿提起的事儿。
总之,在现在这样好的正规学校里学习生活,趁他现在的新鲜劲没过,切也许还好,可如果过些日子时间一长,加上学校各种规章制度的约束,不适应感会越来越强烈,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这一点,他的姐姐吴潇潇心里最明白不过了,也最她最担心的。所以,吴潇潇总是时时刻刻用眼睛盯着他这个弟弟,于是也就有了我们看到的在操场上她左掐一把右捅一下吴春雨的场面。
姐姐的管束,对于吴春雨来说,作用应该不大,这也就只是能接受一时一会儿吧。
现在,同寝的这几个男同学都回到了寝室。
刘全和陈文嚷叫着好累呀,先后扭屁股坐在床沿上用手撞大腿。
大家谁都不说话。
国育新哪,毕竟是团支书和班长,略显成熟,他倒没发什么牢骚,自己在一旁想问题。
要说潇洒么,还要数上铺那个吴春雨:他此刻正打着口哨,用小木梳一下一下地疏理着乱蓬蓬的头发。
吴春雨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仿佛得了多动症一般。他梳完头,就一会儿爬到这个床头看看,一会儿又爬到那个人跟前瞧瞧,手里一边搞小动作,嘴里还一边啧啧做响:
“哎呀,啧啧,TN多大个事呀,都把你给弄成这怂德性啦!”
一旁床位的国育新用眼睛不满地白了吴春雨一眼,想用话怼他:如果没你这顿穷TM张罗,怎么能会出这种事呢?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因为自已是班长,说话要注意影响的,不能像普通同学一样啥都说。这吴春雨是新来的同学,老师也有交待,尽量别激化矛盾。
所以国育新就没理吴春雨这个茬儿,便伸手从床里边摘下墙上的吉它,胡乱地拨了起来。
别看吴春雨表面大大咧咧幅憇像,其实他很精神。不寻常的经历,使他的一双眼睛学会了审视和分析人的心理和情绪。他早就从国育新瞧他的神色中,看出了那种对他的不满。
吴春雨决定会一会这个班头。于是他爬去,不客气地伸手把住国育新的吉它:
“我说头儿,弹这破玩意干什么?闹不闹心哪?你是咱班的头,咱们核计一下正经事呗?这不公平!”
国育新冷冷地问:"那你说啥叫公平?"
吴春雨瞪圆小眼睛德:“那…那如果说有错的…话,我看咱们顶多也只能占六成,最大占六成,那他卢主任必须承担四成的责任!他凭什么愣装不知道?我觉得,咱们不能这么忍了,得去找他说说理!对吧?”
吴春雨的这一句话,可真激起了大家心里的共鸣。
小眼镜陈文也说:
“对呀,他卢主任怎么能这样哪?这不是在给咱们挖坑做局,整咱们吗?还有,我分析,这卢主任他可能是也冲赵老师来的,这不明摆着让赵老师难堪么。”
刘全晃着头接上话说:“要我说这事……我,我看咱嘴还是没有卢……卢主任嘴大,还是别把事闹大了,找.....找他也白扯。”
国育新想了想摆摆手:“行了,你们消停会儿吧,别再给班上添乱了。既然请假的事我们已经和赵老师说过了,赵老师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我们再去找,不又是闹事吗!”
吴春雨不服气,他摇头又瞪眼地反驳国育新道:“头儿,那可不…对,那这黑锅也不能让咱们班背着呀。”
国育新有点火了,心想,没你撺掇,能有这事么?想到这,他怼吴春雨道:
“怎么,你冤?你真冤么?小子,这盐打哪咸,醋打哪酸,当谁不清楚?小土豆球子。”
国育新的 这句话,可说得吴春雨受不住了。
是呀,在这件事上,是他张罗的最欢的呀。可吴春雨是不能承认这一事实的呀,所以他大声地分辩了:
“国育新,这你可得把话说明白。你什么意思?难道这责任还在我这不行?我吴春雨TM的可是讲究的人。再说,我见都没见过凌老师,她回来不回来关我屁事?我不过是热心参与罢了…….”
陈文连忙插上话制止吴春雨:
“算了算了,话越说越远了。…按说,这事真与人家卢主任没多大关系的嘛。”
吴春雨不同意陈文的说法,他打断陈文的话:“啥玩意儿?没关系……”
陈文摆摆手:“你听我说。…你们请示了卢主任,对吧?可人家卢主任说没说同意呀行啊之类的话?”
还别说,这话还真问到点子上了。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晃头。只有刘全不服地反问:
“可他也没有说不同意吧?这默认就是同意呗?”
陈文推了推小眼镜:“不对,人家压根儿就没理咱这个茬儿,你就告到天上去,也不能说人家是同意吧?咱这会出事挨批了才去怨人家,怨着了么?”
这话可谓是有分量。有理有据。 一时间,屋子里静下来了。
可陈文说的虽有道理,可大家的心里还是不服气,那股子委屈的气那是没处撒。
吴春雨眼睛转了大半天,最后还是从侧面给了陈文迎头一怼:
“还说呢,要不是你假传情报,那今儿个也就没事了!”
刘全接上话说:“要,要是我们今天接到了凌老师,赵、赵老师也就不好意思说咱啥了,是不是这、这个理儿?”
这么说,陈文可有些急了。他看看刘全,又看看吴春雨:
“什么?什么玩意儿?你们怎么冲我来了?我是为谁呀?告诉你们,你们别挑软的捏,要说这件事,责任明摆着在你吴春雨吗!”
吴春雨反问道:“我?你说清楚!”
陈文从床上跳到地中间大声地说:
“那就说清楚,吴春雨,这件事从开始是不是就属你张罗的最欢?当时国育新说没说不能逃课?你又出意说请假。可请假后卢主任没表态,那就是没批准,可你又花说柳说的劝国育新?并且说体活不算课……还有,去机场之前,是不是你张罗站队,跑在最前面的是不是你?”
吴春雨被这样一顿抢白,一时间还真递不上报单了,只有耍赖的份了:
“小眼镜,你他M的别血口喷人,欺侮外来人是不是?”
此时的吴春雨凶得像个皮球似的在地下蹦着,那架势马上就要跳起来打人。
国育新放下手中的吉他,沉着脸慢条斯理的叫道:“行了行了,没完了?”
陈文:“这可是个原则问题,咱校四十年头一回出这事,不说清楚能完么?这回好,先进班级,流动红旗全完了,怪事,怎么偏偏就他来了以后就出这事了?嗯?你嚷,你跳什么?咋地?无法无天哪?这可是学校,不是自由市场!”
吴春雨被顿抢白,又找不出好词回怼,只能是以武力取胜了,他一步跳下床来,一伸手抓住了陈文的衣领子,举起右拳:
“我,我他M的揍死你!”
就在这当口,他的手腕子被一只手把住了,攥的死死的,生疼。
吴春雨一回头:原来是国育新。
“你……”
国育新没吱声,手上一较劲,吴春雨就爱不了了。
“妈呀,别别……”随即抓住衣领的手就松开了。
可国育新的手仍没松开,他就势往里一兜,吴春雨“呀”的一声就势弯下了腰,疼得他直呲牙,浑身冒凉气。
“别,别,头儿,这太疼了,受不了,受不了。”
一直没参与争吵,在一旁观战的徐放,这时放下手中的口琴,轻轻跳下床,走过来劝和,他伸手掰开国育新的手说:“算了老国,他哪是你的对手,算了。吴春雨已经认输了。他一新来的小崽子,班长,咱可别让人说欺侮生人啊。”
徐放话中带刺。
国育新可不爱听这话。他松开吴春雨手腕,望着徐放问:
“什么意思?”
徐放轻蔑地看着国育新,伸出手来:
“头儿,挺有腕儿,咱俩试一试?”
面对徐放的挑战,国育新在犹豫。论扳腕子,国育新或许真的就不是徐放的对手。可对方此时明明在示威挑衅吗。
吴春雨一边甩着被掰疼的手腕,一边还在说风凉话:
“咋的呀头儿,软的欺侮硬的怕不是?”
国育新一咬牙心想扳就扳。
于是两只手握在一起,两个人就在地间的写字桌两边拉开了架式。
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热闹起来。虽然支持者分成两派,但不管哪一派都在喊着:
“加油,加油……”
可一搭手,国育新就知道对手是来者不善。
徐放稳稳地占有优势。
尽管国育新累得青筋暴流,呲牙咧嘴,但最后还是被徐放给扳倒了。
刘全和陈文也泄了气,但吴春雨精神却高涨了,他嚷着:“三局两胜,三局两胜。再来,头儿,你行不行啊?”
国育新用左手握着右手腕子活动着关节,一边看着徐放问:
“还扳吗?”
徐放瞄了一眼国育新,没说话,却转身从床上取过一件衣服搭在肩头,又用手一推吴春雨:
“喊什么喊?走!”说完自己大步走出了宿舍的门。
吴春雨怔了怔神,这才反应过来,便慌忙追了出去:
“徐,徐哥,你等等我。”
走廊里的脚步声远去了。
宿舍内,一时间变得死一般沉静。
国育新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右手腕:
“M的,真不争气!”
陈文来到国育新跟前:“班长,这个徐放好像也是工读生啊,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国育新没做声。
刘全说:“得,有徐放撑腰,吴春雨这小子就得长洋了,咱班呐,要、要有好、好热闹看了。”
国育新还是不做声。
陈文想出了个主意,对国育新说:
“班长,我有个想法。”
“说。”
“是不是叫老师把他俩分开,把他们之中的一个调到别的班去,你看?”
国育新揶揄地说:“好哇,那你去和老师说吧。”
陈文说:“我可不敢,你看赵老师的凶劲。”
刘全说:“叫,叫我说、说呀,没准能行。你、你想啊,凌老师要接了咱初三一,我们就、就敢说了不、不是。”
国育新瞪了刘全一眼:“你呀,别做梦了。凌姗老师?她能做这种事儿?我敢把脑袋押上!”
陈文想了想:
“有道理,有道理……”
这位 乖乖的徐放潇洒地救了吴春雨,吴春雨除了觉得徐放这个人特讲究、特够意思外,他当然想不出徐放能帮着他的原因。
其实 这里边还真有原因,这原因除了徐放自己知道,还有另一个人知道,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吴春雨的姐姐吴潇潇。
关于这其中的奥秘我们逐渐会向亲爱的读者朋友展开。 不过,有一点我们可以向读者朋友先交待一下:
那一天,校长金钊用轿车把吴氏姐弟俩接到了学校。
吴氏姐弟下了轿车,被热情的同学们围住,七嘴八舌问这问那,又帮忙提行李拿东西的一刹那,吴潇潇的眼睛突然电击般的扫到了一个人。刹那间她表情大变,整个人就像挨了一闷棍一样,身子摇晃差点摔倒。
这个细节许多人都看到了。
那么吴潇潇碰到了谁的目光?
他就是这个冷面小生徐放。
当时徐放一个人正独自吹着口琴在林荫间漫步──这是他的唯一的休息方式。
一个月前,徐放也刚刚来到这个学校。他也很孤僻,不愿和同学们一块打球娱乐侃大山,平时话也很少。几乎不说一句多余的话。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在学校四周的甬路林间慢慢地走,吹口琴或倚在树干上听树上的鸟叫什么的。因此,大家都捉磨不透他这人,和他交往包括同寝的几位同学也就格外小心。
当时吴潇潇他们下车,徐放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当两人的目光相交的一刹那,徐放也是浑身一震。
就从这儿起,徐放和吴潇潇两个人也都在思想上背上了一个大包袱。
为不使这包袱被抖开,直到现在为止,甚至他们两个人还没有过语言方便的直接交流。
而这一切,当然做弟弟的吴春雨一无所知。
刚才宿舍里发生的事,徐放听得明白,也看得真切。
他不愿让这事继续闹下去──因为吴春雨这一闹,吴潇潇必然出面。徐放知道,没有这个淘气的吴春雨,他的那个姐姐吴潇潇就给上几万块钱请,她也不会到这个学校来读书的。所以,他才出面解了他的围。
出于息事宁人,徐放不能再在寝室里待下去斗嘴,所以就走出寝室,也把吴春雨拉了出来。
徐放走下楼,双手插在裤兜里。
他和往常一样朝篮球场旁的甬路走去。
吴春雨这时急急忙忙地赶来,他赶到徐放面前,双手一抱拳:
“徐哥,徐哥,谢谢你。你真行,真看不出,真有两下子呢。”
没想到,吴春雨这一顿马屁都没拍乐徐放。
徐放好像根本没听见一样,还是朝前走,不过,速度都放慢了许多。徐放一边走一边从兜里取出口琴,脚下踢着甬路旁边的小草,一边吹起了《小草》的曲子。
曲子低沉哀怨,缓缓的,好听。
吴春雨就像一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徐放。他想说什么话,又怕打搅徐放,只是嘴里一个劲地夸奖着:“吹的真好听,真好听。想不到徐哥还是文武双全呢!”
徐放终于停住口,把口琴拿在右手中,站住脚,看着吴春雨问:
“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一句话问得小淘气包子吴春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了:
“…那…徐哥,不是你……你叫我出来的吗?”
徐放无可奈何地啧了一口:
“你呀。你再不出来,还得继续斗嘴、打架、吃亏?是不是?…看你的怂样,长的没有三块豆腐高,几个人一人一脚还不把你踩扁了!”
“他敢!他他M的敢!我金刚钻小,可,可我能钻瓷器!”吴春雨不服地说。
徐放用鼻子冷笑了一下:
“你小子!我告诉你啊,我帮你,只这一次。以后你少闹腾。你自已说,逃学这事,同学们冤你没有?”
“我……”
“没你上窜下跳,他们能下决心去机场么?我为什么不去机场呀?因为我也是刚刚到学校的,我得给学校一个好印象啊,你明白不?”
“是,是。你真够哥们儿……那……咱也懂江湖规矩:知恩不报非君子呀。徐哥,我们到街里吃羊肉串,我做东,请你。”
吴春雨习惯地做了个吸鼻涕的动作,讨好地说。
“免了免了吧。好啦,快开饭了,走吧,去食堂吧。…对了,你以后没事别总跟着我,遇事呢别往前窜,往后靠,少惹麻烦。啊!”
"嗯呐。"
他们说着话就折身朝食堂方向走来。
吴春雨说:“徐哥,你说的我都明白。少惹事呗。”
“还有,以后叫我名字,别徐哥徐哥的,学校不允许这么称呼。”
“嗯,嗯呐。”
吴春雨答应着,就势跑上前去和徐放并肩,又伸出胳膊挽住徐放的胳膊,做出一副亲热的样子在众目睽睽下朝食堂走去。从他那挺高的胸脯就能让别人看出,我吴春雨是有靠山滴。
当时,把这一情景看在眼里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不是别人,就是吴春雨的姐姐吴潇潇。
吴潇潇当时正在楼下朝他俩这边走,她们几乎擦身而过。徐放似乎连看都没看吴潇潇一眼,而吴春雨却大声叫道:
“姐,去吃饭了,干嘛去呀!”
吴潇潇站住脚,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弟弟和徐放,既没回话也没吱声,眉头却微微地拧了起来。
徐放带着吴春雨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了。
刘欢却慌里慌张地从后面追过来,她见到吴潇潇还站在那里发呆,便上前轻轻的推了一把:
“吴潇潇,怔什么呀!”
“噢,没什么。…刘欢,你急火火的干什么去呀?要开饭了,咱们去食堂吧。”吴潇潇说。
刘欢摆摆手说:“你先去吧,我去收发室接个电话,是我干妈家打来的,可能是明天让我去家里撮一顿呢。”
刘欢说完就走了。
吴潇潇若有所思:干妈?又是干嘛?同学们怎么有这么多干爸干妈呀,怎么今儿个又都有电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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