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昕听完凌姗的话,心里的火气早就按捺不住了,他“啪”的将手中的饭盒摔在实验台上:
“卢非怎么这样?我找他去!”赵昕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外走。
凌姗伸手拉住他:
“说着说着就来劲儿了?你这个脾气吃亏还少吗?不是咱们已经说好了吗……坐下!”
王美玉也说:“你呀,听凌姗姐说完吗。”
赵昕这才气呼呼地坐下,连喘气都变粗了:
“凭什么?啊?我根本就没有打徐放么,这是全班同学都可以证明的啊。这不是成心整人吗?"
"我哪点对不起他?长工资,我让了;分房子,我让了;评先进,我也让了!甚至连这个教导主任都……连这个职务都应该是我当!可我呢?都让了,这还不够意思么?”
"我想啥呢?我是想,咱们毕竟确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毕竟我还长他一岁,我对他还得咋样?我赵昕他M……”
赵昕气愤地开始国骂了,但代又马上理智地停住口:
“还有,就算他可以这样对待我,可你凌姗对他咋样……他不是自己也承认说你比他亲姐姐还好吧?可他这么干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凌姗也说:“这个问题我也在想。他是为了什么哪?这在平时吧,卢非面儿和咱俩还都说得过去,可这次竟然抓住这事大做起文章来了……我总觉得,这后面见有点什么事儿。"
"赵昕,你先压压火气,你听我的啊,咱们先正确对待好不好,你哪,抓紧写写事情经过,把材料整出来,一定要实事求是。咱不和卢非发生正面冲突。以免别给人留下口舌。"
至于别的一些事情,你就别参与了,我去处理。
我抽时间去和他正面谈谈。或许他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美玉用鼻子哼了下接上话说道:
“对这种无情无义的小人有啥好谈的?他就是歉收拾。要不,我去会会他!看我怎么收拾他!”
赵昕对王美玉一瞪眼,呵斥道:
“你别胡来啊,这没你的事!我们哥们儿之间的事你别掺和!”
“哟,啧啧!”王美玉一边讥讽地“啧啧”嘴,就要和赵昕开战。
凌姗向王美玉摆手,制止她:
“好了好了,又掐上啦?我看这事就这样吧,不说他了,说点正事。"
凌姗对赵昕说,"老赵……那个吴潇潇和吴春雨这姐弟的材料我认真地看了,是不是过于简单了?我怎么觉得这姐弟俩个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哪?”
赵昕说:“嗨,这也难怪,你说这地方上往咱们这送孤儿,不是常常有这种情况么,他们往往都把学生过去的重要的经历隐藏,比如流浪时犯过错哇,进过工读啦,受过教养什么的。"
"人家不告诉咱们实情,是怕咱们知道有劣而已不收。其实呢,地方政府有关部门这么做就是极端不负责任的甩包袱的表现。”
一句话提醒了凌姗。
“老赵,你倒提醒我了。这么办吧,我抽空去他们姐弟的老家去一趟,估计能了解到一些真实情况。”
王美玉插上嘴问:
“那他们要真是劣迹生,学校能把她俩送回原籍吗?”
凌姗笑着摇摇头:“你毕业分到咱这时间太短了。咱们这从来不开除和谴退任何同学。对有劣迹的孩子只要不继续危害社会和构成对同学的威胁,就都一视同仁,对症下药。帮他们改正克服缺点毛病。"
"你别看这个吴春雨他顽皮捣蛋,但改变这个同学倒好办。他是个男孩子,头脑又比较单纯,无非就是多注意盯着点他的言行,多和他谈谈话,多鼓励,少批评。这样也就出不了啥大事了。可是,对吴潇潇这样内心比较复杂的女孩子来说,那可就不大好办了。”
赵昕不解地问凌姗:
“吴潇潇不吱声不焉语地,她也有问题?怎么……”
凌姗道地点点头:
“问题也许就在这儿。老赵,你不觉得这个女孩子的成熟程度和她的年龄不成正比么?,这孩子身上潜在地透着那股社会气吗?她整天那心事重重的样子,说哪她思想上的压力很大,有沉重的包袱。这包袱不放下,时间长了,会压垮她的。”
王美玉还是不解地问凌姗:“还能有这么严重?”
凌姗点点头。又对赵昕说:
“所以要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大意不得。老赵,拜托你了,在我不在班上的时候,多去班上照顾点吧。”
“没问题。”
“哦,谢谢啦,对了,还有徐放,这个同学,我们也要做进一步了解。”
赵昕想了下,点头说:
“是呀,这小子有些怪怪的。另外,小小年纪,他怎么那么大的腕劲儿呢?他到咱们校来的时候,听说是通过省厅的一个什么处长的关系。我看是不是向那个处长去了解一下?”
他们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大家转头望去,只见毕高乐急火火地推开门闯了进来,他一进门就对凌姗喊:
“密斯特林,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哇!”
凌姗站起来急着问:“出了什么事儿?毕高乐先生。”
“NO!不是先生,是同学和朋友。”
毕高乐说着话不由分说地就伸手抓住了凌姗的两只手,一边紧握一边摇晃着,嘴里那半生不熟的中国话更加走味儿了:
“密斯特凌,我真的好感动。你是神女,神女,是我见到的东方圣母!”
大家都被毕高乐的一番话给弄糊涂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毕高乐发了神经。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啦…"。
凌姗抽回手来笑着问道:
“毕高乐先生,您,您怎么啦?给我戴这么多高帽?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毕高乐这才发觉自己的语言表达出了问题。便摆着手重新说道:
“你,你和你的女儿的事,我的,刚刚的知道!我好感动好感动,所以我就跑来找你了。”
凌姗这才明白事情原委:
“嗨,我当是啥大事儿呢。这没什么可让你激动的呀,这种事在我们孤儿学校可不是新闻哪?”凌姗解释道。
“不,是新闻!这在国际社会更是新闻。"
毕高乐竖起大拇指说:"这是关于人权最好的新闻!密斯特林,我求你一件事儿可以吗?”
凌姗答应道:“说吧,凡是我能办到的。”
“你马上把秀秀的全部病历借给我,要快!”
凌姗这才明白了毕高乐的意思,心里十分感动:
“毕高乐先生,你……是想把它寄回M国…?”
毕高乐晃着头:“不,那太慢了,太不方便了。我要通过因特网发向全世界,请全世界的医学专家了解这件事,请他们帮助会诊,确定一个治疗办法……”
凌姗激动地站起身来问:“那然后呢?”
毕高乐说:
“您听我说……我要通过我的妈妈,她会去用最少的经费聘请到最好的专家,来中国给你的女儿治病!ok,就这样。”说完,他摊着手望着凌姗。
凌姗的眼睛湿了。
有什么能比这份关心和帮助更使一个母亲激动?
凌姗望着面前这位高鼻子小伙儿,连连说道:
“我的好兄弟,真的谢谢你了,谢谢。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从心里感谢你!”
“没什么,是我首先被你感动。不过,我还有两个要求。”毕高乐还没有忘记幽默。
“你说吧。”凌姗却很认真。
毕高乐说:“第一,秀秀病治好以后,我要收她做我的干女儿,带她去M国读书。你同意吗?”
大家都笑了。
“当然可以,这也是天大的好事嘛!”凌姗高兴地答应道。
“ok!”
毕高乐继续说:“第二,我要吻一吻你的额头。这是M国的礼节,我不吻你的嘴唇。可以吗?”
“死小子!总忘不了贫!”凌姗笑着朝毕高乐的前胸打了一拳。
撵走了同学们,吴春雨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傻呆呆地想着心事。
刚才那一阵剧烈的头疼,把吴春雨折腾得浑身像散了架子一样的无力和酸痛。
此刻,虽然头还在隐隐地疼,可能忍住,毕竟比刚才好多了。
吴春雨的头疼病说来也有好几年了。那是当年被一伙流氓给打的,留下这么一个后遗症。
那一年,吴春雨父亲在一次煤窑的塌方中殉职了。母亲一急之下也得了脑出血,虽经多方抢救脱离了危险,但她躺在床上却永远起不来了。
为给母亲治病,姐姐借了一个女老板上万元的高利贷,这笔钱到现在还没还上,估计加上这驴打滚的利息,己经不是一万两万的了。
为筹到钱给母亲治病买药, 年仅十一岁的吴春雨便逃学了,去附近一个工厂的垃圾场去偷着翻拣垃圾:因为这种工业垃圾中含有大量的铜铁和金属类的物品,所工厂已经以承包形式包给了一家废品收购站。而这家废品收购站老板硬是凭着这工业垃圾发了财。
为防止附近的人来偷拣垃圾,老板特意雇了几个打手轮班看着。先后有好几个来偷拣垃圾的人都被他们抓住打得满脸是血。
当然,他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孩子更是逃不过这些人眼睛的,他们像抓小鸡一样地把吴春雨抓脖领子提起来又摔在地下,不由分说就是拳脚齐上,劈头盖脑的一打,任凭吴春雨怎么告饶也不罢手,一直打到吴春雨不吭声了昏过去,看场子的人才扬长而去。
就这一顿毒打,叫吴春雨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没下地。他整个身上无处不伤,特别是头,脑袋肿的像蓝球,头皮下淤血,用手一按软得像海绵一样,头发一抓我一绺一绺的往下掉……
就这样,吴春雨从此留下了头疼的病根儿。
说来也怪,这种头病,平时和正常人一样没任何感觉,然而这病就像在自己衣袋里揣着一样,不定什么时候一激动或一急扭头,脑袋马上就会天旋地转起来,随即就如炸开一般的疼起来。
这种头病,一般的情况下过个三五分钟也就没事儿了。所以,吴春也没太当回事,更没去医院看医生。
然而,这种头疼发作却越来愈频繁了。由开始时的一月两月的发作一次,到后来变成一个月两三次,甚至最近不到一个月就犯一次,并且疼的一次比一次重,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
这次犯病是疼得最厉害,时间也最长的一次,竟然让他这个从不低头的皮实小子按在床上抱着脑袋打起滚来。
“M的!”吴春雨心里骂道:“都是叫那那卢主任给气的!”他这样想。
其实,吴春雨这次犯病还真不是由气而引发,恰恰相反,正是由他兴奋过度,刺激大脑神经引起的:
中午,吴春雨食堂门口"主持正义"为二(1)抱打不平,可是在全班乃至兄弟班同学面前大显摆一把,又替班上讨了公道,最后使得卢主任递不上报单悻悻而走,总算是替全班同学出了一口恶气。
吴春雨认为,他干了一件很讲义气的大事,大家一定会佩服他的。
果然,事后,吴春雨就得到了班上不少同学的竖起大姆指的称赞:
“春雨,行!看来你还真能抓住理儿呀。”
"你真行,总算替咱班出了一口气。"
"……。"
但,也有为此事担心的声音:
“吴春雨,你胆儿真肥呀,瞧着吧,老师不收拾你才怪呢!”
也有人替吴春雨讨公道:
“得了,老师她凭什么说呀?扣着红旗不发就不能问问哪?”
"……"
听了大家的这些话,吴春雨心里美。都美出鼻涕泡啦。
但末了,吴春雨还是被姐姐骂了一顿。姐姐么,骂就骂吧,骂几句又有什么,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接着,班里就又出了一件大事:
晚上自习的时候,吴春雨手里提着一面鲜艳的流动红旗走进了二(1)班的教室。一进门,他就高举着红旗向同学们大声喊起来:
“众位,众位,流动红旗来了!流动红旗来啦!”
“哇!”同学们一阵兴奋,呼啦一下就把吴春雨围住了,大家七嘴八舌地问起光来:
“怎么,卢主任到底把旗给咱们了?我说吗,他没办法不给,这流动红旗又不是他卢主任评的,又不是他个人发的!”
一向善于分析问题的小眼镜说。
“我看哪,没有吴春雨中午的那一顿炮火,他卢主任哪,没准就真的就把这旗给扣下了!”
乐得直拍手的小歌手刘欢望着红旗称赞吴春雨。
吴春雨也不说话,一直是在笑。此刻他心里这个美劲呀就别提到什么程度啦。
哼,我吴春雨是什么人?我能耐大着呢,等着看以后的吧。这才哪到哪儿啊?他望着激动的同学们这么想。
国育新在旁边看着,虽心里犯嘀咕:卢主任真软了么?可眼前这红旗假不了哇。于是他伸手搬过一个椅子,放到门口就站了上去,对吴春雨喊道:
"吴春雨,把旗给我。"
"对,快挂上。"同学中有人附和着。
流劲红旗很快就挂好了。
“万岁!初二(1)!万岁!”
哗,大家一齐喊起来。
更有几个好事儿的男同学,索性把吴春雨抬起来一边起哄,一边数着:“一、二、三”朝天棚扔起来。
美。此时吴春雨心里别提多美了,美得他血脉贲张,心潮澎湃。那是他从来没过的开心。
“我……我操……别摔着我……我,我…”
最后的脏话还没出口,吴春雨就觉得不好,就觉得脑袋里从左到右有一根弦这么一蹦,随后的疼痛就像电流一样快的迅速穿过,脑袋瞬间就疼得受不了。他“啊”的一声双手抱住头大叫起来……
同学们这下可傻眼了。
吴春雨怎么了?
没人也没摔着呀?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别说别的了,还不快送他去校卫生所?”常燕对男生们嚷道。
经常燕这么一提醒,大家这才想起应该送吴春雨去看病。
“没事儿,没事儿,哎呦,老……老毛病了,他,他M的,一会儿,一会儿就……哎哟……好的……哎哟!”
“不行吧,还是去看看吧?!”有的同学说。
吴潇潇分开众人,蹲下身抱起弟弟的头,嘴里还一边生气地数落着:
“该,活该,让你逞能,作,让你作!”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心疼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吴潇潇,还是去卫生所吧!”刘欢建议。
吴潇潇晃了晃头:"没事,老毛病。一会儿就好。"
正在这个时候,凌姗老师来了。
见此情景,不由分说,便叫同学们帮忙送吴春雨去卫生所看病。
于是,徐放过来,背起吴春雨就往楼下走,国育新,刘全,陈文等同寝的男同学也都一起跟了过去。
当然,吴潇潇和凌姗也去了。
趴在徐放的肩头,吴春雨还硬撑哪,死活不去,嚷得大家都犹豫不决了,最后还是凌老师坚决的命令:“听我的!”
学校卫生所就在操场南面的一栋平房里。这里条件可比普通中学的卫生室好多了。这里除了平时保健和小病小灾的处置治疗外,近来还添了不少的检查设备,又聘了两位退休的教授,这样,卫生所就同时对附近的居民开放了。
一时间,卫生所的知名度在小镇里还挺高,品来看病的人还真不少。
当然了,学生们看病自然是免费的。
大家向值班医生说明了情况,一个护士便找来了老教授。
老教授先检查了吴春雨的眼睛,又拿着小橡皮锤在他头上和身上左敲敲右打打,又拿出音叉来左晃晃右晃晃,这里里外外的一阵检查之后,才问吴春雨:
“小同学,你的脑袋受没受过外伤?”
“什么叫外伤?”
“比如说撞伤,砸伤什么的?”
吴春雨想了想,最终还是回答道:"没有。"
他不能把那件丢面子的事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呀!
老教授思索着:
“这么说,如果排除有过外伤的话,这孩子应是属于其它原因所致,比如神经疼,血管性……可是这症状又不象。先观察一下吧。”
“教授,需要吃药或打止疼针么。”
徐放问。
老教授摇摇头:
“在病因不明的情况下,不能盲目的使用镇痛药物。”
“走,走吧!”
吴春雨不想再待下去了,再往下没准大夫又追问什么哪?
想到这,他捂着头跳下床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好多了,一会儿就好了!没事!”
说着话,人已走出了诊室。
大家要喊他。
教授摆摆手:
“没事,回寝室休息一下就好了,让他回去吧。”
徐放不满地看了教授一眼,心里说,你算是什么狗屁医生?随即便和同学一起走出了诊室。
然而,吴潇潇和凌姗却没有走。她俩想留下与大夫沟通一下情况。
老教授看了看她俩,回身关上了诊室的门问:
“你俩是病人的什么人?”
凌姗说:
“我是患者的班主任凌姗,她是患者的姐姐。”
老教授点点头。
凌姗问:“教授,他的病,真的没事吗?”
老教授没有回答凌姗的话,却对吴潇潇问道:
“你弟弟的头真的没有受过外伤吗?”
吴潇潇想说实话,但最后还是把话噎回去了,她摇摇头说:
“……应该没有吧,这小磕小碰,出点血的事是有的,他从小就淘气……”
老教授自语地叨咕:
“这就怪了……好吧,那,建议学校安排个时间带他去省城大医院做做B超和cT,查一下吧。”
教授说话时,凌姗一直注视着吴潇潇的表情变化。她觉得吴潇潇似乎在掩盖着什么。
既然教授说目前没什么大问题,凌姗也不便追根问底的。于是她对教授说:
“行,我和学校汇报一下。那,今天就谢谢您了。”
“没什么。”老教授说:
“我估计他的脑神经可能有点问题,但这种问题不用着急,是慢性病。省城的省医院脑外科张教授是我的同学,他是脑神经这方面的专家,必要时,我也可陪着去一趟。”
“这么严重?”凌姗脱口而出。
老教授摆摆手:“老师,您先别急。我是看这些孩子们没爹少娘的。政府既然把他们交给了咱们,咱们还能不尽心吗,这要出点事儿啊,我们都担不起责任哟!”
凌姗这才松了一口气,和吴潇潇并肩走出了门。
忽然,老教授又叫住了凌姗:
“凌老师,你后走一步,来帮我填一下这学生的病历。”
凌姗站住脚。她看了看吴潇潇,说:“你先去照顾一下吴春雨吧,我一会儿过去。”
吴潇潇答应一声走了。
教授示意凌姗关上门:
“凌老师,您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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