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禾疑惑,抬眼看她。
顾大娘神色温和:“这是我捡到你时,你身上携着的。我之前问过小丫头,问她想不想要找父母,她当时的反应很强烈也很抗拒,当晚就发高热了,醒来后便不记得这件事了。那之后,我也不敢跟她提这件事了,大夫说这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现在拿出来是想告诉你,你的婚事大娘不会自作主张帮你定下来,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大娘只在一旁帮你掌掌眼,看看未来的那个少年郎配不配得上我家倾禾。”
“不管是你,还是她,大娘都只希望你们好好的。小丫头执意去山里时,大娘没拦住,她说她到离开的时候了,会有人替她活着,让为娘对后来的她也好点,她说你们都是命苦的小孩,大娘信了。”
“后来见着你,大娘就想小丫头说得可真对啊。被爱着的小孩受了伤都会哭着喊疼,只有你,闷不吭声,会愧疚,会想着还清一切,不跟任何人扯上关系。那时,大娘就在想到底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模样娇软的小姑娘这般的懂人情世故。”
“可惜大娘没本事,只能做些针线活赚点小钱,到头来还要你护着,也只有在你婚事这件事上,让你自由点了,不受这世道对女子的约束。”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柔软中带着女子独有的坚韧,生而为母的愧疚与希冀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顾倾禾走上前拥住她,嗓音哽咽:“谢谢你,顾娘。”
你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子,最好最好的娘亲。
可惜,这份爱,我拿在手里总是愧疚的。
……
村里的夜,动中带静。
顾倾禾坐在墙头,借着月色看锦缎。锦缎是粉色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上面绣着嫩绿的荷叶,花朵是粉粉的,无一不在诉说着对孩童的爱意。
倾禾。
青绿色的针线绣着小丫头的名字,仿佛能看到一位面色柔和的妇人在暖黄的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绣着自己满腔的爱恋。
小字卿卿。
歪歪扭扭地四个丑字,一看就是不善针线活的人缝的。偏生还选了个这么难的字词,偏生还绣好了。
这是生在多有爱的家庭啊。
怎么就走丢了呢?
顾倾禾擦了擦眼角情不自禁留下的泪,眸色痛苦,心脏像被人拿捏了一般疼痛。
她低头咳了声,嗓音带泣。
她也叫倾禾啊。
是“地古云物在,台倾禾黍繁”的倾禾啊。
她也有一个小名啊,叫卿卿。
是表达爱意亲昵的卿卿啊。
为何这般相似?这一趟人生,她到底在为谁而活?
她像迷雾中受了伤失了方向的幼兽,神色迷惘又痛苦。
“倾禾?”
半夜被痛醒的留白,感觉不对劲儿,揉着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站在院中抬头看墙头单薄的背影。
没等到回应,留白脚尖一点坐到她身旁,才坐稳就听一道吸鼻子声,他慌忙看去:“倾禾?”
他抬起袖摆干净的地方,替她擦拭眼角滑落的泪珠:“倾禾,你身上也疼么?”
“倾禾,别哭。哪儿痛,留白给你吹吹好不好,别哭。”
衣袖湿透了,可袖摆下的泪水还在,留白慌慌忙忙地对着流泪的地方吹了吹:“倾禾,不哭。留白吹吹就不疼了,倾禾,乖……不疼了嗷,吹一吹,疼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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