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莹看了一眼室友阿九,笑笑说:“那是我表哥,能不帅么!”
“啊?你,你表哥??我怎么不知道呢......”阿九有些懵逼的说。
“你为什么要知道呢,你又没问过我......”吴莹说着跑走了,她要去给广贵哥送饭票呢,对了,还得买一个专属的饭盒。
吴莹跑到二班教室,广贵还坐在那发呆,他不敢相信自己又可以上学读书了。
他今天是利用赶集的名义来学校的,上周六晚上与父亲沟通并不顺利,甚至还威胁到他母亲。他父亲名叫柴长福,身材矮小,一头细细的卷发,喜欢抽卷烟,说抽卷烟的男人斯文,不像“伙表”那种抽长烟干的大老粗,“伙表”是吴莹的爷爷。
柴长福娶了位身材高大的老婆,皮肤白皙,可惜有点耳背,村民们私下叫她“聋婆”,也有可能被打坏了耳膜,每次听人说话都要侧过耳朵来,才能听清别人说什么。大家几乎不记得她的真实姓名是钟满香,平时就知道干活,特别是重体力活抢着干,把老公当女人娇养着,乐此不疲,以为这样老公就会喜欢她多一点。
广贵的身材和肤色像他母亲钟满香,脾气性格也他像母亲,不太计较家人的偏颇、得失。他留在家里干农活,也是因为心疼母亲的辛苦。
广贵心疼母亲,又恨不起父亲,似乎农村的家庭生活本来就那样。
柴长福夫妻原本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柴广富,二儿子柴广贵,三儿子柴广昌,四儿子柴广盛,即“富、贵、昌、盛”的意思。
可是天不随人愿,他的第三个儿子柴广昌七岁时得了一场怪病,高烧了三天三夜,家里的退烧土方子都用了一遍,还是退不了烧。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又出远门了,当时的医疗条件实在太差,开始以为小感冒,实在是没办法了,才送去十多里山路外的医院,眼见就要快到乡卫生院了,但还是来晚了一步,在送去医院医治的路上就断气了。
柴长福悲痛欲绝,不信自己的儿子那么短命,还把已经断气的儿子送到卫生院叫医生抢救,结果医生检查了一番说:“唉!早来个十几分钟就好了,现在已经断气了,无法抢救,请回吧......”
无可奈何花落去,柴长福后悔自责也没办法唤回儿子的生命,只好又抱着儿子的身体往回家的路上走,一路悲悲切切。听说在路过一处“乱葬岗”时,实在走不动了,亲手挖了一个土坑默默地把那代表“昌”的第三个儿子给埋了。后来有人就这事议论纷纷,说给孩子取名字时要慎重,有些名字太重,孩子不一定能受得起,还不如取一些比较“贱”的名字,比如“贱秀、贱贵、贱招、贱养......”什么的,比较好养活。
柴长福还有一位长得比较水灵的女儿,叫柴美英,排在大儿子广富后面,是广贵的姐姐,对广贵特别好,一方面可能是年龄相近;另一方面是广贵比较勤快,好使唤。
美英曾经也像吴莹一样为争取读书机会努力过,小学三年级时偷了她奶奶的私房钱,拿去报名读书,被奶奶发现大骂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家贼。
广贵亲眼看着姐姐被父亲从房间里拖出来,用绳索绑在门口那根木桩上抽打的场景木桩原本是用来系牛等牲畜的,这次却用来绑亲生闺女,广贵流着泪无力阻止。据说那次柴长福打女儿的竹枝都抽断了几根,那股狠劲哪里是教育子女啊,更像是杀猪。
美英的哀嚎声几乎被全村人都听见了,本屋邻居有出来劝解的,还被柴长福的乱鞭子抽了几下,后面就没谁敢劝阻了。
人家都说独女是掌上明珠,他家女儿当猪杀啊。议论归议论,没有谁敢上前去救,家里的其他人也不敢出来救她。她奶奶站在旁边还在冷哼,帮腔道:“死贱妮子,活该打死你,还敢偷我的钱去读书?打死你,就该打死你.......”说着还“呸!”一声吐口水,就像呸一条厌恶的狗一样。
老太太叫沈媾(gou)女,年少丧夫,就生了一个儿子,不到三十岁老公就因病去世了。她没有改嫁,守寡几十年,一个人辛苦把还不到三岁的儿子养大、娶妻、生子,现在也算儿孙满堂了,慢慢的生活有了盼头。按理应该感到很幸福了才对,但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性,独断专行,骄横护短,特别是个人财产更是不容别人侵占分毫,自己的亲孙女也不行。何况这个亲孙女美英以前调皮捣蛋时,还跟着别人叫她“狗女”,当时就要追着打她一顿的,小孩跑的快,没打着,她还爱记仇呢!这回自己儿子帮着出气了,真好。
所以,老太太真不算什么好人,自私自利还特别霸道。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她根本不拿孙女当自家人,对,孙女是抢她儿子的那“短命婆”媳妇的女儿,还跟别人叫她“狗女”呢,就该打死她。她就这样想的。
据说那么老了还经常大半夜闹着要儿子陪她睡,儿子不去就一直敲儿子儿媳妇的房门。
因为这个,和儿媳妇也闹了不少矛盾,吵了不少架。
难怪后面好多人都说“有女不嫁寡妇儿”,也不无道理。
就像广贵的母亲,经常被他奶奶联合父亲一起欺负,半夜关着房门被两母子联手殴打是常有的事。
广贵倒不敢把家里的丑事往外说,这些都是之前美英悄悄告诉吴莹的。
美英那顿毒打后,对她奶奶和父亲是恨透了的。也没有因为毒打了就能上学,反而锁在房间里饿了三天三夜不准出门。
吴莹记得那时和广贵哥一起到红薯地里挖红薯,烤熟后用芋荷叶包好,想办法从美英的窗户缝里塞进去给她吃。同时吴莹还偷偷把自家的创伤药膏拿来,一并给美英姐用。
广贵觉得自家姐姐和母亲太可怜了,又无法解决这些问题。
姐姐还不到十六岁就希望早点嫁人,离开这可恶的原生家庭。那母亲怎么办?
奶奶一不高兴就兴风作浪,父亲把奶奶的话当圣旨,随时对母亲拳打脚踢,还不准她对外面说。想要反抗,无奈那对母子一个按住手脚,一个殴打,也没办法反抗啊,有时还搞偷袭。如果母亲对外人说了,被知道了更变本加厉的被殴打。那时候,家暴似乎没人管?
广贵这一年半在家帮忙干农活,某种程度也是想保护母亲,因为有他在家里的话,奶奶和父亲更少打他母亲了,有一次他们偷袭打母亲,被广贵撞见了,他拿了一根很粗的木棒往父亲头上扎去,好在父亲躲闪的快,不然的话真的要爆头了。他父亲还是有点后怕的,虽然他奶奶还是不依不饶的说要教训他这个兔崽子,后面在父亲的劝说下就此算了。
如果他来读书了,不在家里,那些重活累活又落在母亲身上,奶奶和父亲一不满意不是又要打母亲了?
姐姐刚谈了对象,今年是一定会嫁出去的。说实话,姐姐从谈了对象,几乎就在为自己准备嫁妆,也没帮家里干什么农活了......
吴莹看着广贵哥眉头紧锁,知道他放心不下家里那一堆事。他家的事就像自己家的事情一样清楚,正因为这样,吴莹更心痛广贵哥。
吴莹走进教室,慢慢靠近广贵:“想什么呢?呆瓜一样。我进来那么久了都没发现......”说着,拿出一沓饭票给广贵。
“莹子,你来了啊.......”广贵回神看吴莹来到身边,眼眸立刻温柔起来。
“哥,这些饭票你先拿着,以后我就是你的饭票啦......”吴莹笑嘻嘻的说,心想,两家虽然都穷,但我有灵泉空间啊,总不能因为吃饭和学杂费的问题拖住脚呀。
心想之前美英姐读不了书,广贵哥也辍学,以及自己差点没机会读书,不就穷么?大人们说家里没劳力都是借口。
一九八三年,刚土地改革,国家把农田、山林承包到户管理耕作,责任到户,包产到户,不再吃大锅饭了,十几岁的孩子都要当做主要劳力来为家庭分担压力。
新政策出台,几家欢喜几家愁。天天能吃饱饭是件很幸运的事,多劳多得,谁也犯不着为了一家老小的肚子偷偷摸摸去种些山芋,或进山打野味什么的。就是苦了他们这批才十多岁的孩子,很多因为劳力少的问题,被迫留在家中当劳力,没办法继续上学。吴莹、广贵以及美英姐就是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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