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峦叠嶂的丹歧山像是富饶的中州与偏远的西洲之间的分割线。
同一片大陆上的地域被隔绝成为了修士趋之若鹜的修炼宝地,与灵气薄弱的矿产之州。
来往于两州间的,要么是想要在仙途上走的更远的追梦人,要么是迫切地去西洲开矿,发一笔横财的穷小子。
两州间有往来的灵舟,不算舒适,但勉强算得上安全快捷。
但仍然有一些人甚至不愿意乘坐灵舟,宁可靠着自己,顶着妖兽与妖植的侵扰跨越丹歧山脉。
这种人,胡老二一般称作没脑子的穷鬼。
被苍天巨木所遮掩,丹歧山脉中的夜晚向来来得更早,明明还没到黄昏的时间,就已经阴暗下来。
躺在林木横斜出的巨大枝干上翘着个脚放哨的胡老二突然睁开眼睛,轻巧地变了个蹲坐的姿势,借着法术的加成朝动静传来的方向看去,扣在手中的符箓微微闪过灵光。
“老大,之前设下的术法被触发了,东面来人了。”
这个时候还在赶路的,不是胸有成竹的危险人物,就是不要命的愣头青。
对面似乎问了什么,胡老三本就不大的眼睛眯得更小。
定定地望了一会,才看见远处的林间缓缓出现一个灰色道袍的矮小人影。
林间本就罕有人迹,自然也不会有路。
灰袍小个子边朝前走,还不时用手里的剑劈开荆棘与坍塌的枯木,勉强开出前行的道来。
靠脚走?难不成是凡人?
凡人难道也妄图以一己之力度过丹歧山脉?
但再一想胡老三就明白了。
有些实力低微的修士能够借助法器飞行,但大多灵力薄弱,力有不逮时就得落下来休息片刻,这个愣头青多半也是这样。
再近些,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是个面容平凡的少年修士,身上的灰色道袍像是店里能买到的最低廉的那种,甚至还有叶片与不知名的划痕,头发只用木簪束起,看得出来修为浅薄。
那少年脸色甚至因为喘气而泛红,靠着手中的剑拄着,才能勉强前行。
传讯符对面的人急得在催促了,胡老三的语气有些惋惜,“是个穷鬼....”
话音还没落下,突然停顿了一下,张开的嘴顺势咧成了一个残忍的笑容,“不,是个有意思的穷鬼。”
被称作老大的人似乎说了什么,胡老三兴奋起来了。
拎起搁在一旁的刀,直接从几丈高的树上越了下去,落在了慢悠悠埋头前行的灰袍少年前,“打劫!”
灰袍少年似乎是被震住了,那种毫无记忆点的脸上甚至没来得及做出表情。
半响,手里的剑才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饶....饶命?”
胡老三突然就觉得有些郁闷。
从天上突然坠落的角度、以及那声慷慨有力的打劫,都是他精心设计的出场方式,有几句恐吓的话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这小子就不战而降了。
敢于孤身翻越丹歧山脉的家伙就这么怂?
还是说....他胡老三凶神恶煞的气势已经将这小子吓傻了?
胡老三收缴了武器,赶着新俘获的穷鬼小子回了驻扎的营地。
他知道自己不算聪明,所以准备让老大看过再做决定。
所谓的营地其实也就是在林中开辟了一片空地,架起了篝火,周围设下了防御与藏匿踪迹的法阵。
这是一个七人的盗匪团伙,天色渐暗,负责放哨的人陆续归来,围聚在篝火边。
阵法笼罩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不大的帐篷,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那些匪徒暗中关注着帐篷的动静,像是保护,但更多的是监视。
胡老三抓着灰衣小子回来,瞬间炸起了一片口哨和嘘声。
他志满意得地环顾四周,满意地发现其他人都没有多的收获。
讨好地冲最中间那人叫了一声“虎哥”,胡老三献宝似地将收缴来的剑和布袋递上去,把身后的灰袍少年让了出来。
被唤作虎哥的匪首是个样貌端正,但不改凶煞之气的高大汉子。
他作武者打扮,身上背着的双刀像是惯用的武器,但却粗中有细,不起眼的腰带间夹带了数枚淬了药的暗器。
虎哥将布袋在手里掂了掂,就大概明白斤两。
将剑放在手中把玩,没抬头去看,只是笑着道,“小兄弟,你身上不止这些东西吧。”
听了这话,周围的大汉都诧异地抬起头来,打量着这个自己没放在眼里的小子。
特别是胡老三,脸上的表情尤为精彩。
见这小子吓得把武器都丢了,连行囊也双手奉上,他就没有搜身,哪里想得到这小子居然敢背着他私藏东西。
但是虎哥带着他们做这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已有几年了,挑肥羊的眼光乃是一绝,胡老三信得过他的判断,当即沉下一张脸,怒声道,“你这小子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快说!”
他本来想要用刀鞘给人来个脑瓜蹦教训一番。
看这小子瘦弱的模样,又生怕给人敲死了,又收了手,直叫其他几个汉子奇怪地投过来一眼。
“我...我身上真的没有什么好东西啊,全都在大哥您手里了,您行行好,放了我吧。”
灰袍少年惊惧交加,仿佛被吓得站不稳身子,连退几步,又迫于阵法的约束没能离开太远,抵在了无形的墙上。
虎哥在当盗匪前做过小门派的外门弟子,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但好歹积累起点眼光。
他自信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这看起来灰扑扑的小子身上肯定有好东西。
“大爷别的没什么名气,就这双眼睛灵的很,你小子还想狡辩,看来是真想要被埋在林里做花肥了。”
周遭的大汉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或面带刀疤、或歪牙咧嘴的脸带着森森恶意,扭曲得更难看了,一时间竟然流露出几分诡谲来。
往日他们都是这样做的。
用言语点破小羊的侥幸心,再配合着武力的胁迫,脆弱的心理防线就不攻自破。
但是今天的胡老三和几个小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冷风吹多了脑子也坏掉了,就在那干看着,仿佛丝毫没了往日的默契。
虎哥有些不耐烦,索性站起身来,五指收拢弓起如鹰爪,朝着弱小无助的灰袍少年袭去。
但他没能抓到那少年。
有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砸了他后脑勺一下,比起攻击,更像是种侮辱性的挑衅。
气急败坏的虎哥转过头去,发现出手袭击的人居然是胡老三。
胡老三拿来当棍使的刀还高扬着,却像是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糊涂事似地,连声告罪。
可是虎哥已然听不进去耳边嚷嚷着的忏悔了。
他看见原本围坐在火边的那五个兄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高举着武器,呈五个方位将他围在中间。
粗中有细的匪首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些人,刚才都准备动手,只是胡老三离他近,先得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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