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浮霜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沉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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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司琼闻言愣住了,心道该怎么办理当是王妃您做主啊,问我做什么呢?

  她的想法中,只要季浮霜没得好,自然闹的越大越好。

  民间乡里、戏文中唱的,对于红杏出墙的女人的惩罚,通常不外乎是骑木驴、浸猪笼或者游街之类的。可是她也明白武氏是不会同意的,怎么说也是王府明媒正娶来的世子妃,若是真闹出去了,岂不是丢了王府的脸面?

  她瞥了眼武氏,见她笑的愈发和善,心中倒是踏实了些,自己琢磨了一番,便开口道:“依奴婢看,这事怕是不方便闹大,用惯常的方式处罚世子妃,只会闹得全润州人尽皆知,自是不妥的。可如果默不作声的忍下了,却让世子爷如何?将来王府的传承血脉还不乱了套了?

  奴婢倒是有个法子,不如将此事告知世子爷,让世子爷写封休书,以旁的理由将她打发回蜀中去,既不丢王府的脸面,又善恶得偿,岂不好呢?”

  武氏闻言大笑了起来:“好空出位置成就你?”

  梅司琼美得差点应了,她猛的意识到是王妃当面,忙把那句话咽了回去,只道:“这哪里话说的,奴婢也就是做妾的命,只巴望能伺候世子爷一辈子便够了,不求旁的。奴婢只是看不惯世子爷被那西蜀来的女人诓骗,又怕今后误了卫氏子嗣!”

  武氏点头道:“是个懂理的孩子,不错。这事除了你知道,还有谁清楚来龙去脉?”

  梅司琼见她的神情越发愉悦,心中便愈发欢喜。自觉自己的主意说到了武氏的心坎上,王妃定然是希望赶走与她争权的季浮霜的,又不伤王府体面,又能空出世子爷正妃的位置,便是再好没有了。

  她回道:“除了奴婢,只有奴婢的丫鬟知道。不过她恐怕早已投了季浮霜,这几日都不停的劝我隐瞒此事,不报给您知道呢!”

  “原来如此。”武氏淡淡的笑了,意味深长的说道。

  她冲着沉香使了个眼色,沉香会意出屋,不久便带着两个家丁进来了。

  梅司琼微微一愣,不解为何王妃会唤家丁来。她只森森的觉得有些不妙,却不知这预感来自何方。

  “王妃,您说怎么办?”沉香开口道,“是上吊、沉塘还是投井?”

  梅司琼唬了一跳,心道武氏还是够狠!她不过是想将季浮霜赶走罢了,武氏一动手便是置人于死地啊?不过也是了,通常大家族为了脸面做出的事恐怕比旁人越发狠烈,无声无息的处理掉的确比大张旗鼓的赶回蜀中更稳妥。

  武氏轻蔑的瞥了眼已经跪着的梅司琼,便道:“沉塘吧,就推在她的丫头身上,然后把那丫头也杖毙了,手脚干净些。”

  听到这话,梅司琼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反应了过来,她刚想起身叫嚷,却被那两个家丁按住,死死捂住了嘴巴!

  梅司琼死命的挣扎,心中一万个不解,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在说如何处置季浮霜吗?怎么反倒是要杀了她呢?她奋力的扭动着身体,张口想喊想叫想问为什么,可很快嘴里便被填入了东西,再难出声了。

  “你可要小心话说八道之后丢了性命。”她突然想起季浮霜最后和她说的这句话,难道说当时季浮霜便猜到了她今日?

  武氏究竟为何要杀她?季浮霜又猜到了什么?梅司琼心慌意乱、魂飞魄散,脑袋嗡的一声便炸了!

  武氏冷笑一声,端详着她神魂颠倒的模样,森森的开口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杀了你?”

  梅司琼闻言停止了挣扎,她惶惶然抬头,急迫的望向武氏,心中憋着的怨恨几欲喷薄而出!

  武氏瞧着她眼中的怨恨、祈求和万般不解,咯咯的低笑出声:“我偏不告诉你!就让你死也做个糊涂鬼吧。”随即冲着沉香道:“拖出去!动作利落些。”

  梅司琼拼了命的想站起身、挣脱开束缚,可又哪里能敌得过两个壮年男人?她涨的满脸通红,额角青筋毕露,她想喊却喊不住声,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两个家丁托着她的手臂,她挣扎着乱踢乱蹬,却还是被拖在地上拉出了屋去。

  武氏淡然的目送她远去,随后又喊了个丫鬟进来道:“去,舀盆水来,将我屋里的地板重新洗刷干净。”

  过了有片刻,沉香办完了事进了屋,见武氏正坐在椅子上发愣。便上前躬身道:“王妃,都办妥了,等明儿尸体浮起来,我便带人去抓丫鬟槐花。”

  “很好。”武氏点点头赞道。

  沉香咬了咬下唇,忍不住问道:“其实此事王妃完全没必要替两仪居的那位隐瞒啊,即便不闹出来,拿在手中也是个短处,又何必把两个证人都灭了口?说不得将来还有用呢!”

  武氏闻言阴测测的冷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成猪脑子了?卫东鋆那个孽障,害我害的还少吗?刚有个假**的事,现在又来个红杏出墙?他以为我就那么蠢?次次被他耍?

  一个姨娘算什么东西,别说她没有真凭实据,即便有,当堂反咬我一口,谁能说得准?上回被他们陷害也就罢了,是我失察大意,再来一次可不是要成为笑柄了?”

  沉香闻言明白了过来:“这么说……这梅氏是世子妃故意派来的?为的是给王妃您下套?”

  “你觉得呢?”武氏挑眉道。

  沉香想了想,又道:“可若是真的呢?奴婢方才看那梅司琼说起世子妃的模样,倒是真有些恨意的。她眼神中的怨怼骗不了人,再者奴婢早些也有耳闻,说是两仪居内数这梅戏子最招世子妃的眼,成日的被罚,若说她是世子妃的人……却是不像的。”

  “那又如何?”武氏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她一眼,“我若是季浮霜,要下套甚至都无需收买这戏子,只做一场戏让她瞧见便成了,反倒是演得似真似假、难以分辨!我们吃一堑的长一智,再上这种当可真是没得救了。反正我是不会信的,不如砸烂了这蹄子让季浮霜知道,她自污的伎俩拙略不堪!

  再者即便是真的,这短处于我们又有何用?你要弄清楚,无论我和季浮霜怎么斗,都不能牵扯到大局。她是西蜀睿王送来联姻的,她的存在便是我江淮卫氏与西蜀季氏两分天下的凭据!!即便将来等东淳继承了王爷大统,说不得也要接替他哥哥娶了这寡嫂!才能免了与西蜀再起干戈!所以我一直没有让他立正妃,空着位置是有用意的,如何能休了季浮霜退回西蜀?又或者闹出什么丑闻来?”

  如此这般一说,沉香终于明白了:“奴婢懂了。王妃的意思是无论是真是假,我们都不搭这桥!省得损人不利己,湿了脚!”

  武氏点点头:“终于是转过弯来了,你啊,是个听话会办事的,只是不够聪明,今后还得多学着些。”

  “奴婢遵命!”沉香点头道。

  “不过,”武氏又道,“人我们虽然收拾了,也要借势还击。去,从院里摘些谢了的梅花,给两仪居的那位送去,让她心中清楚明白!”

  “是!”沉香得令复又出去了。

  武氏望着窗外新移植的梅花树,因过了花期,一树的芬芳多半都已凋零,枝叶却茂密起来,绿茵茵的很是舒服。

  可武氏心里却并不舒坦,今儿梅氏这事另一方面也佐证了她的失败。看来阖府上下的耳目,如今怕是已有不少倒戈或者观望起来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没能头一个知道?旁的不说,安插在两仪居里的聂氏却是做什么吃的?梅氏都能知道的事,她竟然不知?

  武氏一巴掌拍在窗棱上,拍的手心都红了,她却感觉不到疼痛。这一日无权便任人宰割!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事实上这位王妃的正统眼线聂氏,对发生的事还真是一无所知。

  她自打接手了采买的事务,便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身子劈成几瓣儿用。

  王府上下近千口人每日的吃食供给;给主子们的特贡绢纱绸缎、下人们一年两季的衣裳;各房各院的香料、灯油、蜡烛和烧炭;各屋的器具摆设、笔墨纸砚;出行的轿子马车和爷们起的马匹给养;南苑小亭榭还在盖的戏楼子的石料……真是林林总总、千头万绪。

  虽说每项事务也均有管事的人,可聂氏新官上任三把火,断不肯让人小瞧了她,成日里鸡鸣便起身、日头落了还没得回来。各处的采办、店家、供货人又要拉着请客吃酒,她爱极了这风光脸面,又是刚上任不久新鲜头未过,哪里肯推辞,自然是有请必到,从不驳人面子的。

  此刻她被卖胭脂水粉的檀香楼老板娘冯氏,拉着去了调味斋吃晚饭。一桌子山珍海味点下来,吃得聂氏满脸油光,推杯换盏之间,话都说不清了。

  酒足饭饱,老板娘冯氏从丫鬟手中接过个包裹,沿着桌边便推了过去。

  “今后还得请聂大管事多多照顾我们檀香楼的生意。”

  聂氏眯缝起半醉的眼睛,笑着说道:“我们王府的大小主子们,不都用的是你们檀香楼的脂粉,你还要我怎么照顾生意?”说着便忍不住把手搭在包裹上,隔着布料摸索里面的银子大小。

  冯氏瞧见聂氏那爱财的眉眼,心中便有了数,她放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们定王府上下二十多位大小主子、一等二等丫鬟副小姐、有脸面的管事嬷嬷和奶妈子用的都是我们檀香楼的胭脂水粉。可这其中的别别窍,不知聂管事您知道否?”

  “哦?别别窍?”聂氏一听这话就晓得是与银钱有关的,忙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冯氏笑道:“首先这价格和数量之间便可以做文章,所谓价格是死的,人情是活的,您张张口的功夫我们便能少数出去几份,落下来的银子还不是您拿大头?再者便是品次,您只知道我们檀香楼的胭脂水粉分五大档次,其实这背后还能再细分,大小主子也是分等级的,这王妃、二夫人和世子妃怎能与庶出的小姐们一样?卖给你的货盒子自然都是一样的,可里面的东西却可以不同。”

  聂氏闻言十分惊讶:“东西还能不一样?你们家一等二等的粉都是与别处不同的,一用即知,哪里还能掺假?”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冯氏笑道,“我们家一等货中,最出名的便是‘凝脂粉’,其间便是用紫***的花子儿碾碎,磨成的粉,参合上珍珠、金箔、银箔、麝香、龙脑香及朱砂等细粉兑到一处调制而成的;若是把主料紫***花子粉调换成铅粉,便差了很多了,这紫***是转成采买了良田种植出来的,一年一收产量极少,碾碎花子又耗时费力,可铅粉却随处都是。用起来也是一样的轻薄香滑。

  再者,沐浴的澡豆也是一样,最上等的澡豆是用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真珠、玉屑等十多种香料花蕊配上大豆沫研制千遍而成的,不论原料还是功夫那都是金贵,所以才卖的这么高的价。可若是减去其中麝香、珍珠、玉屑的分量稍许,谁又能分辨的出呢?

  我供给王妃、二夫人、世子妃以及聂姨娘您的东西自然不敢有差,可是旁的小郡主、姨娘们就不必用这么好的吧?那些个丫鬟副小姐、嬷嬷们的也可酌情减份,这其间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这儿还能落了您的好去?届时若有人比对,您务必给兜圆了,便万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拍了拍那包银子,再度往前推了一把,直推到了聂氏怀里。

  聂氏闻言,酒也醒了一半,原来同样盒子里的香粉胭脂,也能差这么许多啊?

  她搂住了怀里的银子,沉甸甸的,不由心花怒放。

  “我这不才上任,说什么照顾生意,今后仰仗冯老板的时候还多着呢!”她笑眯眯的回道。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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