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陷入了昏迷,虽然手术算比较成功,但是医生对他的康复不抱乐观态度,甚至很隐晦地让苏文远苏文博两兄弟尽早准备后事,这一次这个坎老爷子是跨不过去了,他的辞世只是早一刻和晚一刻的问题。
苏家的人都齐齐守在医院,苏氏集团董事局的各位董事也闻讯赶来探望,苏文远苏文博两兄弟光应付这些人都累得筋疲力尽,叶美心更是兢兢业业地当起了孝顺的儿媳妇。老爷子移到特护病房后,她基本上是寸步不离,原因无他,她生怕错过了老爷子最后的遗言,以至于让苏文远三父子占了便宜。
第三天的凌晨三点,一直昏迷不醒的老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护士赶忙把家属都叫醒,因为她很清楚这种情况就预示着病患到了最后一刻了,这是回光返照啊。
“爸,爸。”
“爸,我们都在。”
“爷爷。”
“爷爷。”
苏文远苏文博分别握住老爷子的手,在他耳边喊着,试图把老爷子慢慢溃散的生命力给喊回来,老爷子转了转浑浊昏黄的眼珠,挣脱开儿子的手,缓缓地把手抬起来,“苏……苏赫……小和……过……过来。”
老爷子的话有些含糊不清,大家也听不清到底是叫小赫还是小和,叶美心福灵心至,生怕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使劲推了小和一把,“好孩子,爷爷叫你呢,快去。”
小和迟疑了一下,苏奕二话不说就拽了她与左赫走到病床前。
“爷爷。”左赫握住了老爷子冰凉并不停颤抖着的手。
“爷爷。”小和也伸出手,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老爷子,眼睛涩得厉害,这个老人是她的亲爷爷,虽然他对自己不常笑,生气的时候还会对自己瞪眼睛挥拐杖,但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关注着自己,这个别扭的老头子是真的关心她的。
“好……好孩子,”老爷子握着他们的手紧了紧,他悲悯慈爱的眼光扫过小和又落到左赫的身上,“你们都……都是好孩子……”
他的声音干涩暗哑,鼻孔里还插着氧气管,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小和俯下身给他顺着气,声音哽咽起来,“爷爷你会好的,到时候我还陪您钓鱼打高尔夫……”
苏文远苏文博听着鼻子一酸,眼泪就堪堪地掉了出来,两个早已年至不惑的大男人忙转过脸去。
叶美心有些焦急,她往前凑了两步,生怕错过了老爷子的遗言。
“你……你们……低一点……”老爷子艰难地说着,左赫和小和赶紧揩掉脸上的泪,低下头把耳朵送到老爷子唇边,“你们啊,”老爷子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听得见的语调说,“你们都是……我的……子孙……孩子们……你们不……不能在一起……”
左赫和小和心中的惊愕无以复加,老爷子眼神复杂地注视着他俩,使出全身的劲把两个孩子的手搭在一起,“记,记着……这辈子……你们要做……做一对好兄妹……相亲相爱的……好兄妹……”
就只做一对好兄妹吧,孩子,对不起了。
老爷子吐出一口气,眼里迸出一道亮光,声音忽然大了起来,“答,答应我。”
他在要一个承诺,他得看着这两个孩子重回正轨他才能放心地离开,这两个孩子以后的人生还长远,过了这个坎,他们的未来会更宽阔。
他殷切甚至带着些许乞求意味地看向他们,“答应我。”
苏文博不知道老爷子对儿子女儿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那是老爷子的遗愿,不管是什么都得答应下来,他焦急地催促,“快,快答应你们爷爷。”
左赫强忍心里的悲怆,他抬眼看向小和,那张青肿的脸上满是泪痕,垂下眼帘不再看她,“……好,我答应您。”
老爷子又把视线转向小和。
小和眼睛一眨,温热的泪水掉落到三人重叠的手背上,“我答应您,爷爷。”
老爷子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松开他们的手,朝苏奕苏潇点点头。
苏奕苏潇赶忙上前,左赫同小和退开,怔愣地看着老爷子一个一个同家人告别。
老爷子同每一个家人都交待了一句,留给叶美心的只有两个字,知足。叶美心拼命挤出的眼泪就这么被硬生生逼退了回去,这一刻只有天知道她内心有多么狂躁。
在一一注视过每一个家人之后,老爷子恋恋不舍地阖上了双眼,旁边的机器“叮”地一声响,心电图上起伏的线条拉成了一条直线。
“爸!”
“爷爷!”
恸哭声响起,医生默默地替老爷子拉上白布,对一旁的护士说,“死亡时间,2007年7月3日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尽管对老爷子的辞世早有心理准备,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悲哀和不舍瞬间就涌了出来。
苏潇一直拉着爷爷的手不肯放开,直到医院的护工把老爷子的遗体推入太平间,苏潇追上去,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苏奕上去扶他,他只抱着自己的头哭得像个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苏家的人都忙着处理老爷子的身后事。
灵堂的安排,入殓的事宜,还有最后一天的下葬。
老爷子下葬的那天下着蒙蒙细雨。苏家人全部穿着黑衣,苏家的四个孙子孙女一一白菊放在棺木上,他们看着棺木缓缓落入土坑中,苏家的长子苏文远把第一把土撒了上去,苏奕他们的心咻地紧了一下,爷爷他,长眠于此,再也不会醒来。
葬礼过后,宋若书律师带着他的律师团队来到了苏家,所有的苏家成员,包括小和在内都出席了这场关于遗产分配的重要议会,所有人的面前都有一大堆要签署的文件,这些动产不动产的分配足足用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宋律师才带着一大票律师离开苏宅。
小和不出意外地得到了一大笔遗产,苏文博从叶美心那里得知小和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趁着律师都在的时候说要给小和改姓,小和出乎意料之外地没有反对,苏文博就这么把事情定了下来。
林小和从这一天起变成了苏小和小姐,乡下的土妞变身豪门千金,可是,当事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呆呆的如同一个牵线木偶。
叶美心开始几天还盯着两人,生怕两人之间还有牵连,后来见左赫与小和基本上形如陌路,连眼神交汇都很少,她也就放心了,专心致志地处理她分到的那一部分财产。
时间就这么一晃过去,离老爷子辞世已然过去了大半个月。
苏文远苏文博恢复了正常的工作,苏潇也销假开始了新专辑的录制,苏奕这次回国就是为了陪伴老爷子,老爷子一去世他也就要离开S市了。
这天的清晨,苏奕就到了老爷子的卧室清理东西。
老爷子很多物品都收到了他的私人博物馆里,留在家里的是一些老照片还有一些小物件。苏奕坐到了老爷子平常坐的藤椅上,开始一张张翻阅那些泛黄的照片。
爷爷奶奶的黑白结婚照、苏文远苏文博年轻青涩时的照片、苏奕苏潇还有苏赫的光屁股照,每一张都充满了怀旧的气息,每一张都承载了一段往事,苏奕翻阅着,时不时轻笑一声。
相册的最后几页,多了一张漂亮的脸孔,是小和。或是和老爷子在一起打麻将,或是同苏潇在抢蛋糕,基本上都是抢拍的,老爷子把每一张照片都保养得很好,这说明,在老爷子心里,这个后来的孙女也是占了一席之地的。
苏奕把相册收进了自己的包里,房门被推开,他扭头看去,是左赫。
“赫,你也来这找纪念品吗?”苏奕朝他笑笑,“相册我带走了,底片要留给你吗?”
“我是来找书的。”左赫径直走向打通的书房,从书柜里拿下几本很厚实的外文书。
苏奕扫了书背脊上的名称,知道这些是爷爷当年留学的书籍,想想这一对祖孙,都有一个航天的梦想,只不过当时爷爷迫于社会现实接手了家族企业,而现在左赫选择了和爷爷一样的学校,希望他能实现爷爷没有实现的梦想,“赫,希望你能学有所成,我等着咱家家出一个史上最年轻工程院院士。”
左赫合了书本,问,“你什么时候出国?”
“下个星期一,我要正式开始我战地记者的生活了,不要太想念我。”苏奕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可以说他的生活完全可以写上一部历险小说,因为老爷子的关系他把一些计划都押后了,现在送完了爷爷的最后一程,他也要开始自己的人生。
左赫沉吟了一阵,抬眸看向他,“我和你一起出国。”
苏奕愣了一下,“我先去美国,你的学校在英国,都不是一个航班,怎么一起去?而且现在离你开学还很早,是不是太性急了?”
“我和你一起先去美国,就当做旅行。”左赫一点都没有迟疑,显然他这个决定不是临时起意。
苏奕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一声默叹,你是为了躲避小和吧,天天在一个屋檐下,越看越不舍,越看越难过,小和那孩子也是一样吧。
想着,他点头,“好,下个星期一我们就出国。”
反正都要分开,早一些比迟一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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